伯望羲坐在自己的书房里,舒服的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抓着扶手,一只手拇指与食指轻轻的捻着,应该是在思量着什么,书桌上文房四宝笔墨纸砚都有,除此之外还有两张纸静静地摆在桌上,一张上写着:“仲隐,自幼孤儿,没有亲人,无特别喜好,年约十一……”另外一张纸上写的是叔小楼。
就在伯望羲闭目思量的时候,一阵轻微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望羲,夜深了,该睡了。”一个略显尖细的嗓音从门外传来,却也不见有人进来。
伯望羲听到声音后停顿了一下回答道:“知道了,娘亲你也早些休息吧。”感觉到外面的人走远了,少年拿起那两张纸放到油灯上,两张纸立马被烛火点燃,不一会儿烧成了灰烬,做完这些,伯望羲拍了拍双手这才优哉游哉的站起身,离开了书房向卧室走去,瞧着外面这温婉的月光,只觉意境十足,一时之间诗兴大发:“青衫读书郎,月下、月下…”月了半天也没有下文,当即有些垂头丧气,心中暗下决心看来还是得多读书啊,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本公子好歹是伯府大公子,书香门第,文风世家,可不能丢了面子。
回到卧室,瞧着干净整洁的卧房,小丫头虽然马虎,但是做起事情来倒也不含糊,这小小卧房也被她打扫的一尘不染,桌椅摆放也是错落有序,看来明天要好好奖赏小丫头一番。少年带着这样那样的思绪,进入了梦乡。
翌日一早,哐哐哐的敲门声和一句清脆的叫喊声把伯望羲从梦中拉回了现实,还不等他说什么小丫头已经闯了进来:“公子公子,该起床了,太阳晒屁股喽~”少女还是身着那鹅黄色裙衫,不过今天扎了个双丫髻,俏皮可爱更胜以往,手上端着一盆温水,胳膊上还挂着一条毛巾,瞧那睡眼惺忪的公子哥,也不管他是不是醒着,就湿了湿毛巾,拧干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往少爷的脸上抹去,伯望羲被这一折腾哪还有不醒的道理,连忙含糊不清道:“凝儿,停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待得洗漱完毕,少女又拿出两件颜色不同的长衫,一白一青,不是没有其他颜色而是自己的大公子老是在自己的耳旁念叨什么:“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还有什么“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只觉得自己的人生目标就是做那如玉君子,所以只喜青白两色,因为是玉石的颜色。
伯望羲看了看小丫头手中的两色长衫,最后选了那件素洁淡雅的白色。一切穿着完毕,伯望羲望了望镜子,觉得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镜中又是一翩翩佳公子。小丫头看着俊逸非凡的公子,只觉得是世上最好的公子。
“对了,凝儿,帮我把玉别上。”小丫头不知从哪掏出一块翠玉,正反均有石刻,正面刻有一盘曲黄龙,背面刻的是一展翅凤凰,寓意着龙凤呈祥,是两年前自己十岁诞辰,长久不曾见面的父亲送给自己的礼物。
打扮完毕,伯望羲带着小丫头去向长辈们请了安,用过了早膳,跟母亲打了个招呼就拉着小丫头出了伯府。一边走着一边对小丫头说道:“凝儿,昨日我见你把我的卧房整理的干干净净,井然有序的,我很是满意,走!公子带你上街逛逛,有什么看中的只管跟我说。”小丫头高兴的乐不可支,做出了一个雀跃不已的可爱动作。
一路上摇摇晃晃,小丫头从东跑到西,从西跑到东,就没一刻安生的时候,伯望羲也耐着性子,慢慢的跟在后面,有时候小丫头嫌公子脚程太慢,就跑回去拉着少年的袖子,跟他一起走,就怕一转头又掉了队伍。
不知不觉间他们从城中走到了城西,少女凝儿手里也多出了一盒盒胭脂水粉。
“凝儿,差不多好回去了,再往前听说有一座闹鬼的寺庙,太晦气了,我不想去。”少年不知是走的累了还是真的不想看到那闹鬼寺庙,拉着小丫头就准备往回走。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咦!公子你看!”小丫头本打算掉头跟着公子回家,却眼尖的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那年纪小小就一副色相的叔小楼和那一脸苦相的书童有财,两人的身旁和身后还有一玄色黑衫的少年和陌生的少女。四人身前还有一彪形大汉,满脸胡茬,凶光外露,双方好像在对峙。
伯望羲看到那几个熟悉身影立马来了兴趣,他转头对小丫头交代了几句,就向那是非之地走去,凝儿拉了拉自家公子,公子只是笑了笑:“你且按我说的去做,公子我自有妙计!”
大约半晌功夫之前……
仲隐从朦胧中醒来,天已经亮了,起身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竟不是那熟悉的破落小庙里,一时间有些恍惚,恍惚过后记起了昨天的一切,拍了拍脸颊,既然夫子说了还有三年时间,那我也不急着做决定了,且看看三年后自己是个什么情形再做打算。
起床一番洗漱,虽然有些不习惯,但他知道这礼仪规矩是人人都做得的,以前没条件自然无所谓,现在有条件自然是要做的,人靠衣装马靠鞍嘛。少年再次望向黄铜镜中的自己,做了几个风流倜傥的姿势,怎么看怎么俊。
洗漱完毕,昨日那利落小二就敲门而来,叫几个下人收拾了一桌的狼藉,又叫人送来一锅清粥,一叠小菜。说这打尖住店的第二天的早饭都不要钱,权当做个人情,跟各位客官交个朋友了。说完又带着人退出去了。
仲隐感觉这客栈的确是名不虚传,服务周到,舒适整洁,还热情好客,尤其是这吃食是真不赖,色香味俱全,分量还足,边说着便走向那放着早膳的方桌,一阵风刮过,房里已经没了少年的人影,那桌上的一锅清粥却已见底,仲隐觉得自己就是那书上写的那潇洒飘逸的侠客,你若要问他为什么?因为“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啊!”
仲隐身穿玄色长衫,脚步轻盈的走在大街上,一路上的男女女都注意到了这个年纪虽小却俊逸潇洒的少年郎,仲隐心中此时,说不出的喜悦,恨不得当场跳起来嗷嗷叫两声,但是为了保持自己的帅气形象,强憋着那股躁动情绪,轻盈的脚步也变得有些趾高气昂起来,脸上堆满了笑意,想来他自己肯定不知道自己那张帅气的脸现在看着却透着一股贱嗖嗖的感觉。
仲隐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这样休闲的时光,对曾经的他来说是常有的事情,但是今天却跟以往都不一样。他决定去忆苦思甜一下,回自己的老窝,城西破庙。
黑衫少年郎还未走到破庙的街口就看到那同桌共处过的小童子带着书童有财护在一个少女身前,他们面前站着的是仲隐的老熟人“厉圆霸”,仲隐以前在这附近摸爬滚打的时候多次与他交恶,他是附近这一带出了名的混混恶棍,曾经作奸犯科无恶不作,平日里最喜欢调戏长得水灵的小娘子,听说早年还犯下过强抢民女的罪行,为此吃过几年牢饭。现在看来这厮是贼心不死,又见色起意了。
黑衫少年赶忙几个腾跃,飞奔至他们近前,自己对付这个厉圆霸来都颇感棘手,可以说得上是屡屡吃亏,更何况那小小童子,换作以往自己恐怕早已逃之夭夭了,但是今天就当是还那小滑头的一饭之恩吧。
厉圆霸一脸狞色,看着身前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雏儿,笑骂道:“你们两个真是自寻死路,怕不是杂书看多了,真以为人人都能英雄救美吗!”书童有财看着心中这凶猛大汉,心中惊惧万分但是仍是尽力护在小少爷身旁,恐怕这次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一张苦脸强提几分胆色就准备硬抗这大汉的凶威。这时一个耳熟却面生的少年不知从哪跳将出来,同时手上一颗碎石直扑那巨汉面门:“厉圆霸!你还认得小爷吗!”
厉圆霸微微侧头就躲过了那看起来速度很快的石子,看着眼前这面生的俊逸少年,有些疑问,身后三人也是满脸狐疑,那被护在最后的无名少女眨巴眨巴眼睛多看了那少年几眼。
那厉圆霸毕竟是跟仲隐多次打过交道的,听着那耳熟的声音,看着依稀有些面熟的眉眼,恍然道:“小贱种!原来是你!换了一身打扮倒是人模狗样!你多次坏我好事,苦头看来还没吃够!今天不把你打个半死,我厉圆霸认你做爹!”
仲隐看自己那偷袭手段没有奏效,心中有些懊恼,仍是强作镇定道:“什么小贱种,小爷我有名有姓,姓仲名隐!你他娘给我记好了!就冲你这一句小贱种,今天定要打的你哭爹喊娘!”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一个清凉嗓音从一侧悠悠传来:“这位壮士,且慢动手!”厉圆霸转头望去,又是一个飘逸少年,厉圆霸有些不耐烦了,怎么今日尽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仔想逞英雄?真当我厉圆霸这一身腱子肉是白长的?
白衣少年不卑不亢的的继续说道:“我姓伯名望羲,是陇州太守伯君山之子!壮士可否卖小生一个面子。”一边说着还一边悄悄的向那另外几人偷偷打着手势,示意这件事我来解决。
仲隐眼神一亮朝他眨了眨眼睛回应道,晓得了。
伯望羲盯着那身形粗壮的壮汉又说道:“我自幼就喜欢结识一些江湖好汉,今天一看壮士就觉得甚是投缘,要不去我府上必有好酒好菜招呼。”
厉圆霸听了甚是受用,觉得能与太守之子结交,又有好酒好肉招待,一个小娘皮可比不上自己的大好前程。正想就此作罢之时,一声叫喝声响起:“好机会!趁现在!”厉圆霸只觉得一晃眼,自己就被泥沙迷住了双眼,疼的厉害,又觉双膝被一股巨力打中,原来是仲隐趁厉圆霸松懈之时,弯腰抓起一把泥沙往巨汉双眼扔去,又赶紧一个侧滑滑至巨汉身后,双脚发力猛的踢在了他的膝盖弯处。
少年踢出一脚后,冲着一左一右的同伴喊道:“叔小楼!对着他的裆部踢!不要留力!只管使劲!望羲伯!拿起脚边的石头朝着他的面门砸!咱们一起干翻他!”身边的两位同伴,一个毫不犹豫的便前奔朝着巨汉的裆部一阵狂踢猛踹,另一个见这陡然变化的情势,犹豫了一下,见那汉子就要挣扎的起身,当下可犹豫不得,双手搬起脚边的足有一个人头大小的石头往那汉子面门砸去。
就当仲隐以为这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那汉子猛然爆喝一声,对那还在身前的一黑一白两少年当面一拳,厉圆霸头上流出了暗红色的鲜血,汉子只觉杀心大起,便朝着那躺在地上挣扎起身的黑衣少年走去,今天便要杀了这个小贱种!死一个臭乞丐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在少年觉得吾命休矣的时候,“啪!”一声脆响从那巨汉身后如空气爆裂般响起。厉圆霸庞大的身形就这么轰然倒下。
尘烟散尽后一个俏丽身影站在场中,手上不知怎么多了一根黑色长鞭。
玄色黑衫的少年呆坐当场:“姑奶奶,你要是个练家子,倒是早点出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