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府,是夜,当仲隐回到自己的房间以后,发现一大一小的两个丫头已经坐在自己的房里了,仲隐笑意盈盈刚打算出口调笑她们两句,就发现两丫头脸色都不太好看,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搬了一张凳子,坐了下来。
“仲隐,你怎么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可有遇见公子?”凝儿看那少年刚坐定就焦急开口道。一旁的小丫头姝儿也是满脸担忧神色。
仲隐没有急着回答,坐在圆凳上沉吟不语,看着两姐妹担忧的神色他突然开口笑道:“下午跟你们分开的时候,我碰上伯望羲了,他说去找小楼了,神色匆匆也没说去干嘛,你们别在这瞎操心了,赶紧回房睡觉,明日我去小楼那看看那俩小子在忙活啥呢。”
两姐妹听后都是心中一松,凝儿看了看面前的俊俏少年欲言又止。
“怎么还不回去,难不成是要留在这给我暖床吗?”仲隐看着俩丫头一脸坏笑说道。
凝儿羞红着脸带着妹妹走了。
凝儿虽然当着仲隐的面表现的松了一口气,但是她知道仲隐一定是在撒谎,伯望羲平日里做事沉稳老练绝不会有这种突兀的行为,就算事出突然也一定会找人捎句话回来,那黑衣少年沉吟了一会才说出口,必定是现编的理由,至于为何要骗她们姐妹两,想来也是想让我们安心。
仲隐仍然坐在圆凳上,脸色阴晴不定,看那两姐妹安然离去的模样,心中至少少了一件担心的事,就算她们真的知道伯望羲出了事,以凝儿的性子肯定要做出什么超出预料的事情,即便压着不让她轻举妄动,也不过是干着急,于事无补。
夜色深沉,月影朦胧,隐隐能听到打更人敲锣的打更声,已经是二更天了。
仲隐房内这时突然坐起个人,仲隐感觉外面夜深人静,想来应该不会有人再走动了,少年偷偷关上房门朝着府内某处摸去,待得他慢慢走远,一个苗条的身影也偷偷的跟在他身后。
仲隐在一座独栋院落里停下了身形,眼前的房间里灯火未熄,显然房里的人还未歇下。黑衣少年贴近房门侧耳倾听了起来。
“姨母,难不成我们只能静静的等着吗?”
一个声音尖细的少妇嗓音响起:“府内仆役几乎全都派出去找人了,我们只能静等消息了。”少妇声音刚落下房门就被打开,一个玄色黑衣的少年立在门口。
“什么人!”尖细嗓音在房门刚响的时候就轻叱道,站在少妇身旁的少女许柔一看来人就松了一口气,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端坐桌前,一双美目仔细的打量着门口的少年,看着寄住在伯府的这个少年。自从望羲把这少年带回伯府,这么久时间也只见过数面,少年漆黑的眼眸里隐隐透着神光,妇人心中暗暗点头,光这沉稳的气度就不输望羲。
仲隐回过身轻轻关起了房门,然后向前走了两步,拱手道:“见过伯夫人,见过许姑娘。”少年开门见山直接问起了贵妇人关于伯望羲的事情可有眉目,一番交谈后,仲隐大致了解了目前形势,大约傍晚酉时时分,一只暗箭不知何时被钉在门口的石狮上,箭上插着一封信,被外出采购的仆役武辰回府的时候发现,觉得事有蹊跷就立马送到了伯府的管事人伯夫人手上,信上要伯府三日之内准备纹银万两,没有纹银就换成等额银票三日后送到郊外送客亭处,到时候自有人来接引,还提到说泰宁衙门有他们的内应,如果报官就要撕票,滑稽的是伯望羲他爹就是这陇州最大的官。
仲隐心中思量一番已有打算,现下更深露重的确实没有办法具体做些什么,只能静观其变,等外出寻人的仆役有什么发现了,当即宽慰了贵妇人两人一声就告辞回房了。
……
伯望羲此时已经悠悠醒来,只觉得后脑勺疼痛不已,睁眼看看四周黑漆漆的,等到眼睛适应黑暗,看到自己身处一间看起了荒废了很久的屋子里,房门已经上了锁,周围墙上的窗户也被人从外面钉死。
自己难不成被绑架了?伯望羲看着破败的房屋欲哭无泪,手里居然还抓着一把草药,白衣少年这次是真的哭笑不得,凝儿啊凝儿啊公子我为了你,遭受了多大的苦,你要如何补偿我?伯望羲找了一个堆满了杂草的角落一屁股坐了下去,大概是知道自己是陇州太守之子,没敢对自己太过放肆,那帮贼匪倒也没有把他绑的跟麻花粽子一样。
伯望羲可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当下心思活络起来,思量起了逃脱的办法。
就在伯望羲独自出神的时候,门口响起了开锁的声音,少年虽然注意到了声响仍是一动不动,以不动应万变。
进门的是四五个穿着黑衣蒙着面的人,高矮都有,但看得出都是男人。
“老大,这小子醒了!”其中一个矮小男子朝着居中的一个壮硕男子说道。
壮硕汉子看了看那临危不乱的公子哥,就想给他来个下马威,拔出悬在身侧的明晃大刀往那公子哥身前一插。
“啊!好汉饶命啊!各位好汉刀下留人啊!我是陇州太守之子,你们想要啥我都有!”那吓呆的俊逸公子哥这才回过神来,连连向着几位黑衣人讨饶,只差没有当场尿出来了。
“哈哈哈!大哥你看这家伙就他娘是个酒囊饭袋!刀还没碰着就吓的屁滚尿流了,这副好皮囊是白长了。”
“伯大少爷,你别怕,我们已经差人把绑票信送到你们府上了,三天之后,就有万两纹银送到我们手上,我们兄弟几个这次只为求财,你只要乖乖配合,我们也不会为难与你。”为首那壮硕汉子说起话来倒是挺客套,像是个讲道理的。
旁边几个蒙面汉子胸中俱是冷笑不已,兄弟几个可都知道他们这大哥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货色,翻起脸来对手下的几个兄弟眼也不眨的就能宰了。
白衣公子哥看那为首汉子好说话就送了一口气:“几位好汉,怎么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那几个仆役呢?不会被好汉们一怒之下杀了吧?”
一个名叫张猛的蒙面汉子像看傻瓜一样的看着伯望羲:“老大,会不会我刚才下手太重,这小子被拍傻了,他孤零零一个人出的药铺哪来的仆役。”
白衣公子哥这下是真的声泪俱下了,说着什么用人不淑,一帮白眼狼。带头汉子置若未闻,管他痴不痴傻不傻活的就行了。白衣少年低下头看不清面容。
带头汉子思量了一会儿又对少年问道:“你们家还有啥值钱玩意不?给我说道说道,明儿我再写一封信去。”
白衣公子哥一下子来精神了,竹筒倒豆子似的如数家珍起来,什么名人字画,珍贵瓷器,珍奇异宝都说出来了。
“听说你爹前些年找大梁国内有名的篆刻大家刻了一方私章,一块印章就价值几千两,此事当真?”壮硕汉子听来听去都觉得那些破烂字画,破烂古董带起来实在不方便,不如带上那闻名数州的印章来的方便。
伯望羲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有的有的,那方私章我老爹宝贝的要命平时都偷偷藏起来的,我也是无意间有一次看到他放印章的时候才知道。
壮硕汉子对这公子哥的态度很是满意,拿上那把大刀带上其他几个兄弟离开了,走到门口又让张猛留下看着这颗摇钱树,自己去睡大觉了。
张猛关上房门自己就往那门口一站,当起了了门神。
大概到了三更天,那白衣公子哥突然说什么尿急,想撒尿,汉子倒好让他直接尿屋里,伯望羲死活不肯,说什么要去外面尿,还主动让张猛把自己双手绑上这样自己怎么也逃不过身形矫健的大汉的。
“你就是想逃外面十几个兄弟也不是吃素的,也就是说你插翅难逃了”
张猛说完就带着少年往门外走去,找了一僻静地方。
伯望羲看了看被绑紧的双手无奈笑笑向着杵在一旁的张猛说道:“好汉,我这手被绑的结结实实的,劳烦你帮我宽衣解带啊。”
张猛见此也有些无奈,这臭小子事情真多,只好弯腰去解少年衣衫,这时伯望羲偷偷松开了握紧的双手。
等到少年方便完,两人又一起回到了破屋里,走在路上的张猛心里默默嘀咕道:“这臭小子的鸟儿还真不小。”
回到屋子里,伯望羲坐在草堆上看着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那张脸突然开口道:“张大哥,你喜欢喝酒吗?还有到时候万两银子拿到手你能分到多少啊?”
张猛也不说话,他们每次干完一票都是论功行赏,谁功劳多谁拿的多,这回一万两的大单子,少说也能分到个八百两银子,想想也觉得兴奋,有这近千两银子怎么说也够他潇洒好久了,他偷偷琢磨着是不是要金盆洗手开家肉铺过个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了。至于那酒自然是喜欢的,大老爷们哪有不爱喝酒的。
伯望羲看那汉子不说话继续说道:“张大哥,我觉得跟你挺投缘的,你过来我这有块玉佩,我爹前两年送的,少说也有几百两。”
张猛这才起了点兴趣,看到少年手里拿着块翡翠玉佩,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伯望羲看着那伸手就要拿玉佩的汉子,却又收回了手:“张大哥,这玉佩可以送你,但是你得帮我去做一件事情,明早帮我去城里近水楼带几壶桃花酿回来,实不相瞒,小弟也是个嗜酒如命的人,一天不喝浑身难受,还有一壶张大哥你拿去喝,咱们做不了朋友做酒友嘛。”
张猛看着面前俊俏的公子哥,又看看少年手上的玉佩,想起先前少年屁滚尿流的模样:“谅你也掀不起风浪!”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仲隐就出了伯府,向着城里春了堂的方向赶去,他想先去那里找找能不能发现蛛丝马迹,刚走出没多远就看见一个少女神色匆匆的向这里跑来。
“凝儿!你怎么在外面!不是让你回去休息的吗!”少年看向面前那个神色有些萎靡的少女,苦笑一声,到底是瞒不过这个机灵的丫头。
凝儿这时候伸出双手,手里拿着一副药,洒了大半,小姑娘泪眼朦胧的说道:“公子他…”剩下的话却也说不出口了。
仲隐知道这丫头一定觉得是因为自己伯望羲才会碰上这种事情,愧疚难当。
“凝儿,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真的有人想针对伯望羲的话,无论他做什么都会碰上这件事,你不用什么都往身上揽。现在你听我的,赶紧回府上,好好休息一下。等我消息吧”
仲隐说完双手用力的握住凝儿的肩膀:“凝儿!你相信我!伯望羲不会有事的!”少女看着仲隐俊秀的面容,少年双眼仿佛暖阳一般给了她坚持下去的力量。
凝儿看着远去的背影,这个初见嬉笑顽皮的少年此时竟有点像是自家的傻公子。
仲隐此时心中并不轻松,从凝儿口中得知,那副药就洒落在离春了堂不远的地方,看来伯望羲刚出药铺就遭了毒手,可是却没人发现异常,看来是惯犯作案。少年心里还有另一个想法,宋夫子最近三天两头的请假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东西,要不然这件事哪里还会这么兴师动众。
伯望羲此时眯着眼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人,那个叫张猛的汉子应该是去近水楼了,便换了两人来看守,
少年现在也是心事重重,经过昨天的几次接触,他心中有了一个猜想。
这次绑架绝对不是以金银为目的,泰宁城虽然不大,但自己伯望羲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目标,比自己家有钱的就有好几户,如果为了钱财,大可去找他们的麻烦,别说一万两,十万两都拿的出来;再来自己作为陇州太守之子,自带官家身份,这个官还不小,一般的小匪贼,哪敢对一州之首的嫡子出手,就不怕事后自己去找他们的麻烦吗,除非他们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自己活到最后,可是如果自己真的死了这梁子就是结下了,到时候天涯海角都没有他们的安生之处,进一步也是死,退一步也是死,其中必有蹊跷。
如果这些想法成立的话他们又为什么盯上自己呢?伯望羲沉吟一番后突然灵光一闪,问题恐怕还是出在自己这个官家身份上,伯望羲身上没有他们想要的但是他爹陇州太守伯君山一定有!他们真正想要的恐怕是那方印章,只是不知道这印章有何蹊跷。
“经过之前几次试探,那大汉张猛看起来倒没坏到根上,说不定他就是破局的关键所在,就是不知道之前下的一手无理手能不能起作用,反正也是顺手为之。”伯望羲睁开双眼,眼中明亮而清澈,少年撇清心中那点思绪,强打精神坐了起来,因为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