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妈妈毫无防备,直接被巨大的车轮卷到了车底。第一排的左侧车轮直接碾过了她的盆骨,肇事司机虽然早就一脚踩死了刹车,可巨大的惯性依然推动着卡车向前行驶着,刹死的车轮与地面疯狂地摩擦着,姜妈妈卡在车轮之下,就像是垫在车轮跟地面两者之间的缓冲肉垫一样,被不断地挤压、磨损着。
当最后的一排车轮压在她小腿上的时候,卡车终于真正停了下来。水泥地面上擦出了两道触目惊心的黑色轮胎印记,空气中满是橡胶受热燃烧的恶臭气味,还夹杂着骇人又浓重的血腥味。其中一道黑色印记上,沾染着姜妈妈尚且温暖的鲜血与皮肉。
站在巷口目睹了这场交通意外发生的两个男人,脸色大变。
“怎……怎么会这样!我们该怎么办?你说,她……她是不是已经死了!”黑胖男眼神慌乱地看着刀疤男,想要他给出一个答案。
“死了?不一定,说不定只是……”刀疤男虽然脸色铁青,但看起来比他冷静得多。他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会,打算走出小巷,到马路边去看一眼那个老女人的情况到底如何,现在可不是害怕的时候!
黑胖的男人在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一把揪住了他的衣服,他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对方,“你疯了,是吧?是我们两个害死她的,你还敢过去看她,你是不是就怕别人不知道是我们干的!”
“我们害死的?你脑子被让车压了是吧?这找死的罪名你要是愿意顶着,那你就留着,跟我可没有一点关系,”刀疤男把衣服猛地从黑胖男的手里拽了出来,伸出手指点着对方的脸,嫌弃万分,“我干什么了,我就害死她了?我可是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伤过。哦,银行卡被风吹到马路上了,她自己爱钱爱到不要命地跑出去捡,跟我有什么关系!”
刀疤男说完这段话,一抖衣服,就跟没事儿人似的随着人流朝着那个老女人出事儿的地方走去。黑胖男站在原地想了一会,觉得还是跟着对方更靠谱一些,也跟着跑了出去。
姜妈妈像是被扯碎了又重新拼凑在一起的傀儡娃娃一样,躺在车轮底下,从她身体各处流出的血很快在她身下积成了一个小潭,迟来的疼痛就像是冲着她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一样,开始吞噬她所剩无几的生命。可就算是到了这个时候,那张银行卡还是被她牢牢地抓在手里,没有放松过半分。
她眼前像是罩了一层血红的雾霾,只能看清一大群像人又像鬼的东西朝着自己围拢了过来,他们都低头看着自己,鬼头鬼脑地说着什么。他们想要做什么,是想跟那两个男人一样抢走自己的钱吗?
“不行,我的钱绝对不能让你们抢走!”她这样想着,便用尽全身的力气,艰难地把那张承载着她未来的银行卡举到了眼前,想要再好好看上一眼。
那张卡还是干干净净的,那里面是她活下去的希望,她看着银行卡,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她想跟那些站在自己眼前的家伙说说,“这是我的钱,你们谁都别想拿走一分。”
可事实上,她一点声音都没有从嘴巴里发出,反倒是一股接着一股的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血喷得到处都要,就连举在眼前的银行卡都沾上了她自己的血。
姜妈妈想要抬起另一只擦掉卡上的鲜血,却发现她找到自己的手了,她的另一只手去哪儿了呢?为什么感觉不到了呢?她缓缓地转头去看,却发现本应该是手臂的地方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
“我这是怎么了?我的手呢?我还要去非洲照顾我儿子呢,没有了一只手,我可怎么给他做饭啊!”
肇事司机总算连滚带爬地从车上下来了,他的腿刚碰到地面,就软得像是煮过了头的面条一样,没走两步就直接跪在了地上,他四肢着地爬到了姜妈妈眼前,只是看了一眼她就知道这个女人没救了,也明白自己的下半辈子也已经是断送了。
他绝望地跪在那里,抖着手掏出了手机,拨出了报警电话。
“……你好,我在江岸区的……求道街中段,出……出了车祸,轧死了一个……女人……”
“这个人怎么回事儿?这人还没死呢,就说已经死了,你巴不得轧死别人是吧!”围观的路人早早就拨打了120,一听肇事司机这么说话,立马火气大涨,甚至有人挽起袖子就要揍他。
“就是啊,什么东西啊,肯定是疲劳驾驶。我知道你们这种人,为了挣点钱,天天不要命地路上开!”
“没错,这路上就是这种大型车,还有出租车最霸道了,又是抢道、又是并线的,一点道德都没有。”
“不过说起来,这个女的肯定活不了了。再说了,你看她这个样子,就算是活了还有什么意思呢?”
“你怎么说话呢?咒别人死吗?好死不如赖活着,听过这句话吧!”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地争吵着,肇事司机跪在地上,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冤枉了,他明明认真看了信号灯,也完全没有超速,将将拐过弯来的时候,压根也没有看到这个女人。可她就那么突然就在视野里出现了,自己已经尽力了,可这么大的车根本急刹不住啊!
他父母掏出了自己的全部家底,又加上抵押房子的贷款才买了这辆卡车,就想让他挣点钱,买房子好娶媳妇。他辛辛苦苦地跑了不到一年,贷款还没有还清,现在就出了这样大的事故,就算最后判定他不是主要责任人,他也知道自己的这辈子算是全完了!
“还看啊,准备等警察来了,当个目击证人是吧?”刀疤男看了眼哭得倒抽气儿的肇事司机,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直接就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他临走之前,还特别好心叫了一声看得兴致勃勃的黑胖男人。
“啊,走走走。”黑胖的男人赶紧跟着对方挤了出来,他默默无语地跟着刀疤男走了一段距离,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时候,小声地询问对方,“不会有人知道是她是因为我们才……不对,是不会有人知道我们是知情的人吧?”
“看到她那个样儿了吗?”刀疤男其实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惨象,这个老女人还真是倒霉啊,不过她死了一了百了,欠下的钱倒是成了坏账一笔,说起来他们更倒霉,“整个下半身都已经碾成肉泥了,她活不过几分钟了,她都死了,谁还能知道我们是谁呢?”
他们两个并不知道,就在他们两个挤出人群的时候,姜妈妈紧紧攥在手里的银行卡就从她手里滑了下来,掉在了她的血里,没发出一点声音,甚至连激荡起的涟漪都是浅薄的,自然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离她不远的地方,泽水基团的总裁办公室里的方越泽跟颜瑜更是毫不知情。
辛跃进门的时候,方越泽正把手撑在办公桌与椅背上,半笼罩着颜瑜,为她讲解着泽水基团最为出色的几个合作案例,“……虽然只是小范围的尝试,但是由于市调完善,所以同样带来了不俗的销售提升,当年这个区域的业绩提升了17.9%,在大中华区都是十分出色的。你再看这一个,跟厉辛集团的合作有些相似,不过区别在于……”
辛跃笑着看了他们一会,他们两个之间相处得那么和谐,完全不容第三个人打扰。不过她看了眼时间,发现完全不能再耽搁下去之后,伸手敲了敲门匾,“虽然我知道你们两个肯定不想看到我的出现,但是我还是厚颜无耻地来了。”
方越泽倒是毫不避讳地做出“你来得相当不是时候”的表情,颜瑜却准备否认。只可惜她的否认还没有付诸于语言跟表情,就被辛跃堵了回去。
“别否认,”辛跃一指想要说话的颜瑜,“也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
“别欺负颜瑜,她……”方越泽开口维护。
“哎呀,我知道,她怀孕了,她最大。”辛跃笑着摇了摇头。从颜瑜检查出怀孕到现在,这满打满算不过24小时,方越泽就已经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所有亲近的人,并且让他们赌咒发誓不要跟第二个人说,因为太多人知道对孩子不好。
泽水基团总裁的女友怀孕,这是一个多么值得讨论的八卦,可是他却封住了大家的嘴,简直是太不人道了!别人怎么排解这份痛苦,辛跃不清楚,她已经决定要把这份痛苦化作刻薄的言语,怼回到方越泽身上。
“说实话,老板。我原来一直以为你在女人面前,永远都是游刃有余的,现在看来,”她不敢苟同地摇了摇头,“也不过是一物降一物啊。”
她这么“没大没小”,方越泽也不跟她计较,“我给你的工作这么清闲吗?清闲到跑来打趣老板?”
“打趣老板?这么大的罪名,我可没这么大的胆子认下。毕竟我还指望着这份工作,给自己攒嫁妆呢!”辛跃半真半假地回答。
“攒嫁妆?”方越泽跟颜瑜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内容,“你要是嫁给阴希,那你嫁妆我全包了。”
“少占我便宜,我可没有你这么不着调的爹。”
辛跃这话一处,颜瑜在旁边直接笑开了怀,方越泽也无奈地笑了起来。
她自从跟阴希恋爱后,整个人都是轻快的了,没了之前的阴郁,就连毒舌也变得讨人喜欢。
“好了,不跟你们开玩笑了。我来是告诉你,董事们都已经全部到齐了,就等老板您出现了。”辛跃把准备好的会议资料递给方越泽。
方越泽并不伸手去接,而是低头去亲吻颜瑜的发心,“你先自己看一会,等开完了会,我再回来跟你讲。”
“嗯,你去吧,我一个人没事儿的。”
“好,有什么事情尽管给我打电话,你知道我的号码对吗?不需要在意我在开会……”
“好了好了,不过是两个小时的会议而已,你们两个这耳鬓厮磨的样子,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方越泽淡淡地看了辛跃一眼,辛跃立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我的乌鸦嘴啊,呸呸呸,破!”她说着以手比刀,做了个斜砍下去的动作。方越泽突然有点怀念之前那个不谈恋爱,天天冷着一张脸,但是起码话少的辛跃了。
他伸手拿过了会议资料,“帮我照顾一下颜瑜,我马上回来。”
“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辛跃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看着方越泽走出了办公室,便直接跳到了办公桌上,伸手在颜瑜眼前晃了晃,“颜瑜你也先别忙,跟我说说,把这样一个男人牢牢抓在手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别瞎说了,什么牢牢抓住啊,”颜瑜的眼睛从方越泽离开的背影上收回来之后,就全神贯注地投注到了电脑上。
“瞎说?我这完全都是事实求是,你都没看到吗?”辛跃说着,从颜瑜的手腕上捏起了什么,举到她的眼前看。
“什么东西?”颜瑜怀疑自己可能是对着电脑时间久了,眼花了?
因为她在辛跃捏在一起的拇指跟食指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现。
“一头系在你手腕上,一头系在方越泽脖子上的红绳啊。”
颜瑜回馈给了辛跃一个巨大的白眼。
“我说的是真的,”辛跃从办公桌上跳了下来,两手按在颜瑜的肩膀上,微微用力强迫她看着自己,“跟我说说嘛,我当然不会白听,我会告诉你很多你不知道的方越泽,二十岁时候的方越泽。怎么样?自信算算吧,可是你划算哟!”
颜瑜看起来不动声色,不过敲打键盘的手明显慢了下来,辛跃知道正中靶心,决定再加一把柴火,“绝对不会用多少时间,不会耽误你干活的。”
“好吧,”颜瑜终于停下了手,两手交叉放在大腿上,“你想让我说什么?”
“你们两个准备什么时候结婚?”辛跃拖过一张椅子,凑到她身边问道。
颜瑜没想到辛跃的第一个问题,自己就回答不出来,“我……我还不知道。”
“别跟我来这套,他们不清楚,我可是一清二楚的,现在的情况是只要你点头,你们马上就会结婚,然后就会在这座城市举行最为盛大豪华的梦幻婚礼。说真的,已经有好几家媒体找到我,想要你们婚礼的独家直播权了,知道他们愿意为这个独家直播付多少钱吗?”
颜瑜第一次见到辛跃谈起钱来这么兴奋,她知道辛跃跟着方越泽的时间不算短,经手的钱数肯定是数字惊人的,能让她觉得兴奋的数字,颜瑜觉得一定是相当巨大。
颜瑜老实地摇了摇头,“我猜不到,没有太多的概念。”
“也对,我给你一个具象化地概念吧,”她指了指对面,颜瑜明白她是在说自己入职的那家公司,“再收购两家这样的公司都绰绰有余。”。
“居然这么多?”颜瑜觉得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为什么会这么多?”
“必须得是这么多,你可是现代真实版的灰姑娘,多少女孩梦寐以求想要的呀,灰姑娘翻拍了多少版,都叫好又叫座的,而何况你这个近在身边的真实案例,”辛跃往后一靠,冲着颜瑜摊开手,“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你这家伙一点都不着急,还在这儿吊着王子呢!”
“我不是吊着他,就是觉得……”颜瑜有点不知道怎么说,有点无助地看着辛跃。
“是不是觉得是因为你怀孕了,他才跟你求婚,所以心里觉得他其实并没有那么想跟你在一起?”
颜瑜摇了摇头,“有点,但不全是,我觉得我不能跟他在一起,我们差的太多了。”
“你觉得你配不上他?”辛跃笑了起来,“配得上、配不上都是他说了算,他觉得你好,不就足够了嘛!”
“嗯,其实还有。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他现在可能还不够理智。我想等一等,等到时间久了一些,也许他就会发现自己搞错了,那时候我好更快地抽身而去,”颜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不想赌,我运气不好,从来都不会赢。”
辛跃明白了颜瑜在担心什么,她的前男友是姜成这种渣男,所以其实对于爱情,她其实并不能十足的信赖,比起感情,她似乎更青睐于理智,可问题是爱情跟理智本来就是相悖的,理智在爱情面前,才是从来都没有赢过。
“好吧,你的想法其实也很有道理。我的问题问完了,既然你毫无保留地回答了我的问题,那么现在轮到我跟你聊聊二十岁左右的老板了。其实你听说过他的一些传闻吧,譬如喜新厌旧、****横流的,交往过的女人都是车载斗量的?”
辛跃的这个度量单位让颜瑜笑了起来,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要是跟你说,那都是假的,你相信吗?”
辛跃看着颜瑜瞬间拧紧的眉毛,这个反应让她相当满意,“其实他呀,专情着呢。我知道你可能不太相信,不过事实就是这样。当站在他这个位置上的时候,站在塔尖上的时候,一个人绝对不能是坚不可摧的,必须得有点弱点才行,这弱点还得是浅薄的,贪财或者是好 色,总得选其一。他是意大利黑道的少主,这样的出身怎么可能缺钱。钱对他来说,就像是普通人的空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更重要的是,你少不了它,却也永远不会注意到。所以他只能好 色,也必须好 色。那些女人不过只是个撑个面子而已。”
“你的意思是方越泽跟她们都没有真正在一起过?”颜瑜觉得这个完全说不通。
“是啊,都是假的,你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如果他们没有真正在一起过,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说出真相,对这些女人来说,没有一点好处。”辛跃耐心地为颜瑜解释其中的原因,“一方面,她们大都以为自己只是个特例,老板不碰她们,只是因为自己的女性魅力不够;另一方面,能够跟着泽水基团的总裁在一起,成为被方越泽看上的女人,这本身就让她的身价涨了几十倍。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站出来说方越泽从来没有碰过她们,都只会让她们自己掉价儿,这个圈子的女人一个个都是极精明的,不会有人做这种赔本的买卖。”
颜瑜将信将疑,“那你的意思是这么长的时间,他都没有交往个一个女人?”颜瑜觉得这甚至比他车载斗量地更换女友,更加不合情理。
“当然不是,他当然有过女人,对方是吴慕卿的妹妹,叫做吴慕尧,那是他的初恋。”
颜瑜没想到吴慕卿居然有一个妹妹,而且这个妹妹还是方越泽的初恋。不过为什么吴慕卿回国,她都没有出现?还是说她已经出现过了,而自己却没有发现?
辛跃不知道颜瑜在想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那时候,方履安曾经带着方越泽去过吴慕卿的家,他就是在那里认识了吴慕尧。跟吴慕卿不一样,慕尧是个有点男孩子气的女孩,热情开朗。那个时候的老板外表冷冰冰的,嘴巴又毒,也只有这样的女孩才能打动他。我不太清楚他们两个究竟是怎么在一起的,只知道后来吴慕尧直接跟着方越泽回了意大利。如果说在国内,她跟方越泽在一起只是一对赏心悦目的恋人,那到了意大利,就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她一下子就成为黑道少主的女朋友,被一大群人前呼后拥,走到哪儿都有人鞠躬高喊少奶奶。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但是想来应该很刺激,别说她那个年纪,就算是现在的我,估计也是飘飘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