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总,我觉得我们两个之间能聊的,都已经聊的差不多了,就不耽误你工作了,”方越泽开始直白地赶人,“至于你设计绑架颜瑜的事情,我觉得还是你亲口告诉她比较好。这样吧,我给你十二小时……太短了是吧,那就给你三十六个小时,你自己想好了该怎么对颜瑜说,方式方法自由发挥。我就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一定要说实话,没有文字修饰的实话,懂了吗?”
方越泽说的这些话肖伊根本装不进脑袋里,因为现在她的全部的心神都用来担忧陈淮水的安危了。为什么他从不离身的戒指会被方越泽拿到?他是怎么拿到了?陈淮书手无缚鸡之力,却脾气很硬,方越泽一定伤害他了吧!
“淮水他……”肖伊知道方越泽可能不会回答,但是她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
“放心,他很好,没有收到一点伤害。”方越泽似乎被肖伊惊恐的表情逗笑了,“肖总,我可是个正经的商人,你应该深有体会不是吗?毕竟你可是公司里的一员啊,不能因为我的助理看上去更像保镖、打手,就怀疑我这个人,知道吗?”
阴希如果有颜瑜那么丰沛的表情,现在已经白眼翻到天上去了,“老板,我觉得这跟我的关系不大。”
“放心,我不会解雇你的。”方越泽伸手拍了拍阴希的手臂,以示安慰,阴希觉得自己还是闭嘴的好。
“这枚戒指是我从他手里买下来的,绝对不是强买强卖,我出了三倍的市场价,他毫不犹豫地摘下来放在我的手里,还担心我会反悔,”方越泽站起身,把戒指推到了肖伊的面前,“现在它对我来说已经没有用了,你可以拿走了。”
肖伊将信将疑地看着方越泽地脸,她心底里真的很难相信他说出的话,可是她又不敢提出自己的质疑。她怯生生地伸出手,想要把戒指从桌面上捡起来,却因为手抖得太厉害,戒指一个劲儿在桌面上打转,如果颜瑜进来,一定会惊诧于肖伊当下的慌乱,因为肖伊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镇定自若的。方越泽跟阴希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一点想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起码过了两分钟,肖伊才把戒指拿了起来,这个时候,她身上的汗手已经快把衬衣湿透了,“那方总,我先走了。”她已经打定了主意,离开方越泽的办公室就去确认一下陈淮水是否真的像方越泽说的那样,可以用“很好”两个字形容。
“等一下,”可肖伊刚转过身,方越泽喊住了她。肖伊脸色一凛,难道方越泽后悔只是这么吓唬吓唬她了吗?
“肖总,你的东西忘拿了。”方越泽走到桌前,弯腰捡起了那把蝴蝶刀,“好歹也是跟了你十几年的东西,说扔就扔了,未免太狠心了点。收好了,关键时候还能拿出来保命。”
方越泽看着脚下发软、连个谢字也没说出来的肖伊,终于从自己办公室里走了出去,脸上森然的表情骤然脱落,他转头看向一直作为旁观者欣赏他表演的阴希,“怎么样,我刚才学的还像吗?”
“一般,也只是学到了您父亲的皮毛而已。”阴希一贯喜欢说老实话。
“皮毛?那就已经够了,”方越泽甩了甩手臂,像是要把方履安的那些“皮毛”从自己的身上甩掉,“我已经觉得自己很像个变 态了,起码吓唬这个女人足够了。”
阴希看了一眼方越泽,把“其实您本来也没多正常”这句话吞回到肚子里。
“这个肖伊看起来挺精明,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愚蠢的女人,”方越泽走回到座位上,翘着二郎腿看着阴希,“我其实应该告诉她,对吧?那个陈淮水根本没有欠钱,他跟起码二十个女人说了自己在外欠债的说辞。就连他之前所有赚的到钱,也不过从其他女人手里骗来的。现在他厌弃了肖伊,准备从她身上狠狠地榨出一笔钱,然后跟别的女人双宿双飞而已。我记得他已经结婚了是不是?”
“是的,”阴希点了点头,“陈淮水原名陈思意,2010年5月结的婚,现在有一儿一女,儿子已经六岁了。根据我的调查,他从很早之前,就以坑骗道上的大姐头为业。”
“大姐头?就没人报复她吗?”方越泽记得道上的女人都是有仇必报的,更何况是这种骗钱又骗色的行为。
“没有,陈思意在选择坑骗对象时,都会全面分析,选择最适合的见面方式,以及分手方式,整个交往过程中也非常投其所好,到现在一个发现他有问题的都没有。”
“原来是个高度专业的骗子,”方越泽有些没有想到,“他的妻子知道在做这些吗?”
“知道,他的妻子认为这不过是陈思意的工作而已,只是工作性质有些特殊罢了。很多骗局跟女性心理分析都是她的妻子帮他做的。”阴希这次的调查其实很有点颠覆三观的意思。
“真是相当适合的一对啊,”方越泽点头感慨道,“对了,说回之前的话题,你说我要不要告诉她这个事实呢?”
阴希认真思考了一会,“其实我建议这个可以由颜小姐来做决定。究竟是当作好姐妹的提醒,还是火上浇油的报复,都应该是由颜小姐来决定。”
“好主意,”方越泽非常赞同阴希的想法,“三十六小时之后,把调查资料交给颜瑜。好了,你也可以去忙了。”
“是的,老板。”阴希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提出了自己从刚才就不能理解的问题,“老板,您真的就这么放任她出现在颜小姐的身边吗?说不定她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到时候伤害到颜小姐就糟糕了。”
“这个肖伊坏不到哪儿去,能被这种男人骗的女人,都狠不下心来。另外,她也应该学学怎么看透别人、看透背叛,正好有这么一个‘模拟试题’摆在这里,好好练习,以后才不会吃亏。”
肖伊精神恍惚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本想着装模作样地工作一会,然后趁方越泽不注意自己的时候开溜。可她对着电脑挨了十五分钟,一个字也写不出来,越想越担心,越想越觉得一分钟都耽误不得,必须马上去确认看看陈淮水的情况如何。毕竟就算是方越泽不亲自动手,只是把陈淮水现在躲藏的地址告诉那些高利贷,陈淮水也吃不了兜着走!
此外,按照何菲菲的说法,剩下的两千万已经打到了姜成的账目上,那么她现在完全可以去找到姜成,把这两千万要出来,这样的话,淮水欠的钱就可以一次还清了,这样的话,他也再也不用紧张地东躲西藏了!
一想到这里,肖伊再也按耐不住,开始飞快地收拾着自己的随身物品。可她还没来得及从自己的工位上站起来,一个魁梧的身影就出现在她的身上,肖伊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来人是阴希!
“肖总,这是要去哪儿?”阴希面无表情地询问她,肖伊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她想起来方越泽刚才皮笑肉不笑的冷笑模样,这主仆两个,没有一个人是好对付的,真不知道平常颜瑜是怎么面对这两个怪物的!
“我……我想回家一趟,因为……因为我……我父亲病了。”肖伊临时编造出一个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理由,可话已经说出口,就再也没有办法更改了,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下去,“他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可能骨折了……胯骨骨折,很严重,我必须马上回家看看才行。”
“您父亲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阴希嘴巴里这么说,可是任凭谁都不能从他的脸上或者语气里听出一点点感到抱歉或者同情的意思来,“但是不好意思,肖总。方总说不管发生了什么,您都不能离开。”
阴希接下来毫无回旋余地地断绝了肖伊想要离开的念头,“因为公司刚刚接到历辛集团打来的电话,他们希望今天下午,就合作的事宜大体商讨一下,作为这个项目组的总负责人,您必须到场才可以。”
“可是我父亲的情况真的很严重,我母亲年纪也大了,根本没有办法处理这件事儿!”肖伊不知道阴希给出的理由是真是假,可他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肖伊完全没有办法质疑,只能狼狈地坚持着自己。
“这样吧,您把您父母的地址还有他们的联系方式交给我,我会派出足够负责的人员去照顾您的父亲,这样的话,您觉得怎么样呢?”阴希说着拿出了手机,解锁之后递到了肖伊的面前。
“我自己的事情,怎么好意思麻烦公司呢!”肖伊觉得阴希已经看穿了自己,可是现在她也只能这么硬撑下去了。
“没有关系,我们泽水集团一贯如此人性化,肖总,不需要这么客气!”要不是阴希端着一张不动如山的脸,要不是肖伊现在满心紧张,一定会被这其中的反差逗笑。
“你们两个这么严肃,商量什么呢?”肖伊第一次觉得颜瑜的声音就像是天籁一般动听,她赶紧从阴希身边绕了出来,假装没有注意到他杀人似的眼神,一把抱住颜瑜,“小颜,怎么办啊!我爸摔伤了,我想回家看看,可是下午要去历辛集团开会,我走不开,这个怎么弄啊!”
颜瑜本来是端着马克杯去茶水间接水的,因为快到午饭时间了,她特意绕道肖伊这边想要问问她中午准备吃点什么,却正好撞见肖伊跟阴希之间有些古怪的对话跟表情。
“伯父摔伤了!严重吗?”颜瑜见过肖伊的父母两次,为人虽然严肃冷漠,彼此之间没有说过几句话,但是颜瑜还记得肖伯父每次都会给她准备一盘削好的苹果,“多吃苹果,对身体好。”
在别人那里是谎言重复千遍就成了事实,在肖伊这里,第二次重复就已经是声情并茂,“嗯,我妈说胯骨可能骨折了,她让我爸去医院看看,可是我爸就是不去,我妈在电话里一个劲儿的哭,我实在是……”她说话都带上了哭腔。
“那你还不请假回家!在这儿耽误什么时间啊!”颜瑜甚至比肖伊还要迫不及待,拿着她的包就推着她往外走。
“我不能走!下午的会我一定要参加的!”
“都什么事情啊,是你爸重要,还是工作重要的!”颜瑜觉得肖伊简直搞不清孰轻孰重。
“不是我不想走,”肖伊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是你家亲爱的不准我假啊,颜瑜,要不你帮我个忙,去求求他吧,让我现在回去一趟,我保证马上回来,绝对不会耽误事儿的!”
颜瑜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知道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方越泽那里拜托方越泽网开一面的,可是她又不想把自己跟方越泽的私人关系带入到工作关系之中。之前拜托方越泽让肖伊直接进入泽水集团就已经算是违背方越泽原本的原则,这次又要……可是肖伊哀求的脸实在让颜瑜没有办法拒绝。
就在颜瑜左右为难的时候,一旁的阴希说话了,“方总说,如果颜小姐愿意代替肖总带队的话,他就准了肖总的假。”
“我带队?”颜瑜觉得方越泽大概是脑子进水才会搞出这种诡异的决定,“我肯定不行,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带队嘛!”
“颜瑜你一定行的,真的!我特别相信你!”说白了肖伊才不关心颜瑜到底行不行呢,只要能让她离开去确认陈淮水的情况,什么阿狗阿猫带队都无所谓。
“肖伊,我可以替你去看看伯父的情况,有……什么啊,”颜瑜的话还没说话,肖伊就大力拥抱了一下,飞快地跑走了。她看着肖伊迅速消失的背影,转过头无奈地看着阴希,“我真的干不了。”
“颜小姐,今天下午三点,会议地点在历辛集团的七楼,我会送您过去的。”阴希也转身走了,只留下颜瑜,还有她怀里虽然看不见、但是依旧烫手的山芋。
“我干不了。”颜瑜五分钟之后站在了方越泽的办公桌上,阴希跟在她的身后,“我有自知之情,跟历辛集团的项目组我带不了。”
“你确定?”方越泽放下手里的钢笔,合上正在看的资料,撑着头看向颜瑜,“我会给你的项目组匹配最好的品牌、市场还有策划,你虽然没有经验,正好跟着他们好好学学。”
“我还是干不了。”颜瑜认真地摇头,“我从来没有参与过这种项目,而且是这么大的体量。如果说我完全不想要试试看,那就太假了。我真的很想试试看运作这种项目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是我知道这是公司非常重要的项目,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接下这个任务,这样就太自私了。”
方越泽点了点头,他冲着颜瑜勾了勾手,颜瑜朝着方越泽走了一步,方越泽又勾了勾手,颜瑜又超前走了一步,他紧接着还准备勾手,颜瑜不再搭理他,毕竟阴希还在旁边看着呢,“有话直说好了。”
方越泽笑了起来,他伸手拉过颜瑜的手,放在自己的两手之间捂着,“你真的很不错,能够准确认识到自己的不足,知道孰轻孰重,这是件好事儿。其实如果你一口答应的话,我会直接把你踢出这个项目组。现在的话,这个项目我会亲自带队,你想在里面担任什么职务呢?”
颜瑜有点开心,这样的话自己就真的跟方越泽一起工作了,她认真思考着自己到底能干点什么,却发现好像职务都有比自己更合适的人员,只有一个职务暂时空缺。
“我觉得我可以做你的秘书或者助理,离你近了,更容易学到东西。”颜瑜的如意算盘打得也不错。
“你要当总裁秘书?那我是什么?”辛跃拿着一叠资料走了进来,她只听到了最后一句,就一脸鄙视地看着颜瑜,“你以为总裁秘书是那么好当的,我可不觉得你能干好。”
“小跃,别这么说颜小姐。”阴希为颜瑜打抱不平,辛跃对待颜瑜的态度让他觉得不太好。
不过颜瑜倒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她跟方越泽的重点完全放在了其他地方,两个人异口同声发出一个山路十八弯的“哦”字,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阴希跟辛跃。
“现在不叫辛跃小姐了,改称呼小跃了是吗?”颜瑜笑得一脸促狭。
辛跃的脸一下子红透了,她看着方越泽跟颜瑜两个沆瀣一气的家伙,只好把转身把气洒在了阴希身上,“瞎叫什么,以后叫我辛跃小姐,知道了吗?”
“可是小跃,你前天晚上明明跟我说……”阴希不太明白辛跃为什么会突然改了主意,那天他们两个亲密拥抱的时候,辛跃明明咬着他的耳朵说,“以后不许叫我‘辛跃小姐’,要叫我‘小跃’知道吗?”
“你给我闭嘴!”辛跃横了颜瑜一眼,颜瑜知道她现在不过是恼羞成怒,根本不怕她,反而笑得更开怀了。辛跃看着傻乎乎的阴希,看着笑得不怀好意的颜瑜跟方越泽,气呼呼地冲出了门。
这是颜瑜第一次看到辛跃吃瘪,果然爱情的力量就是伟大啊,不管披挂着多么坚硬的盔甲都能悄无声息地瓦解掉啊!
距离下午三点还差五分钟的时候,方越泽跟颜瑜就一同出现在历辛集团的办公楼下。跟科技感十足的泽水集团不同,历辛集团的写字楼群充满了厚重悠长的气息,如果说泽水集团是20岁的青年,那么历辛集团就是历尽沧桑却依旧处于巅峰的长者。
“这是民国初年就有建筑,被历辛集团买下来做了写字楼,是不是感觉像是回到了十里洋场?”方越泽看着眼睛都不够看的颜瑜,小心地牵着她的手,唯恐她看的太入神撞到了自己。
“我最喜欢那个时候的上海滩了,”颜瑜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穿越到了最华丽、最跌宕的民国时期,历辛集团一楼的一切都是那时候的样子,就连电梯都保留了古旧的拉门式,颜瑜惊讶于居然可以保存得那么完好。她看了看周围的人,大概是早就习惯了这里的,安定自若的样子,把颜瑜衬托得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
不过除了一楼之外,剩下的地方都是正常写字楼的沐浴昂,颜瑜觉得又失落又庆幸,失落当然是因为没有办法再有十里洋场的感觉;庆幸则是这样的话她才有可能注意到开会在谈些什么,尽到自己秘书的本分,而不是走过场。
历辛集团对于方越泽的亲自到来,简直是受宠若惊。集团总裁这几天刚好出差,不过公司高层已经全部出席了这个本应该只是简单商讨一下的项目预备会议,再加上相关的中层跟真正的项目对接人,历辛集团最大的会议室也几乎要坐满了,颜瑜这种小虾米只能坐在角落里的最末席。
不过她毫不介意,地方虽然偏僻,不过听清方越泽的话没有问题。果然跟颜瑜之前猜测的一样,方越泽根本就是个全才,不管是市场还是营销,他都了若指掌。颜瑜一边听、一边记笔记,越听越觉得方越泽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受益良多。
颜瑜太过全神贯注,以至于身旁有人走动也忘记了避让,手里的笔直接被对方的大腿撞飞了出去,咕噜噜一直滚了很远。颜瑜看着钢笔一直滚到了门边,有点尴尬地想要起身去捡,恰好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就在颜瑜觉得他下一脚就要踩断自己钢笔的时候,对方弯腰捡了起来。
“颜小姐,这是你的钢笔吧。”颜瑜没想到居然是熟人,捡起她钢笔的人就是之前见过两次的历冬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