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别院木门被人敲得咚咚作响。
莫阿九微微蹙眉，隐隐睁开双眸，却正见窗外阳光透过阑窗洒落里屋内。
睡意登时消散，她猛地自床上起身，双目圆睁。
而今，容陌身子已无大碍，无需她在一旁照应着了，倒是去了鲁班坊做了轮椅，容陌也终于肯坐于其上，好生养着膝盖。
只消两个月，他的膝盖便能够康复如初。
而她，以搬到自己这小小别院中来。
“谁？”隔着木门，她扬声问着，声音依稀带着方才醒来的喑哑。
“公主！”门外，女子之声听来中气十足，正是桃夭。
莫阿九心底无奈一瞬，终究上前打开木门，木门喑哑一声，却见某将军夫人正立于门口处，满眼尽是不耐。
“桃夭倒是丰腴了不少。”莫阿九启唇，随意道着。
自诞下二女后，桃夭便已有丰腴之姿，她本欲刻意瘦削，奈何被赵无眠明令禁止，而今更是将她当珍宝般供着。
“今日那聚贤斋人倒是不少，不过好在我顶了楼上雅座。”桃夭无奈望她一眼，望向莫阿九处，“公主倒是清瘦不少。”
莫阿九在宫外的好处便是，二人可时常小聚一下。
“你我也好久未曾去聚贤斋了。”莫阿九转身走到外屋，一早起来，还未曾洗漱。
“是啊，公主不在，我一人去那聚贤斋好生无趣，那薄皮馄饨被送到府上都变了味道了……”
桃夭轻轻道着，未曾进屋，只靠在门框前，静静望着屋内洗漱的女子，她穿着一袭雪白里衣，眉目之间苍白之色淡了许多。可是却莫名想到那个雨夜，她央求着自己下马车的模样……
她从未见过公主那般……
容陌……却又何德何能？桃夭心底轻叹。
“这般爱他，却不知……他有哪处好。”桃夭突然启唇，静静道着。
莫阿九本擦拭脸颊的手微顿，未曾看向桃夭，只随意穿上一旁外衫：“容陌长得好看啊！”她顺口道着，理直气壮。
“此话倒是不假……”桃夭微微耸肩，无奈道，“话却又说回来，公主，圣上可曾说过……前几日他为何这般萎靡？还有，赵无眠说皇宫内有众多眼线，那如今，除却赵无眠手上军队，还有何势力？”
桃夭问了许多，莫阿九仔细听着，良久方才摇首：“不知。”她轻笑，“不过听闻而今朝堂已然分成两派，怕是容陌如今不好过吧……”
当真这般吗？桃夭望着莫阿九这般模样，心思暗自思忖着……
圣上前几日不知为何突然大受打击，而这几日显然已然振作，怕是……深藏不漏吧……
“快些吧公主，桃夭都饿了……”桃夭直起身子，似真似假道着。
“立刻好。”莫阿九绾好一头青丝，转身朝着桃夭处走来，眉目飞扬，俨然曾经的九公主般。
桃夭垂眸轻笑一声，这样也好，只是……希望圣上能够胜券在握，给她安稳，公主……已然苦了太久了。
聚贤斋依旧是那个聚贤斋，这些年似乎从未变过，甚至就连馄饨，都似以往的味道。
“胭脂鹅脯、鸡髓笋、茄鲞、藕粉桂花糖糕、蜜酿蝤蛑、煮麸干、雪菜……以及两碗馄饨！”甫一坐下，莫阿九便径自道着，倒是熟练的紧。
一旁桃夭震惊的双眸睁大：“你当真这般饿？能吃下这些？”
“昨夜便未曾进食，半夜便饥饿难耐了，这几日却不知为何，吃的倒是多了些……”莫阿九默默道着。
显然，被惊到的不止桃夭一人，还有一旁目瞪口呆的店小二。
“可是记清楚了？”莫阿九抬眸，甚是好脾性的看向店小二问着。
店小二怔怔摇头，又点头，却又用力摇头……终究了解莫阿九口味的桃夭选了其中几个，挥退了店小二。
店小二如释重负，当下转身飞快离去。
“公主，你可是被圣上一纸废妃诏书逐出宫门的废妃啊！”桃夭无奈望她一眼，默默道着。
废妃……
莫阿九微眯双眸，确是如此，然这一切，不过只是其中计划罢了，微微挥手：“你又不是不知，那不过做给朝堂文武百官那些人的戏罢了！”
“可废妃确是真的！”桃夭望着她。
莫阿九双目微亮；“也便是说，而今我已是自由之身？”
“公主还是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摒弃吧，圣上若是知晓，桃夭怕是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你不说便是了……”莫阿九嘀咕一声，便是这点不好——桃夭太过了解她，下瞬，似是想到什么，她陡然睁大双眸，“难不成他派你监视于我……”
“……”桃夭气定神闲拿过一块糕点放入口中，未曾言语。
“如烟，且小心些……”却在此刻，身后雅座处传来一男子温柔之声，便响在莫阿九身后。
莫阿九背影微顿，强忍朝后望去的冲动。
“多谢，秦公子。”熟悉女声仍旧柔婉娇腻，莫阿九的身形却越发僵硬。
怎会有这般凑巧之事？那身后女子之声，听来不是柳如烟又是谁？
“怎么？可是熟人？”桃夭压低嗓音，凑近到她跟前问着。
莫阿九微微颔首，确是认识。
“男子还是女子？”
“女子。”
桃夭未曾再询，莫阿九亦再未言语半分。
店小二朝着柳如烟雅座处走去。
“一品糕、九江桂花茶饼、荷花酥……”那秦公子看来倒是出手阔绰的紧。
“此番你生意方才有所起色，你我二人胃口不大，莫要点这般多……”柳如烟的声音，却比之以往越发温柔，“小二，仅两碗馄饨便是了……”
这果真是李烟？
莫阿九惊诧睁大双眸，而今她还记得清清楚楚，李烟于她眼前说她此一生注定烟视媚行，她只安享荣华富贵……
而今……
她微微侧眸，望向柳如烟处。
而今的柳如烟似与以往截然不同，她面容仍旧美艳，却满头青丝不复以往高高挽起，而垂落一侧，甚是温顺柔婉，俨然大家闺秀一般。
似是察觉到此房视线，柳如烟微微抬眸，望见莫阿九，当下自是微怔。
莫阿九未曾继续朝那处望着，只微微颔首，便已然转眸。
唇角，却不自觉添了几丝笑意。
聚贤斋，比之上次同柳如烟相聚的酒庄要简陋一些。
可是她却觉得，比起那个身穿绫罗绸缎、穿金戴银的女子，这个坐在她身后的柳如烟，更加美丽。
“这位姑娘，这是您身后夫人给您的……”店小二上前，上了饭菜，悄然将一副字条放在莫阿九面前。
莫阿九微怔，展开字条，却只见上方书有二字：多谢。
极为简练。
莫阿九陡然反应过来，大抵是多谢她，未曾多言吧。
将字条收于袖中，莫阿九唇角微勾，低低轻笑，如此……便已很好了。
希望所有人，均能幸福才是。
不止柳如烟，还有……那远在翼国的……绯衣男子。
“用完膳，须得入宫了！”桃夭将手帕推至莫阿九眼前，打断了她的思绪。
“入宫？”莫阿九挑眉。
“自然不是以你废妃身份，”桃夭轻笑，“后日，圣上时隔近月，初次上朝，可莫要错过……”
上朝……
莫阿九眯眸，微微笑开，是了，她废妃之身份难入宫，可……还有一层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