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在王府中好吃好喝好睡了三天天,慕寒终于是想了起来,自己在上天凉山之前,在青楼中许诺一位女子将她赎身回来。
慕寒想到这茬,捂了捂脸,归根结底还是自己脑袋发热,不知道怎么和慕笙开口。
虽说自己只是一时情意正浓时许下的诺言,但是早知道,他慕王世子,一个唾沫一个钉!
虽说自己向来是个浪荡货,但是要是真把姑娘领到家里,来个金屋藏娇,想必慕笙应该也说不得什么。
只怕姬乐却是要结结实实地给上自己一顿鞭子。
慕寒心情烦躁,将原本青鹤为他编好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忍不住叹了口气,思索了许久,偷偷地跑到杂院中,见到管家陆泽正指挥着下面的人干活,慕寒一把拉过陆泽,陆泽本一直和颜悦色,定睛一看是慕寒后,立马换上了一张严肃的面孔,问道:“不知道小王爷来我这杂院之中有何贵干?”
说心里话,贫贱行伍出身的陆泽一直是不太看的过眼如今的这位殿下,虽说曾在天凉山呆过三年,但是以小王爷以前的行径来看,估计还是那个纨绔子弟,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虽说小王爷在外一直是鲜衣怒马威风八面,很是给王府长脸,但是所作所为确实让陆泽喜欢不起来。
七岁放狗咬人,十岁已经开始领着自家的恶仆出门调戏良家的小姑娘,在被送去天凉山以前,整个流洲的青楼已经被他搅了个鸡犬不宁了,虽说一直碍于姬月的管教未曾在外面过夜,但是浪里小白龙的称呼确是实打实的。
但忠义当头,慕寒既然是王爷唯一的儿子,便是要他陆泽亲手去掳抢哪家的黄花大闺女,这并肩王府的大管家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陆叔啊,我问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的师弟在青楼时发了昏,许诺将人赎出去,那该怎么办?”慕寒压低声音,附耳在陆泽旁问道。
陆泽偷摸地瞥了慕寒一眼,顿时就乐了:“小王爷,你说的这个师弟,到底是不是你自己?”
“别闹,说正经的呢!”慕寒黑了脸,用胳膊肘捅了一下陆泽的腰。
陆泽立马龇牙咧嘴地说道:“哎呦,好好好,小王爷,咱们现在就假设,你的师弟就是你,你会怎么做?”
慕寒顿时就黑了脸,对着陆泽的屁股就是一脚:“笑你个大爷,赶快给我师弟拿个主意!”
陆泽揉了揉屁股,却是笑的合不拢嘴:“我说小王爷,你可别为难我了,我这大老粗,哪里去的青楼那风花雪月的地方?家里的婆娘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和我拼命?你让我怎么给你师弟拿主意嘛!不去你去找王爷问问?”
“滚你的,能问慕笙我还来问你干屁?”慕寒有些无奈地走出了院子。
陆泽等了些时候,便也出了院子,却是直奔慕笙的书房去了。
回到世子大院,洗了个通体舒泰的香汤浴,换上用香薰蒸了半天的锦衣玉服,又让青鹤为自己重新编了头发,慕寒这才出门。
用世子殿下的话来说,去见小娘子,得有仪式感。
出了门,自己的两位老友早已策马等候多时,其中一人坐下马匹通体如墨,一看就知道绝非凡品,另一人虽然坐下的马儿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不过也是一身穿金戴银。
“曹良翰,潘鸿文,算你们两个小子还讲义气!”见到两人,慕寒笑着招呼道。
“寒哥儿回来了,还能不给你接风洗尘?据我所知啊,紫嫣楼的那位花魁,可是天天想你想的紧啊!走,今天的银子,全都算我头上!”骑着黑马的曹良翰笑着说道,这几年少了个兄弟,就算去那勾栏里,玩的都不痛快。
一旁的潘鸿文拨转马头,仰天大笑:“走咯!给慕寒哥哥接风洗尘去咯!”
三个公子哥骑着三匹骏马,全然不顾什么规矩礼仪,在流洲的主干道上纵马狂奔,身后跟着大队的护卫,气势骇人,凡是路过的行人,都匆匆避开,那些容貌上佳的姑娘们,更是花容失色,顾不上仪态,只是连滚带爬地散开,只求能避开三人的视线。
慕寒猖狂大笑,好不解气,这三年在天凉山上,除了习武就是修道,偏偏那山上的老道士们他一个也打不过,现在回到自家低头,终于也算是扬眉吐气。
三名天字号的公子哥,直奔流洲最大的销金窟。
紫嫣楼的老鸨当年也是艳名响亮的花魁,这些年随着紫嫣楼的名声愈发响亮,基本上已经不再出门,就连整个青楼的生意,都降低了一个后生打理,而今曰却是打发走了那后生,自己盛装打扮一番,从早晨开始便亲自在楼中打理生意,只求能第一时间亲自出门迎接那三位真正的大公子。
三人进了紫嫣楼的院子,刚落马,那浓妆艳抹的老鸨便迎了上来,亲自接过世子殿下的缰绳,那谄媚的样子,就差给世子殿下当个下马的垫子了。
另外两人那边,也是各有一名清倌,美人牵马,这可不是一般的豪门贵族在这紫嫣楼能享受到的。熟门熟路的曹良翰随手摸出一锭黄金,放在了为他牵马的那清倌手中,捏住姑娘滑嫩嫩的小手,来回磨砂,笑着说道:“晴儿姑娘,亲自出门为我牵马,本公子可是受宠若惊啊!走,今天就是你了!”
“呦,曹公子好有雅致,还未进门便瞧上我家的姑娘了?不再选选?”旁边的老鸨怪笑着说道。
“不打紧,不打紧,柳姨你知道我口味,这次出门来,主要还是给我寒哥儿接风洗尘,你可千万给他看好咯!别一会儿他出门以后都得让我两扶着走道!”曹良瀚一手掐了掐那姑娘水嫩的脸蛋,另一手挽着她的腰肢,已经是迫不及待地朝着门内走去。
“哟,想不到我出去三年,良瀚这小子还让这晴儿回心转意了,我记得以前这姑娘好像是连看他一眼的功夫都欠缺呢?”慕寒有些惊异地说道。
年岁不小却未人老珠黄的老鸨妩媚道:“嗨,慕公子你是不知道,良瀚那娃儿这几年可就差住在我这紫嫣楼了,还专门在我这楼里买下了个房间,这穷追猛打的,哪个姑娘能不动心?”
“那我们两人就按老规矩来吧。”慕寒笑着说道。
“好嘞,给潘公子找两名棋力好些的怜人来!”老鸨接过慕寒手中悄悄递过的银票,一张俏脸上已经是乐开了花。
不去管潘鸿文,这家伙每次到了紫嫣楼都莫名扫兴,别说去哪位姑娘的房间里度个良宵,就连说话都兴致缺缺,也不知道是个怎么回事。
慕寒自己直奔紫嫣楼的上头,已经三年没见,慕寒对这花魁可是想的紧。
“冤家,终于舍得来看我了?”刚推开门,那花魁柳诗诗便嗔娇地说道。
这位花魁,可是与其他的风尘女子绝不相同的,她是家世败落后沦落风尘,以前也绝对算的上是大家闺秀了。在碰上世子殿下之前,一直是卖艺不卖身,是整个流州城中艳名响亮的花魁,甚至有豪门的公子哥为了一睹风采,特地从其他地方不远千里奔波而来,可谓是名震一方了。
不过骄傲的柳花魁,最后还是折在了慕家大少爷的手中。
“我哪里舍得冷落美人,这不刚回流州,还没来得及睡个饱,就出来见你了。”慕寒一把将柳诗诗揽入怀中,急忙解释道。
“我不过是个风尘女,哪里敢奢望世子殿下天天陪在身旁呢?况且我可不敢让那狡猾的家伙天天待在自己身边。”柳诗诗幽幽地说道。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古人诚不我欺。
慕寒感受着怀中的软香躯体,轻轻抚着柳诗诗的头发,笑着说道:“哪来的不知好歹的家伙,在我面前也敢称世子?等会儿出了这紫嫣楼,慕寒帮姐姐把他的双腿打断,抓到姐姐面前来赔罪。”
柳诗诗轻声笑了起来,伸出柔嫩的双手,抚摸着慕寒的脸庞,说道:“一别三年,倒是比以前更俊了,现在出去,要是不知底细,那些小姑娘还不得为你打起来?”
“就是知道底细,也得有人贴上来的,我这张俏脸,在哪钓不到春心荡漾的小妇人?”慕寒调笑道,只是握着柳诗诗手腕的右手有些微微颤抖。
沉默了许久,慕寒才又说道:“心病如何了?”
“还有三年吧。”柳诗诗的情绪也有些低落。
她这心病是自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情,还在家中的时候还好,家里也算得上是财大气粗,天天好喝的供着,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家中出了变故被卖入青楼以后,病情恶化的飞快。
“我娶你?八抬大轿,给你抬回慕家,做上几年的世子夫人。”慕寒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了,心头已是刺痛不已。
“呵呵,都成了这紫嫣楼的花魁了,我还图那虚名不成?你还是省省吧,小心回去又给慕王爷一顿毒打。”若是一般人听到慕寒的这句话,只怕是立刻应承下来,可怀中美人眼中并无太多惊喜雀跃。
慕寒默不作声,眉头紧皱。柳诗诗伸手,想要抚平少年眉间那道川字纹,又说道:“等到最后,你来送我便是了。”
“一定。”慕寒点点头。
这三年慕寒在天凉山上阅尽人间冷暖,心智成熟许多,回首才发现柳诗诗的这份感情是多么沉重与真挚,亦或是难得,长呼出一口浊气,慕寒低声说道:“睡吧。”
直到傍晚时分,有人敲响房门,原来是慕府的下人来通知慕寒去用晚膳,慕寒小心翼翼地将熟睡多时的柳诗诗轻轻放下,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间。
他刚出门,柳诗诗便睁开了那双剪水双眸,眼神中满是不舍。
正欲要离开紫嫣楼,慕寒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唤过老鸨:“柳姨,今日我给诗诗赎身。”
那老鸨赔笑说道:“小王爷有所不知,花魁是不能赎身的.......”
慕寒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厚厚的一沓银票,放在了老鸨的怀中。
想了想,又叫过一旁的曹良瀚和潘鸿文,说道:“你俩把身上的银票都给我,一会儿我回去让人送到你们府中。”
“嗨,寒哥儿,咱仨还谈还不还,伤感情了。”曹良瀚笑嘻嘻地将怀中的银票全都放到了慕寒的手中,还顺带这把潘鸿文身上也搜刮了一遍。
将仨人的全部身家放在了老鸨手中,慕寒盯着柳姨妩媚的双眼,说道:“这规矩本世子也曾听闻过,既然来了,就得守规矩,这些银票,就算是我点她便是。”
老鸨连忙点头,脸上已经是乐出了花,仅是粗略估计,今天仨人带来的银票,起卖得抵上她这紫烟阁三年的收入了。
与两人分道扬镳,到了慕府的门前,发现慕笙已经在那等候多时了,见到儿子回来了,慕笙走了上来,亲自给慕寒牵了马,然后说道:“今天玩得可还算尽兴?”
“真不像为人父亲说的话。”慕寒从马上一跃而下,笑着答道。
将手中的缰绳递给一旁的家仆,慕笙的手轻轻地挽起了慕寒披散着的头发,又说:“这又不是坏事,你头发已经这么长了,是该束发了。束发以后,就该想想娶亲的事了。”
慕寒拍开慕笙的手,不耐烦地道:“娶亲的事情有什么着急?”
慕笙也不反驳,笑呵呵地说道:“那青楼女子,怎么样啊?能不能给爹添个大胖孙子?”
一声惊雷在慕寒心中炸开,慕寒赶忙捂住慕笙的嘴巴,四处环视了一圈,发现没有姬乐的身影,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可别瞎说啊,让母亲听到了,你我都逃不了一顿打!”
“寒儿,爹对青楼女子没有鄙夷,无非是讨生活的方式罢了,卖艺亦或是卖身,不过是混一口饭吃,你若是真的动心,不妨将她赎身回来,就算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也无妨。”慕笙不管慕寒的话语,接着说道。
慕寒低声说道:“她只剩三年了,让她安稳过吧。”
“原来也是个可怜人。”慕笙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