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破皱着眉扫了一眼那个拿名声当狗屁的相王世子,知道自己没有教育世子的权利和义务,便装着视而不见,在上官老夫人的客气相让下,落座在南轻眉身后不远的位子上。
“表弟还是如小时候传说的一般调皮。”落座在上首的假太女殿下,已经知道了眉儿的相王世子身份,此时见这家伙坐没坐相,似乎又在跟人玩亲亲,不由羞红了脸,很自觉地把看起来身材比自己娇小的南轻眉当作了不成器的表弟。
“哦哦,见过表姐,表姐身为大楚太女殿下亲自驾临苏园,可真是让苏园蓬荜生辉。”眉儿一听人家都招呼自己做表弟了,知道不好再装傻充愣,就势扯着上官兆华的手懒洋洋站了起来,对着南轻媛有些不情不愿地拱了拱手,口中却有些阴阳怪气。
上官老太婆一听,急忙在旁边接口道:“是啊是啊,不知太女殿下驾临,老身有失远迎,还望太女殿下恕罪则个。”
“老太君客气了,这苏园修建的宛若人间天堂一般,轻媛能亲眼得见,实三生有幸。”南轻媛优雅地笑了笑。
众人正客气地说着话,只见杭州知府穆天水弓着身子迈着猫步走了上来,上来后先将一单戏目呈给太女殿下过目。
南轻媛似有意讨好那位表弟,将手中戏目单子递给旁边的一个婢女道:“呈给相王世子。看世子喜欢什么曲目。”
“随便随便,本世子什么曲目都喜欢。”眉儿只扫了一眼那戏目单子,见没一个相熟的,便将那单子随手往桌子上一抛。
这夜宴真是乏味的很,早知道是这样的就不来了,还不如跟师兄泛舟湖上来得浪漫。对了,师兄还未回家看看自己的娘呢,可怜那位夫人竟然因为想念离家出走的儿子生生哭瞎了双眼……
因为戏要开演,楼上楼下顿时一片安静,倏然的一阵木鱼的声响冲破这安静,直往人耳内灌来。南轻眉一愣,心想不是要唱戏么,怎么竟像是要做法事一般。
木鱼之声渐渐密集,渐渐又添加进二胡、三弦、广琴、月琴伴奏。眉儿左右瞧瞧,见众人皆不语,只拿眼目往戏台上瞅,不由握了握一边立着的上官兆华道:“这是什么戏曲呢?怎么用木鱼作乐器?”
“回世子,这是杭州地道的杭剧,内容多为劝人为善,故而用木鱼作乐器,希望可以警醒世人。”上官兆华自在祖母面前声称自己已认南轻眉为主,便一直以属下的身份站在眉儿身后。听眉儿问,急忙小声答道。
眉儿听闻是这个缘故,不由也凝了神往苏池上看。四周红灯高悬,台上幕布轻纱漫动,波光粼粼间,倒有几分神秘的意味出来。
锵得一声锣响,突然自开着的幕布侧角翻身纵跃出几个脸上带着青铜面具的人出来,只见这些带着青面獠牙鬼怪面具的人,一个个穿着撕成长条的黑色烂衫,咿咿呀呀地一边跳一边唱,似乎扮演的是鬼魂的脚色。
就在一声常常的木鱼敲击后,那些扮演鬼魂的演员齐齐低垂下头围在台子中间,蓦地一阵烟雾升腾,那群戴青铜面具的人头顶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穿红色衣袍的人。
那个人穿着如血般猩红的衣袍,披散着乌黑的长发,斜斜地躺在扮着鬼魂的人身上,手臂支着面,似乎在沉沉入睡。猛然鼓声隆隆,红衣人突然面对观众,一张桃花面具呈现在众人面前。面具后一双灼灼的眼目,仿佛穿透夜空的利剑,直直劈向眉儿娇美的面。
眉儿一见那熟悉的红色,整颗心惊得差点从口中飞出来,猛然一把抓住上官兆华的手,指着那人头上带着的木质面具,颤抖着声音道:“那是,那是我在川河里丢失的桃花木面具!”
听眉儿如此说,萧十一郎以及雷破蓦地将目光齐齐射向戏台子上的红衣人。雷破见那红衣人戴着的面具果然与相王世子出现在河上时戴得一般无二,不由低声吩咐陪坐在一边的杭州知府穆天水道:“等这出戏一演完,便将那个红衣人叫到楼上来。本官有话要问。”
“是,下官这就吩咐下去。”
穆天水身影刚消失在楼梯口,却见那戏台子上的红衣人突然自青铜面具人身上飘然而起,大红的衣袍飞扬瞬间,手中突然多了一把雪亮的匕首。
众鬼魂望见匕首做出突然吃惊滚爬畏缩之状。又有一位头戴冠冕的皇帝似的人物恰在此时走上台来。乐声变得负责起来,红衣人先是将匕首藏于衣袖,做疯狂状围着皇帝载歌载舞。
眉儿立时看得揪心,眉儿知道那把匕首很快就会出现,很快就会扎进皇帝的胸膛,果然,随着乐声澎湃,红衣人突然抛出匕首,随着一道闪亮的弧光,那匕首径直刺入皇帝的心脏。
鲜红的血直从皇帝的胸口喷溅出来,眉儿猛然自座位上站了起来。她感觉这不是在演戏,那个被刺杀的人是真的被那匕首给刺杀了,可楼上楼下围观的观众却大声地叫着好。说,真像,真像真的一样。
眉儿刚想喊那就是真的,就见戴着青铜面具的众鬼魂嗷嗷得扑上去,围着倒地的皇帝又是唱又是跳。其中的一个黑面红唇的鬼手中突然托起一颗淋漓着鲜血的心脏,跪着奉献给立在亮出作昂首大笑状的红衣人。
红衣人接过那颗似冒着热气的心脏,随手一抛,抛进苏池,转瞬就有无数黑色的鱼从水中跃起,争食那颗刚刚挖出来的人心。
“他们杀了人!他们挖了那人的心脏!他们将那个人的心脏喂了鱼!”眉儿指着舞台粹然惊叫,惊叫声惊动了上官兆华,上官兆华这才察觉眉儿的手心出汗,小小的身子也在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不由急忙用袍袖挡住眉儿的眼,想不让她再去看向有些血淋淋的舞台,却被眉儿一把拉开。
“那只是戏剧,世子殿下,一切都是假的,那颗心不过是颗做道具的猪心。”上官老夫人的一双吊梢丹凤眼微微眯起望着舞台,布满皱纹的唇角边挤出一丝得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