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鬼警的驱散,前来送行的鬼亲戚所剩无几,徘徊在周围。
不知道等死的鬼和看着血亲去死的鬼,哪一个更觉悲伤和煎熬?
至于我自己,我一直让自己麻木,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想。
大家都老老实实排队,一言不发。尽管排队去死的感觉,真的不好受,但没有鬼哭,只有送别的几只鬼露出不舍的形态。
生的终止不过一场死亡,死的意义不过在于重生或永眠;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时间——前世没读过几本书,唯独《活着》看了好几遍,我拿书里的这句话来安慰自己,让自己别胡思乱想——
死亡没什么可怕的,何况还是无痛的。
生病去医院,你想要个无痛的还得多交钱呢!
所以,想开点,乐观点!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队伍的长度一点一点缩短,我微微飘高一点,伸长鬼脖子,然后看到了地府入口的那个密封圈。
它是纯白色的,圆圆的像一座坟墓,又像一颗大鸭蛋,里面正噼里啪啦地闪着光,像大过年的点鞭炮,放烟花。
但也可能是鬼魂飞魄散之时,所散发的光亮。
“喂,你脚沾地!”一只鬼警呵斥我,“你急什么!”
等得太无聊,反正一死,我张嘴回了话:“我看看前面还有多少鬼。”
鬼警看看东方的天空,说:“放心,太阳出来前,轮得到你!”
“哦,那我就放心了。”我点点头,乖乖站好,抬头看天,天空月朗星稀,每一颗都一闪一闪亮晶晶的。
夜,如此宁静,如此美!
可是对比一个星球,对比银河系,对比整个宇宙,一个人或一只鬼,他们的生命,何其渺小!何其微不足道!
望着星星,我想起鲁冰花,想起了爸爸和妈妈,不知,我瞒着他们来死,究竟是对是错?
思绪正混乱,旁边传来嘈杂声,只听一只鬼警说:
“你们还没到年龄呢,过来凑什么热闹?”
“我们来陪儿子!”一只女鬼说。
“是啊,儿子要死了,我们也不想再活下去。”一只男鬼也说。
声音太熟悉,我感到无比震惊,扭头看去,果然看到了两只棕色的鬼——那是我的爸妈!
他们正跟拦截的鬼警说:
“放我们过去吧!”
“不,不行!”我先于鬼警大喊起来,脱离了队伍,飘到了他们旁边,“不,鬼警,你别让他们过来!”
我盯着鬼警,无法直视爸妈,担心自己会崩溃。
“儿子,儿子!”爸妈一见我,扑了上来,嘴里一直喊着“儿子”、“儿子”!
“你们怎么会来?”我忍住不哭,问他们:“你们来干什么?”
“儿子,我们来陪你。”我妈却笑了,我爸看上去也不难过,说:“儿子,其实我和你妈早知道你这次会死,我们也早做好来陪你的打算。”
我哭了起来,边哭边说:
“不行,你们不能陪我死……绝对不行……”
“儿子,你死了,我们继续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我妈很坚定。
“儿子,上次你死得孤独,这次爸妈一定会陪你!”我爸很坚决。
我知道自己拗不过他们,我只能求鬼警:“求你把他们赶走,求你了!”
鬼警不说话,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陪死这事并不犯法,他实在管不了。
望着爸妈为我一心赴死的样子,我哭得更厉害,肆无忌惮,像一个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