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停了,过客镇的清晨正和其他所有地方一样,干爽、冷冽。
只是由于厚厚的积雪还未融化,这里的晨光显得更加刺眼。
木冠绝已穿戴整齐,此时他正闭着眼、仰着头,感受着晨曦微弱的阳光。
方芳跟在木冠绝身后,她还穿着那身火一样鲜艳的衣服。
空气依旧是冰冷的,早晨微弱的阳光也不能带来什么温度。但几缕晨光照射在木冠绝的脸上,还是能让他感到一丝暖意。
这温暖的感觉不是来自皮肤,而是来自于眼睛。
阳光透过眼皮,让木冠绝看见一片无边无际的火红,这让他感到温暖,从身体每一处毛孔中散发出的暖意。
方芳快走了几步,赶到木冠绝身旁。
“你居然答应他要去碧落山庄看一看?”方芳对大老板的请求感到吃惊,这似乎是一个经过精心编织的陷阱。
她万没有想到,木冠绝竟毫不犹豫就跳了进去。
“你觉得我不应该答应他?即便他不说,我还是要进去看一看的。”
“但我总觉得这位大老板透着些许古怪。”
“你觉得他哪件事做的不好,是请我们吃羊肉,还是为我们准备上好的客房?”
方芳轻哼了一声,木冠绝当然应该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他总是故弄玄虚,这到底是因为他早已成竹在胸,还是他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要陷害一个人并不一定要用阴谋,有时候高明的人会使用阳谋,即使你早已发现不对,还是不得不去做,这才是最可怕的!”
木冠绝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明亮的有些骇人,你几乎不可能从其他人脸上寻得到这样一双眼睛。
“既然是我不得不去做的事,那我是不是中了陷阱又有什么区别?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我身上的银子早已用完了,正少一个能让我白吃白喝的朋友”,说完这句话,木冠绝哈哈大笑着加快了脚步,朝前走去。
方芳摇了摇头,决定再也不提醒这块木头了。
碧落山庄门前的积雪被清扫的干干净净,两扇朱红的大门敞开着。
木冠绝和方芳站在门外就能将院内的陈设看的清清楚楚,院子里摆满了八仙桌,桌上也早已摆满了凉菜和酒水。
每张桌子旁,都站着一位身姿曼妙的少女,他们手中端着酒壶,随时准备为自己的客人斟满美酒。
木冠绝耸了耸鼻子,引导着香醇的酒气飘进鼻腔,然后大踏向前走去,他准备找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好好享受这场酒宴。
“什么人?”
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声音的主人矗立在门外,正打量着木冠绝和方芳,他看见木冠绝手中的剑,那把被黑色的裹布死死缠着的物件。
木冠绝不得不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他,这人身材魁梧,面色黝黑,满脸的络腮胡子。
他五大三粗的身子上却偏偏套了一件华丽的狐裘,显得有些滑稽。
木冠绝用懒洋洋的声音回答道:“我什么人都不是。”
黑脸大汉又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木冠绝道:“我来这里当然是为了喝酒,难道你看不出来?”
黑脸大汉道:“既然是来喝酒的,为什么要带着这样一把兵器?”
木冠绝道:“身为江湖儿女,随身带着兵器有什么不妥”,转眼便看见黑脸大汉手中的剑,一把短剑,这样身材高大的人本不应该用一把短剑的,“你不是也带着兵器?”
黑脸大汉冷哼了一声,道:“我是说,你为什么要用黑布裹着你的兵器,让人看不出它是刀还是剑,是不是怕杀了人之后被别人认出来?”
木冠绝道:“你想看一看我的剑?”
黑脸大汉嘲讽道:“你接下来是不是还要说,只有死人才能看见你的剑?”
木冠绝险些被噎住,于是他尴尬的笑了一声,道:“看不出来,你并不像看上去这么粗犷。”
黑脸大汉笑意更浓“你知不知道这句话我已听了至少不下十次,你想不想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木冠绝道:“你现在显然不是一个死人,所以他们当然再也说不出这句话了。”
黑脸大汉哈哈大笑,道:“没错,因为对我说过这句话的人都已没有了手臂,用右手使剑的便没了他的右手,用左手使剑的便没了他的左手”,说完便笑嘻嘻地盯着木冠绝。
木感觉叹了口气,道:“没有手的人当然是握不住剑的,所以他们再也不肯说出这句话来了。只是你这样做实在太残忍,这简直比杀了他们还要残忍!”
黑脸大汉道:“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有些话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说的!”
说罢,黑脸大汉缓缓抽出短剑。
剑身很简朴,但却闪烁着幽绿的光芒,显然是喂过剧毒的。
木冠绝突然明白过来,那九个人的手臂并非是被这人斩断的,而是那九个人自己斩断的。
因为短剑上是喂了剧毒,中毒的人如果想保住性命,就只能第一时间将感染的手臂斩掉。要一个剑客在自己的生命和剑之间做一个选择,显然是十分残酷的。
若想保住剑的尊严,就要付出生命作为代价,若想保住性命,就要放弃握剑的手。
木冠绝的眼神突然冷了起来,眼前的黑脸大汉非但不像看上去那样粗犷,而且还有一颗细腻又狠辣的心。
黑脸大汉举起手中的短剑,狞笑着说道:“跟他们相反,我的剑从来不怕被人看见!”
正说着话,黑脸大汉已缓步走了过来。
方芳当然也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睛里,听到了耳朵里。她只要一想到有个人因为手臂感染了剧毒,而不得不做出自断一臂的动作来,她的胃里就一阵阵翻腾。
所以方芳悄悄把手缩回了衣袖,将七柄飞刀摸进手里。
她只恨自己的飞刀不曾喂过毒,不需要那种见血封喉的毒药,只要能教训教训眼前的这个家伙就可以。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死死抓住那柄短剑的剑柄。
“老三,你忘记大哥说的话了?”
说话的人长相清秀,一副彬彬有礼的书生模样。一袭白衣不染纤尘,手中的一把折扇还在胸口前前后后的扇着风。
寒冬腊月的季节,偏偏要带着一把折扇,还时不时的展开来扇风,这种事也只有读书人才做的出。
黑脸大汉用力抽了一下手中的剑,竟纹丝不动,只好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这只手的主人,良久之后才缓缓松开短剑,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