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吸气……”
已经成为一个五岁孩子的妈妈了,夏雪感觉过年的这几天自己的体重猛增,正在照着网上的减肥操练习,儿子被姥姥抱出去玩了,床上一片凌乱,刚醒来的杨蔓好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夏雪,两人昨晚聊了哈就,直到困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是谁说自己绝对不减肥的?”
“你听错了,我是说我绝对不节食减肥。”
夏雪强调着自己的观点,“看到好吃的不吃是对自己的残忍。”
“呵!”
杨蔓白了她一眼:“吃货的理论。”
正说着,手机响了,杨蔓瞥了一眼夏雪那个被儿子摔成花的手机屏幕:“喂、你老公啊。”
……
高中二年级后分了文理科,选择了文科的杨蔓和夏雪很有缘分的又被分在了一个班级,而选择了学理科的丁磊、罗新雨在另一个班级,顾宁被分到了理科二班。
也许大家都在渴望着什么,但实际上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了变化。
夏雪的爸妈要打理歌厅,总是早出晚归的,从前都是老爸一个人等着女儿放学到家后,再回去工作,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罗新雨晚自习放学后都会和夏雪一起回家,在二人偶尔会送独自一人的杨蔓到家后,就会慢慢的骑着车子,朝着家的方向行去。
“以后跟叔说一下,不用再等你了,不然歌厅忙的时候就阿姨一个人在不太好。”
“哦!”夏雪只是应了一声,车子骑得太慢,她有点儿把握不稳,差点要摔倒。
“小心点儿!”
罗新雨的手死死的按住了夏雪的手,加快了前行的速度,夏雪也不再说话,她只是跟着罗新宇,在昏暗的灯光下,试图抑制着内心的不安和兴奋。
念初中开始,夏雪剪掉了马尾辫,为的就是每天早上上学的时候能更快一些,从那时候起,除了大雪天,这个留着利落短发的女孩儿都是一个人骑着车子,穿梭在校园和家之间,见到同学也会很高兴的打招呼。
……
“疯了?”
操场上,传来了夏雪开朗的笑声,每次见她大笑的时候,丁磊就像是被吓到一样,然后冷冷的说出这么两个字。
“小傻子。”
罗新宇却看得着迷。
……
夏雪家门口,罗新宇重复叮嘱着——“把门锁好,有事打电话。”
“知道了,快点回去吧。”
夏雪不太好意思,她不是因为不耐烦,罗新雨的爸爸常年在外打工,很多时候,家里只有他和奶奶两个人。
“你先进屋吧。”
罗新雨固执,可他从来不会大声说话。
“嗯!”夏雪点点头,她得眼睛一直盯着罗新雨,声音也格外的温柔。
“那我先上楼了。”
罗新雨也不再固执下去,转身慢慢上楼了,他的身影消失,夏雪才将门关上,回房间了。
“回来了?”
罗新雨的奶奶每天晚上都要等孙子回来才能入睡,小学的时候天天到校门口接,风雨无阻的,现在长大了,也用不着了。
“嗯。”
罗新雨心不在焉的回应了一声,往床上一趴就不说话了。
“饿不饿,还有两包方便面。”
奶奶站在罗新雨房门口,问得很小声。
“不用了,我不饿。”
大概觉得自己的态度差了点儿,罗新雨翻了个身坐起来:“真不饿,今晚做得菜太好吃了我可是吃了两大碗饭啊!”
“早点儿睡吧。”
在确认了孙子的确不饿之后,老人家放心的叮嘱了这么一句,转身回到自己的小屋了。
奶奶走后,罗新雨又躺下来了。
“快点儿回去吧。”
回想着刚刚的那一幕,罗新雨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梦里,夏雪的微笑是那么好看,就像这夜空下的点点星光一样。
……
初次迈进学校大门的时候,被大人们厚实有力又温暖的手握着,小小豆丁们互相之间觉得新奇、陌生,日后说不定会有各种理由、或真或假的讨厌,可是过了很久,讨厌却变了调,大家开始不说话了,是害羞,还是别的什么,直到再次开口,再次敞开心扉。
……
“头疼。”
初中同学聚会,这些刚上高中的半点儿大的孩子们还是学着大人的样子,拎起了酒瓶子,尽管只喝了一瓶,夏雪还是不太适应,那边丁磊送顾宁回家了,她和罗新雨慢悠悠的往家走去。
“不能喝还喝一瓶?”
罗新雨觉得女生豪迈起来真是吓人,那边杨蔓是、夏雪也是这样。
之后他便不再说话了,沉默了好久。
“怎么了?”
夏雪觉得好奇。
“我、我想和你说件事。”
罗新雨变得支支吾吾的。
“怎么了?”
夏雪知道他很少这样子,像是有什么心事。
“想起了一个人。”
两个人一身的酒气,罗新雨喝得绝对不比夏雪的少,刚刚送杨蔓回家的时候,看到她父母都不敢说太多的话。
“谁呀?”
夏雪不太明白他想要说什么。
“我妈。”
夏雪不知道要说什么,罗新雨的声音很小,他的失落感溢于言表。
小时候从大人们的言谈中,多少知道一些,罗新雨的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生病去世了,那时候罗新雨才四岁。
“四岁、可能没什么印象了。”
大概是因为喝醉了,罗新雨很自然的握住了夏雪的手:“我想不起来她得样子了,看着照片也想不起来了。”
“别丢下我!”
此刻少年孤寂的心不加任何修饰的展现了在了他人面前,当罗新雨抱着夏雪的时候,这个女孩儿第一次感觉到了从男孩儿身上传来的温暖和寂寞。
之后两人对于那晚的事再也没提过,这份回忆就这么被埋藏了起来,不知道会不会有被挖出来的那一天。
夏雪一个人洗漱过后躺在床上拿起了一本书,直到看累了为止,她才拉了拉被子睡觉了。
凌晨三点多,爸妈结束了歌厅的生意回家,夏雪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小屋有一阵亮光。
“快点儿关灯!”
是妈妈有些疲惫的声音。
“别把小雪弄醒了!”
夏雪闭上眼睛,又沉沉的睡去了。
已经把家里最大的房间让给了自己,老爸老妈却坚持睡在那个窄小的屋子里,电话、电视、都放在夏雪自己的房间,因为这样,夏雪从来没说过“我还想要什么”的话。
对于刚刚升入高中的孩子们来说,经济这个词还是很陌生的,思想政治课上讲的什么“经济学”,也是听得云里雾里,而对于小镇本就不太繁荣的状况,小孩子们也只是从自己的生活现状中一点点的体会着。
新的一天在阴雨绵绵下开始了,骑车子的孩子们穿着雨衣,在湿滑的路面上艰难的前行着,大家都放慢了车速。
“这么早?”
七点钟的早自习,家住的稍远点的同学六点就要起来了,看到夏雪,罗新雨很随意的打了个招呼。
“嗯。”
夏雪打着一把红色的雨伞从楼道里出来,在看到罗新雨的瞬间,她是很开心的。
“吃过早饭了没?”
说话间,罗新雨已经推着车子要出发了,他看了眼走在自己面前的夏雪:“今天不骑车吗?”
“嗯,太泞了,怕把车子弄脏了。”
见夏雪头也不回,罗新雨推着车子快走了两步,“等等我,一起走。”
从这个老旧的住宅区到马路的这段小道非常的泥泞,尽管有人用碎砖铺了条路,但还是走得很吃力。
“小心,看着点儿脚下。”
在罗新雨的提醒下,夏雪没有说话,只是跟在他的身后,她小心翼翼的踩着铺在泥巴上的碎砖,慢慢走出这条小道。
“上车,我带你。”
罗新雨的话不容置疑,他的笑让夏雪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你要帮我打伞。”
看到夏雪愣愣的样子,罗新雨指着她手中的红色雨伞,“我可是没带伞业没穿雨衣的。”
“好说。”
夏雪抿着嘴笑着,接着她坐上罗新雨的车后座,撑起了那把红色雨伞,早上的雨下得并不大,红伞下,罗新雨骑得很慢,慢到身边总有同学的车子从身边嗖的一下子过去,当然他毫不在乎,而他相信,帮他撑伞的这个女孩儿在这一刻和自己的心情是一样的。
经过杨蔓家附近的时候,很意外的,见到了杨蔓,这个爱迟到的女孩儿总是独自一个人,她今天穿了一件戴帽子的衣服,所以也没有打伞。
“今天居然这么早!”
罗新雨好奇的念叨着。
“看见谁了?”
夏雪的身子稍稍歪倒一边,另一只手很自然的抓紧了罗新雨的衣服。
“小蔓,给你雨伞。”
车子停在杨蔓身边,夏雪把雨伞递给她。
“不用了。”
杨蔓回过头:“反正雨也不大。”
“拿着吧,衣服都湿了。”
罗新雨也这么劝着,夏雪执意将雨伞塞给了杨蔓。
“那你俩呢?”
杨蔓的眼睛一直盯着夏雪。
“快点儿骑就行了,走吧。”罗新雨说完骑着车子离开了,和夏雪两个人消失在了杨蔓的视线中,雨势好像真的大了,她加快了脚步。
其实杨蔓早就看到了骑车过来的罗新雨,她的视力特别不好,从远处认人基本上靠轮廓,和对那人的相熟度,而且,那把红色的雨伞在这个阴雨天显得太过扎眼。
这条细长的马路被称作是二马路,按年代算是小镇上修建的第二条马路,名称就这么被命名了,真是够简单的,不过它也是小镇的主要交通要道,而且很多建筑设施都在这边,就比方说夏雪刚刚经过的那个文化宫。
全称叫做“工人文化宫”的那个建筑给孩子们的童年留下过很多美好的回忆,时不时举办的文艺汇演,庆祝儿童节,组织看电影,小朋友们可以带着自己喜欢的零食,有说有笑的,尽管老师会提醒大家,“要保持安静,可谁能控制得住呀!昏暗的灯光下,这里成了一个乐园。
随着年龄的增长,文化宫似乎也冷清了许多,大人们偶尔会忆起他们年轻的时候,那个电影票价不到一块钱的年代,杨蔓记得的观影盛况,也只是听来的,是有一年《泰坦尼克号》上映的时候,这个小小的,有着薄薄冷板凳的影院几乎要被挤爆了,九十年代末几十元的电影票价对于大多数每个月工资不到500元的小镇居民来说,已经是非常高了,但还是挡不住人们想要一睹芳容的念头,那年还是小学毕业生的杨蔓没能去看,听说未成年人不可以去,可是陆陆续续的就有同龄人甚至更低年级的学生偷偷的进去,看着据说是特别刺激的画面,而且听说人满为患,偷着进去的都只能站在旁边,瞪着眼睛看。在感受过香港回归的自豪和欢乐后,这是那个年代的小镇难得的盛宴。
……
不过此时的杨蔓可没工夫想这些事,这会儿雨势有些大了,她只好加快了脚步。
有人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这话应该再加上一句,单恋中的人应该是没智商的,因为其实你自己是不是真的恋上了也并不是很确定。
所以,很快的、夏雪结束了她那并不短暂的单恋。
几年以后,在杨蔓的家里,已经上大学的她将和大学同学一起拍的照片塞到了一个影集里,那年数码相机还是很贵的,杨蔓和周围大多数孩子一样,还是用傻瓜相机先拍下来、然后再洗出来。
翻着这个巴掌大的影集,一张高中时的照片豁然映入眼前,杨蔓看着自己当年那个刺猬头,觉得特别的傻,她站在中间,两边是夏雪和罗新雨,身后,是丁磊和顾宁。
这张照片还是高一那年的冬天,在文化宫的一个冰灯前拍的,杨蔓苦笑着,记性特别差的自己偏偏有些事记得特清晰。那个时候还有师傅在正月里做冰灯,什么兔子、小熊的,什么造型都有,还有一个很大的冰滑梯,可是后来,冰灯越做越简单,高中那年的元宵节,小公园里的冰灯已经简化成了一块块的冰块儿堆起来,或是堆成一个拱门,不然是更高的几个柱子。
而照片是杨蔓和老妈在外面溜达的时候,碰见了几个好友,闲聊后大家很自然的站在了一块儿,留下了这样的纪念,比起夏雪,杨蔓对顾宁的印象停留在了年少的时候,一直到很久以后发生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