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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AA制的照片

大一的生活无忧无虑,除了上课写作业,其余时间都是自由支配,日子过得还算惬意,这用卢云的话形容,叫做“比较不郁闷”,用小雅的话形容,则叫做“非常滋润”。

联谊宿舍打来电话,说国庆节第二天是小丁生日,他们决定联合庆祝一下,具体打算是先一起出去找个地方玩一天,晚上回来再狂欢。

我们很佩服他们的耐力,领教了一次我们的“风度”,竟然还敢领教第二次。

“说不定害怕咱们再给他们宿舍打骚扰电话吧。”

“呵,我们的手段有那么残忍吗?”

“中国人崇尚‘礼尚往来’,总得意思一下。卢云,你手巧,做只风铃吧,紫色的,再买点彩珠做装饰。”

六个人一起动手,又叠星星,又叠铃铛,又串彩珠,忙活了两天,临小丁生日的前一晚,一只漂亮精致的紫色风铃终于做好了。大家看了看风铃,觉得这样的礼物还是少了点激情。

“嗯?要激情?咱们要不点首匿名歌,顺便来封匿名情书,逗逗小丁如何?”

“静竹,你文采好,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给咱们来首声情并茂的情书,怎么样?一定要催人泪下,感人肺腑的,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马盈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以自己还没写过情书为理由拼命开脱。最后马盈拍了拍桌子,大义凛然地喊了一声:“这事我包了”。

“就你,你行吗?”大家很不放心地询问。

“我当然不行,可我朋友行啊。我有个朋友,在大三,外号‘花神’,经常追女生,情书也算写过不少,听说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我找他,他一定肯帮忙。”

“等等,你说他经常追女生,还经常?”方凌不放心地确认了一下。

“是呀,没错!”马盈一脸疑惑。

“那战果如何?”小雅追问

“暂时还没有女朋友呢,哈哈,所以有的是时间和自由搞创作,人家要是有女朋友了,我也不好意思拉他下水啊。”马盈自顾自地说着。

“都追到大三了还没有女朋友,不会这么惨吧?那些情书看来——有点悬。”小雅推测道。

“是,实践能力是欠缺了那么一点点,但人家理论功底强啊,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这一点总比咱们强吧。”马盈振振有词地剖析道。

“得得得,就他了。”方凌豪迈地拍了一下桌子。

第二天,大家商讨的结果是逛西陌一座有名的古城,理由是在国庆之际做点爱国的事,也可借机提升一下文化内涵,毕竟好歹也是大学生了。

可气的是,曾凡楚晗他们选择骑自行车过去,说了一声“再见”,便旋风一样地走了,留下我们一行六个女孩呆呆地站在站牌下等着公交车。更可气的是,他们走了很久,潇洒得连头也没回一下。

十月份的天气,秋高气爽,正是游玩的好时节,我像往常那样穿一件蓝色的风衣。

还没进入老城,一幅很巨大的布局图就展现在了眼前。我感觉很激动,因为真真实实的古建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

老城分为两部分,大家正在争执不休到底先进哪个门的时候,楚晗喊了一句,“侧门免费,正门80。”大家便决定先进侧门,意见出奇地一致。

这句话又让我想起了旭健,他总能在大家争议不休的时刻,仅靠一句话就可以收拾局面,而且总是简短的几个字,铿锵有力。

我记得复读那年,有一次,我和旭健以及其他几个舍友一起坐公交去市里的图书馆借书。刚坐了四站,司机师傅突然一个急刹车,把大家猛地晃了一下,我的额头不小心撞到了前面的椅背上,下意识地用手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眼睛和额头,结果不小心把隐形眼镜挤了出来,撕破了。

我的眼前顿时变成了一天混沌,所有的人都在我面前变成了隐隐约约的重影。这时候,舍友提了一个建议:“忍忍吧,一会就到了,我们扶着你,保证像扶慈禧太后一样扶着您哈。”

事已至此,我也别无选择,只好同意了舍友的建议。谁知,旭健却走到了我跟前,甩出一句话:“你们先走,我陪静竹回去取眼镜。”他知道,不戴眼镜的我,接下来将会有多么地狼狈。

那个时候,旭健在我眼里,就是英雄一样的存在。我记得自己努力睁着看不清楚的双眼,使劲地朝旭健挤了一个好看的笑容。我不记得旭健看到我笑容的那个表情,究竟是羞涩,还是淡漠,只记得,那个朦胧的下午,就连摇晃的公交车都浪漫得不得了。

正想着,小雅突然过来拉了我一下,“咱俩去看看那边的古建筑吧。”

其中一家小店,里面全是雕塑和手工制品,一块块打磨得很光滑的石块,呈现出不规则的椭圆形,上面有着灰蒙蒙如西陌天空,柔顺如丝般的条纹,其间隐隐约约地显露着一首古体小诗,相得益彰,浑然天成。

右边一律是玉石雕成的仕女奏乐图。其中一个墨绿色的古装女子,手里竖着一把琵琶,很恬静地坐着,眉间有一抹淡淡的忧愁。据说梅兰芳曾经在一个展览地看到一组古仕女雕塑,其中一个奏乐仕女沉静、忧郁的神态深深打动了他,梅兰芳竟然为她在那儿住了三天。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知音”吧。

正想着,小雅突然推了一下我,“静竹,快走,他们都在等着咱俩呢。”我回过神来,跟着小雅就往店外跑。谁知店主追了出来,大叫一声:“你干吗!”我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怀里竟然还抱着那块仕女奏乐雕塑,再一抬头,发觉周围的人都用很惊异的眼光看着我,囧得我直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远处,他们几个也在很“灿烂”地冲我大笑,心想糟糕,这次人可丢大了!那个楚晗笑得最凶,看见我过来,突然顿了顿嗓子,我以为他在友善地提醒大家注意“我的感受”,谁知,他竟然“一本正经”地说:“其实你要是跑得再快一点,还是比较容易得手的,毕竟我们都是外援嘛。”

“你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没素质吗?”我狠狠地瞥了他一眼,冷冷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很长时间,直到我坚信他明确地看到我态度的时候,才收回目光,不再看他一眼。

大家一起往前走,发现前面有个展板,凑近一看,原来是个照相馆,里面提供了很多漂亮的古装,可以自己挑选衣服,发型免费设计,价格也不贵。

大家一涌而入,各自挑选了一身古装套在身上。等一切收拾完毕,“皇帝”们一下子蹿到广场,可我们这些“后妃”,只得踩着厚厚的木屐,一步步地后面挪动。

马盈很夸张地拿起扇子,“优雅”地前后摆动了两下,最可笑的是,她索性连鞋都没换,脚蹬一双白色运动鞋,走起路来风风火火,满头的碎发在阳光下迎风招展,看上去倒更像是一个执剑走天下的大侠女。这位“妃子”还没优雅几分钟,便提起衣服在广场内跟曾凡他们肆意追打起来。

我找了一个长廊,倚着一个雕刻着花纹的柱子,好不容易摆好了“宫廷格格”的架势,等着摄影师按快门时,楚晗却大喊了一句,“咱俩拼个照吧,AA”,说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了过来。我还没反应过来,摄影师的快门就“咔擦”一声按了下来。

“你问我的意见了吗,据我所知,AA制是双方自愿的吧。”我皱着眉头,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身上钱不够了,体谅一下哈。”说完,楚晗就夸张地四处翻找钱包。

“照片我买单,免费送你了,你拿回去好好欣赏吧。”

楚晗没皮没脸地笑着说:“好好好。”

“对了,麻烦你顺便把我那半撕给我好吧!”我没好气地说道。

“堂堂的才女不会这么小气吧,再说,撕了多不吉利,你说呢?我向你保证,回到宿舍之后,一定自觉地只欣赏我这半边脸,好吧?”楚晗一脸贱兮兮的笑容。

我掏出一张20块钱的纸币,塞到愣在原地的摄影师手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边,马盈吵着要跟曾凡来一个泰坦尼克号里的经典动作——迎风展“翅”。照片取出来,我们发现马盈很投入很动情地在微风中“展翅”,而曾凡的脸庞犹如受刑般拉得很长,再看动作,生硬得近乎麻木。

马盈气愤地大手一挥,说道:“这张照片我也不要了,曾凡你付钱!”

我们沿着走廊往后走,来到一片古旧的街区,两旁有木制的雕花,还镶嵌了镂空的窗户。有些房子上挂着古体字写的招牌,什么布坊、酒坊之类的商店,门却紧锁着。中间有一个两层的高楼,两旁分别写着两联对联,马盈指着上面的古字,左念一个,右念一个,念来念去,总是念不通。

陆凯讽道:“马盈,省省力气,回家好好查查古语字典,念三个,错两个。”

“你行你念啊!别小看人了,好不好,我们宿舍可有大名鼎鼎的才女啊,来,静竹,给咱们宿舍长长脸。”马盈说完,夸张地指了指我。

“有奖励吗?”我眨巴眨巴眼睛,问道。

“我发现联谊之后,连单纯的静竹都被这些人带坏了。呶,免一星期宿舍内务吧。”马盈说着,斜眼看了曾凡一眼。

“那小女子看在“福利”的份上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左联是‘民思善政,凤栖梧桐,两朝百年一杆秤’,右联是‘官重廉明,龙卧青云,一楼千古两贤吏’,横批是‘有凤来仪’。这个‘有凤来仪’,是不是读着很顺口?《红楼梦》里就有‘有凤来仪’啊,那时元春刚被加封贤德妃,皇帝允许她回家省亲,贾府为此专门修建了一处省亲别院,院里有一处景致很是独特,贾宝玉便给它取名为‘有凤来仪’,后来元春把她改了名字,叫做‘潇湘馆’,也就是林黛玉住的地方。不过看样子,这副对联应该是当时一个衙门的匾额吧,跟红楼梦的‘潇湘馆’应该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大家都伸手呱唧呱唧,不愧是大才女,代表了咱们宿舍的智慧高度,哈哈!”马盈急忙总结道。

“马盈的这个‘总结’很有意思嘛,立刻就把某些人的智力水平明显‘拔高’了一大截,啧啧,小时候总记不住‘鸡犬升天’这句话的含义,现在貌似有点理解了。”楚晗回应道。

“你们在这继续总结概括哈,深度还有待于进一步提高,你俩好好切磋切磋,刚才的精神奖励我领了啊,多谢老大。”我抿嘴一笑,动动嘴皮子就能免掉一星期的内务,这事就两个字——划算。

一群人嬉闹完毕,浩浩荡荡地准备返校,我因为穿了一双带跟的凉鞋,走了一天,脚有点疼,所以慢悠悠走在最后面。这时,楚晗径直走过来,往我手里塞了一个东西,我低头一看,这不是刚才和他的合影吗?正要开口说“不要了”,谁知他转脸就哼着小曲跑开了,没跑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跑回来对我说了一句,“对了,我刚才借小丁的钱洗了两张照片,自己留了一张……”

“不……”

“不要多想,我只是觉得,自己刚才那张照片挺帅的。”楚晗耸了耸肩膀笑着说道。

“你怎么……”我没好气地瞥了一眼“臭美满满”的楚晗。

“怎么这么自恋是吧?没办法,这可能是所有帅哥都会有的通病吧,我也很苦恼,以后努力克制,克制哈!”楚晗说着,顺手捋了捋额头上的碎发,表情自恋到了极点。

一连几次,我想要说的话都被楚晗这个“满嘴跑火车”的人硬生生地给顶了回去,多少有点气愤。低头一看,照片上的楚晗穿着一件现代感十足的蓝色T恤,跟我费心捯饬的古装造型格格不入,再仔细一看,照片上的楚晗一脸得意洋洋的灿笑,让我分分钟就想撕碎这张脸。

要不是觉得撕照片的确不太吉利,我早就已经把他“大卸八块”,碎得让他连个纸渣都找不到。这样一想,“啪”的一声将楚晗的那半张脸朝背面折了一下,眼前留下的只有半张我自己的古装面孔,怎么看都满意。

可是无意间,随手一翻,便看到了相片背后,楚晗那张笑得一脸“猥琐”的照片。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他那双像极了旭健的眼睛,都在以无比邪魅的姿态挑战着我的心理极限。

这样想着,便懊恼地把它随手塞进了一本小说里面,自此再没了欣赏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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