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不由得再去看向奕殿下。
只见他剑眉微皱,星眸半遮,目光落在他手臂的伤口上。正是这样看去,更见他侧颜俊秀,仪表堂堂。
若说之前只是一目惊艳,那么现在便是赏心悦目了。
陶然低下头,一只玉手持小刀,将刀刃缓缓压在伤口边缘,一点点的切开皮肉,血就在那时流了出来。
这时有丫头来报,“大娘子,太医院的刘太医来了!”
陈夫人还未说话,只听陶然说:“叫人拿着桑皮线放在沸水里煮一下备用。”
陈夫人看到陶然正切着伤口,连头也不曾抬一下,急忙叫丫头照做。
而急慌慌赶来的刘太医眼见陶然切开奕殿下的伤口,他大叫一声,“你怎敢胡闹!”
刘太医四十岁年纪,算得上太医院中外伤翘楚了。今日正巧他在太医院当值,见卫国公府的人来要桑皮线,忍不住多问一句,才得知奕殿下受了伤。刘太医哪里敢怠慢,急忙跟着卫国公府的人一道而来。
来了他便看到一个小姑娘家正拿着刀子切奕殿下的伤口处,更叫他生气的是,卫国公夫人就在旁边,不但不制止,居然还帮着打下手。
卫国公府的人都疯了吗?!
刘太医跑得顾不上仪态,几步到了亭子里,才要说话,就被正切奕殿下伤口的小姑娘叫了住:“站住,不许过来,你不是帮他而是在害他!倘若我的手抖一下切到他的筋,你可能受得起这个责?”
一句话叫圆滑的刘太医当即止步和噤声。
他当然负不起这个责任。
刘太医脑子转得更快,若是奕殿下在卫国公府出了事,那也是卫国公夫妻和眼前的小丫头的责任,与他何干?他已经制止了,可是谁都没听他的。
刘太医心里阴暗的期盼着,眼前这个丫头最好治坏了奕殿下,看看官家此后会不会对他高看一筹?!
陶然没因为刘太医的到来而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她快速切开伤口,血肉中已经露出了银色的箭头。血越流越多,浸湿了一条帕子。
陶然深知再流出多的血,对查看箭头极为不利。“再拿条帕子来。”
陶然说着,手握住扎在奕殿下手臂上的箭杆,不等任何人反应,他极快的拔出弩箭。
这么一下子,下场的人,包括陈夫人在内都是心上一颤。
奕殿下的眉头就在此时一拧,却没发出一点声音来。
陶然看了眼皱着眉头的奕殿下,问向身后,“创伤药在哪?”
手疾眼快的丫头急忙递上创伤药,陶然拿着药散倒在手掌上看了看,随后洒在伤口处,再取过干净的长帕子将伤口包住。
做完一切,陶然才抬起头来,“殿下,我为你治好了。”
一直沉默,等着看笑话的刘太医终于说了话,“治完了?”
陶然退到一旁的铜盆里轻轻洗着手上的血迹,“治完了。”
刘太医讥笑出声,“不需要缝合?”
刘太医心里极为不屑,果然是没见识的小丫头,只会简单的治伤,难道要桑皮线就是为了要来备着看的?
刘太医打定主意,今日他就要让这个黄毛丫头看看她自己到底是几斤几两,要叫她知晓,民间骗术和权威太医院是云泥之别!
陶然擦着手,抬起头来,“我认为不需要。”
“胡闹!”刘太医终于找到机会出了刚刚受的气,“箭的伤口不缝合,伤口怎么会愈合好?!你以为简单包扎就可以了?你是跟哪个江湖骗子学的医术?!”
陶然看着面前吹胡子瞪眼着的刘太医,平静的说:“我是在本古籍上学的。”
那么就是说没亲自为人缝过伤口了?难怪不缝就包扎!
刘太医指着陶然,“你好大的胆子!江湖流传的骗子书多了,你居然也敢信?你简直就是欺君!你可知晓殿下有多重要?你居然敢如此儿戏。荒唐!”
陶然理也不理站在那大放厥词的刘太医,她已经转身坐下来写方子去。
刘太医被人如此轻视,还是被个黄毛丫头轻视,他气得七窍生烟了。
刘太医转头去看陈夫人,一副痛心疾首状,“夫人可不能耽误了殿下的伤啊,若是殿下有什么差错,卫国公府可担得起?”
被杏林高手这样暗暗指责,陈夫人心中也没了底。她看向陶然,陶然正在气定神闲的写方子,仿佛没听到刘太医的话。
陈夫人想起当初自己也是不相信陶然,结果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小姑娘家治好了她的三儿子。
陈夫人笑着让刘太医,“将您请了来,刘太医辛苦了!来人,给刘太医备好茶。”
对于陈夫人没开口斥责陶然,反而顾左右而言他,刘太医认为陈夫人是没站在自己这边,对此他很是不满。
刘太医不敢发作陈夫人,只能责令下人,“快把帕子解除了开,我要给殿下缝合伤口,再拖下去就来不及了!”
“不要动殿下!”写完方子的陶然已经站了起来,她望着刘太医,“太医难道不知晓,大伤需要缝合,小伤缝合会落下疤的道理吗?我原本也以为殿下需要缝合,可是刚刚切开伤口时,我就知晓殿下不必缝合。殿下乃龙子凤孙,若是手臂有了针痕,对殿下到底不好。”
刘太医当即明白陶然所说的话。
奕殿下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人物,先祖都不喜自己身上有疤痕,总觉得不吉利。特别是针缝合过的伤疤,丑陋得如半条狰狞的虫,谁看着会高兴?
可是眼前是不同的。
刘太医冷笑一声,丝毫不示弱,“这难道还是小伤?此时若是这种伤口不缝合,伤重了你负责?!”
陶然云淡风轻着吐出两个字:“可以。”
刘太医气结。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啊,实在可恨!
陶然转头将方子递给陈夫人,“干娘,我刚刚看过府上的创伤药,虽也是好的,却并不能达到更好的疗效。请干娘叫人按我写的方子抓药,越快越好。”
刘太医的脸色铁青,卫国公府的外伤药就是他给的!
十分憋屈的刘太医看向一直沉默的奕殿下,几乎要老泪夺眶,“殿下您看……”
奕殿下抬头看了陶然一眼,又望向刘太医,惜字如金,“听白小姐的。”
刘太医的老泪终于流了下来。
卫国公府的人很快将药买了回来,陶然仔细的看过,才解开帕子。
帕子上早已经渗出血来,陶然将自己配的药粉慢慢洒在伤口上,才又重新给奕殿下包扎起来。
陶然不忘叮嘱奕殿下,“殿下要记得这几日伤口不可沾水,更不可食用腥腻辛辣之物。殿下最好食清淡食,也好养伤。这包药粉在今晚殿下再洒上一次,今晚大概会疼一些,因没用回香草散,倒也不至于难熬。不出意外的话,殿下的伤好后只会留下小指甲大的疤痕,并不会太丑。”
奕殿下一直等陶然说完,才点头,“多谢白小姐。”
陶然急忙施礼,“当不起殿下的谢,妾本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