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柳清竹忍不住顺着她的话问道。
云出月冷哼了一声,昂起小脸得意地道:“还不是你家那个老妖婆求我们住进来的!”
“原来如此。”柳清竹闷闷地应了一声。
“喂,你就不能稍微表示一下惊讶吗?”云出月皱着小脸,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
柳清竹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也没法子夸张地作出惊讶的表情。
云出月忽然瞪大了眼睛:“你该不会一早就知道吧?”
柳清竹诚实地道:“先前有过这样的怀疑……云公子最初接近我,是受了大太太的指使吧?我只有一点不明白:大太太手中有什么东西,能吸引得了富甲天下的云家兄妹?”
“你这人可真怪,我哥一直对你那么好,你都能怀疑他跟那个老妖婆勾结,你身边的丫头把你害得那么惨,你却一直傻乎乎地把她当好人!”云出月嘟着小嘴,有些替自家兄长不平。
柳清竹倒也不觉得尴尬,只淡淡地道:“疏不间亲,后不僭先。谁叫我认识你们太晚。”
“算了算了,我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云出月大度地挥了挥小手,想了一下才又说道:“你的怀疑是对的——不过这也不能证明你聪明,毕竟我哥从来没打算瞒着你——我哥他确实是跟你家老妖婆私下做过交易……那时我们兄妹还没有进京,你家老妖婆就派人找到了我们,说是可以帮我们拿下今年宫中全部的绸缎和茶叶生意,条件就是要我哥把你搞到手,可以不择任何手段!”
听到此处,柳清竹终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听上去,我这位婆婆似乎对我还不错?我以为她随便从大街上找个叫花子就算对得起我了,没想到她竟然费这么大功夫替我找了个天下第一皇商,我都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了!”
云出月微微一愣,接着大笑了起来:“难怪我哥喜欢你,你这性子,分明跟我哥哥才是一对嘛!”
柳清竹惊讶的表情很快便淡了下来,仍旧恢复了没精打采的样子。
云出月却仍是兴致勃勃地说道:“那老妖婆为了你,可真是下了不小的本钱,不过你可别以为她安的是什么好心!她选中了我哥哥,不过是因为我哥哥风流之名在外,有足够吸引人的本钱,而且还是个无权无势的商人罢了!她的胃口还真不小,她打算让我哥哥坏了你的名声之后,再赶尽杀绝除掉我们兄妹永绝后患呢!”
柳清竹手中的竹棒猝然折断。
云出月冷笑道:“那老妖婆,狠则狠矣,只是脑子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她以为我哥哥是可以受她摆布的人吗?”
“所以后来,云公子非但没有害我,反而胡搅蛮缠地闹了一场,无形中帮我解了大围,就是因为看穿了大太太的伎俩?”柳清竹终于认真起来,盯着云出月问道。
云大小姐的唇角勾起小狐狸一般的笑容:“我哥哥一开始就没打算帮她!我们要拿到宫里的生意,有的是光明正大的办法,为什么要受她摆布?我哥哥之所以假装答应她,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
“好奇什么?”柳清竹忽然发现,这个看似少年老成的小姑娘,似乎比她的兄长更像一个小恶魔!
云出月凑到柳清竹的耳边,“嘿嘿”地笑了起来:“好奇萧大公子那样一个呆板无趣的小顽固,会娶到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做妻子;更好奇萧大公子发现她的妻子真的琵琶别抱之后,会有什么样精彩的表现……”
“果然是恶魔。”柳清竹终于忍不住把心里的评价说了出来。
云出月拍手道:“没办法,我哥哥那个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嘛,这种争风吃醋爬墙夜奔后院起火的事,本来就是他的人生乐趣——没有之一。”
柳清竹仰天长叹: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对兄妹啊!
出月小姐对她的怨念浑然不觉,仍是絮絮叨叨地道:“当然了,这都是一开始的事,后来嘛,我哥发现萧大公子那人虽然无趣得很,可是他的妻子倒真的是十分有意思的一个人,所以他就顺水推舟假戏真做,决定要真的把你搞到手……不是,决定要真的追到你了!”
柳清竹抬起手臂,用袖子擦了擦汗:“贤兄妹果然不是常人。”
云出月得意地昂起了小脑袋:“那是自然了!现在你放心了吧?你可是我未来的嫂子,我和我哥都会全力帮助你的!我们云家在京城的势力虽然比不上在青州府,却也不比任何一家大官府差!有我们兄妹站在你身后,你还怕什么大太太?”
“我不是怕她……我只是觉得,这样斗来斗去也没什么趣。”柳清竹闷闷地道。
“我说了这半天,你有没有听明白我的话?我在跟你说,你们家老妖婆为了害你,已经不择手段不遗余力,并不只是想害死你那么简单啊!你怎么可以对自己的事这么无动于衷呢?”云出月站起身来又叫又跳,显然是再次产生了把柳清竹拍死的冲动。
柳清竹幽幽地叹了口气,闷声道:“我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她还有什么手段,随她去就是了。”
云出月闻言更加气得跳脚:“你的女儿,你也不管了?”
柳清竹僵了一下,没有答话。
云出月冷冷地道:“你死了不值什么钱,可是你想想老妖婆那些手段,她会轻易地放过你的女儿吗?我记得上一次,她已经差一点就让萧大少爷怀疑你女儿的身份了吧?你觉得同样的事情她不会做第二次?”
柳清竹扶着身旁的石柱,缓缓地站起身来。
云出月又接着道:“你仔细想想吧,如果你的女儿被冠上‘私生女’的身份,萧家人会如何待她……喂,你去哪儿?”
柳清竹的脚下越走越快,几乎是一路狂奔地向二门冲去。
直到她被守门的“恶犬”拦住,云出月才气喘嘘嘘地追了上来:“你这人怎么听风就是雨啊?说走就走,你把我丢在这里算什么?”
“对不起。”柳清竹歉然地道。
云出月喘了口气,摆手道:“算了,我不跟你计较,谁叫你是我哥哥的——”
“大少奶奶,请不要让小的们为难。”守门的“恶犬”硬邦邦地道。
“你们没资格拦我!”柳清竹面如寒霜,声音清冷如霜刃。
守门的家丁似乎吃了一惊,盯着她看了许久才依旧低下头道:“太太吩咐过,大少奶奶在邀月斋静养,不必出门。”
柳清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他们讲理:“可是我偏要出门。”
“大少奶奶……”那家丁还在迟疑。
柳清竹抬脚便往外走,看见两个家丁挡在门口,她毫不迟疑地侧着身子用肩膀撞了上去:“如果大太太责问,你们就说是我硬闯的!”
顺利地出了二门,云出月跟了上来,在柳清竹身后赞叹地道:“这才对嘛,这才是一府的大少奶奶该有的气势!”
门口的几个家丁面面相觑。
主仆有别,何况大少爷宠妻是人尽皆知的事,他们便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伸手去把大少奶奶拉回来。他们的手中倒是有棍棒甚至有长刀的,可是那又如何?谁敢用这些东西伤大少奶奶一根寒毛?
领头的家丁无奈地垂下头去:“甭乱想了,大太太虽然手段厉害,大少爷可也不是好惹的茬,说不定这次是老天爷在帮咱们呢!”
这时柳清竹已经风风火火地走到春晖堂,老远便看见那边已经挂起了白幡,人人身上都是素白的衣衫,一时竟分辨不出谁是谁。
柳清竹看了看自己身上,还好穿的是一件月白的衫子,头上也只插了一根素白的银簪,并没有太过招摇的地方。
但在一片惨白的颜色之中,她和云出月两个人的出现还是分外扎眼,很快便有小丫头去报给了大太太知道。
柳清竹一进正堂,便看见大太太阴冷的脸色,和堂中众人错愕的表情。
在柳清竹适应正堂中光线的一瞬间,大太太已经厉声开口:“我叫人去请你好几次,你为什么迟迟不……”
“老太太!那些狗奴才都是骗我的,对不对?您一向最疼清儿的,您还答应过今年春节要喝清儿的梅花酿呢……清儿一早就在准备着了,您怎么可能扔下清儿走了?一定是那些狗奴才胡说八道……清儿把她们都打跑了,老太太您……您高兴不高兴?”柳清竹扑地大哭,一路跪伏着叩头到棺前,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大太太没能说完的半句话被噎在了喉咙里。看到柳清竹夸张的“表演”,她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
可她已经失了先机。
柳清竹不但知道她打算扣一个“不孝”的帽子下来,更当机立断,呼天抢地地来了这么一出,任谁听了都觉恻然,谁还会去追究她晚来了这么一会儿?
“哼,你倒是哭得好!”大太太咬着牙,恨声道。
柳清竹的回答是继续扶棺大哭:“老太太,您夸过清儿孝顺的,这一次清儿一定要跟着您走,您不能不要清儿!”
未等大太太反应过来,柳清竹已经站起身,运足了力气向着供桌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