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晟奕没有等来预想中的痛，却听到身边传来倒地的声音。
迟疑地睁开眼睛，却见到倒地一旁的苏长笙。
胸口插着短刀，血染红了她银白色的衣衫。
“长笙！”穆晟奕忙抱起她，手哆嗦着压着她胸口，想帮她止住血，“怎么会怎样？”不是应该是杀他的吗？
苏长笙已经痛晕过去，气息也快没了，身体在慢慢变冷。
“鹤瑾！”穆晟奕横抱着她，想尽快让鹤瑾去救她。
长笙还没死，还能救，千鹤山的鹤瑾一定能救她的。
“想走！”萧逸用剑挡住了去路。
苏长笙没能受蛊虫的控制杀了穆晟奕，的确出乎他的意料，但现在穆晟奕受伤了，还在他府上，那他断然不能放他离开。
今日，定是穆晟奕的死期。
“滚！”穆晟奕心焦于苏长笙，不想再和他耽误，凌空几步就想飞身离开二皇子府。
“想走没那么容易！”萧逸怎么可能让他走，趁着他抱着苏长笙不便出招，便用剑刺向他要害处。
穆晟奕躲避不及，中了几刀。
眼看穆晟奕就要死在剑下，萧逸一发狠，举剑向他砍下。
哐当一声，有人挡住了萧逸的攻势，萧逸一看，那人却是萧翎。
“你做什么？”萧逸不解地问。
“放他们走！”萧翎冷冷地道。
“你疯了？”萧逸大喊，他明知道他时时刻刻都想取穆晟奕的命。
萧翎抿嘴不言。
萧逸无意与他纠缠，再次向穆晟奕挥剑，这次还是被萧翎挡下。
“你们快走！”萧翎回头冲穆晟奕喊。
穆晟奕不理他们的争执，对鹤瑾穆枫道“我们走”，飞身越墙离开了二皇子府。
“你究竟发什么疯？”见穆晟奕他们已经逃走，萧逸怒不可遏地质问萧翎。
萧翎别过脸，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
“所有暗卫跟我去包围客栈！”萧逸道，这次他定要穆晟奕死。苏长笙重伤，他们定回客栈医治。
这次，萧翎倒是没有拦，只是在萧逸走后，独自一人出了二皇子府。
不过，穆晟奕他们并没有回原本的客栈，正如萧逸能猜到他会医治苏长笙，他也猜到萧逸必定在客栈等着。
早在那些黑衣人劫走苏长笙后，鹤瑾就吩咐宛童收拾好包袱，到另一处在相反方向的客栈。
也正因此，萧逸没有第一时间找到他们，正在原本那客栈破口大骂。
新的客栈比较隐蔽，也很普通，即便萧逸要找，估计也得花些时间。
“长笙怎样？”穆晟奕身上都是血，有他自己的，也有苏长笙的。
苏长笙的状况很不好，虽然她的力气不大，刀入胸口不是太深，但也伤了心脉。
“血已经止住了，按理说好好调养，应该无事。”鹤瑾如实道。
“那就好那就好，”穆晟奕呢喃着。
“先看看你的伤，”鹤瑾见他不把自己的伤当回事，摇摇头，取来纱布剪开他的上衣，帮他敷药包扎。
之前被人掐脖子躺着不动，这次是用刀刺不躲，真是个傻子。
鹤瑾叹道，不过这苏长笙当真能摆脱蛊虫的控制，也算值得。
临近半夜时分，两人的伤才处理好，众人也打算稍作休息，等天亮再作打算。
只是刚放松一下没多久，苏长笙又出现了状况。
发起了高烧，脸色白得可怕，脉搏也弱，完全不像是鹤瑾刚说无事的样子。
鹤瑾眉峰紧皱，“有点糟，夫人恐怕撑不下去，我得给她施针。”他不明白，明明应该是无事的，怎么急转而下呢，难道这苏长笙自己不想活？
思及刚苏长笙的举动，鹤瑾有点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穆晟奕只顾着苏长笙，“快，快。”
鹤瑾从药箱中取出几枚长银针，在灯上烧几下消消毒，对着苏长笙的胳膊下针。
几针下去，情况没有一点好转，反而脉搏变得更加弱，穆晟奕都快摸不到她的跳动了。
“怎么会这样？”他能感觉到，苏长笙正一步步离他而去，而他却无能为力。
鹤瑾停下施针的手，似乎已经没有办法了。
“如果想要救她，就别拦我。”萧翎悄无声息地潜了进来。
穆枫拿剑挡在萧翎前，不让他靠近一步。
萧翎仍是冷冷的，不为所动，看看床上昏迷不醒的苏长笙，对一旁的穆晟奕说道：“我能救她。”
穆晟奕闻言一顿，“你说什么？！”
推开挡路的穆枫，萧翎走到苏长笙床边，探了探她的脉搏，“我说，我能救她。”
穆晟奕不禁脸上一喜，甚至想不起眼前说能救苏长笙的人是他宿敌萧逸的人。
“将军，这必定有诈！”穆枫大喊。
穆晟奕此时已经听不到任何劝谏，也看不到任何危险的可能，满脑子里就是萧翎刚刚那句“我能救她”。
能救长笙了，他的长笙不会死了。
“带上她，跟我来。”说完，萧翎先出了房间。
穆晟奕言听计从地抱起苏长笙就要跟着他走，穆枫和鹤瑾齐齐挡在了他前面。
“让开！”穆晟奕大喊，谁能挡着他去救长笙？！
穆枫和鹤瑾对视一眼，心知定是劝不住他，便错身让了道，跟着他们后面，一起去看那萧翎会如何救苏长笙。
客栈外面等着辆马车，萧翎坐在车头，示意他们上去。
不带怀疑，穆晟奕抱着苏长笙上了车，穆枫鹤瑾随后。
“你们放心，萧逸还在四周搜你们的踪影，暂时还找这地。”萧逸道。
“你又怎么知道我们在这？”穆枫不信他的话。
“监视你们的暗卫是由我负责的，他们告诉我你们的行踪，我却没有跟萧逸说。”萧逸难得好心地解释道。
“为什么要帮我？”穆晟奕坐在车厢里，听到了他的话。
萧翎却不开口了。
一行人很顺利地出了城，往南走，穿过丛丛树林，到了一处诡异地空地。
萧逸示意他们下车，带着他们走到空地中间，不知碰了地上什么地方，空地上的一块巨石却慢慢移动开，露出了地下掩盖住的入口。
“下去。”萧逸依旧打头阵进去那黑漆漆的洞口。
穆晟奕抱着苏长笙也要跟着下去，可被鹤瑾穆枫拦住了，“将军。”
“我和长笙下去，你们在上面等，”穆晟奕不知下面有什么，或许是陷阱，但他一定得去，“明天中午之前我没回来的话，你们就马上回大燕，把穆严昊的事告诉他。”像处理身后事般，穆晟奕尽量想把一切都安排好。
“将军，不如让我带夫人下去吧！”穆枫道。
穆晟奕看着穆枫，唇角翘了翘，“和长笙拜堂成亲的人是我，不劳烦兄弟你了！”
“将军！”穆枫激动，将军还认他是兄弟，哪怕他之前背叛了他？
穆晟奕看了看洞口，漆黑一片，简直就是要吞噬一切般恐怖，苦涩道：“希望皇兄不会怪罪你，如果连累你了，是我对不住你！”
如果这次他真的不能平安回到地上，穆枫他们不知会被皇兄怎么惩治，这次的确是他和长笙连累他们了。
眼圈红了圈，穆晟奕用力抱紧苏长笙，“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入了洞口。
穆枫刚想跟进去，那洞口便很快地合上了，无论怎么敲打都不开不了。
巨石合上后，里面瞬间暗了下来，过了好一会，穆晟奕才适应这黑暗。
这是一条长长的石道，两边的石壁上悬挂着些火把，用来照明，萧翎在十几步外的地方等着他。
“想必将军也知道，北疆人擅长巫术。”萧翎的声音回荡在这石道中，有回声。
穆晟奕点头。
“之前你和二皇子对战，有一次他差点被你砍下了头，还记得吗？”萧翎问。
穆晟奕当然记得，当时他并没有留情，若是其他人，被他一刀砍下哪里还有活命的可能，只是萧逸仅仅只是伤了喉咙，他大惑不解。
不过，他现在更奇怪的是，现在萧翎跟他讲这个是做什么？是要算账吗？
萧翎继续道：“他当时的确快死了，比夫人现在的情况危险许多，还是我去求我的族人，用了一种巫术，才他把救回来的。”
“当真？”穆晟奕喜道，“长笙也能救？”
萧翎没有马上点头，却道：“就看将军愿不愿意救了。”
说话时，两人已经走到了一个巨大的石室，石室中放着一张诡异的石床。
石床上描满了穆晟奕看不懂的图案，还有一些奇怪的文字。
“这是我们族人一种神秘的阵法。”萧翎解释道。
“怎么救长笙？”穆晟奕关心的是这个。
“将军先听我说完，”萧翎道：“当时二皇子快断气了，我把他带到这，这石床是他咽气的地方。这种巫术的确可以令人起死回生，当时二皇子的尸身就躺着这，我就也躺在他旁边，我的族人也用刀帮我割腕放血。”萧翎给穆晟奕看他手腕上的刀疤，很深的一道，“这巫术很神奇，一夜之后，我流在石床上的血重新回到我身体里，二皇子也活过来了。”
“所以，要救夫人的方法，就是先让她死，将军再躺在这石床上放血。”萧翎问，“将军，你愿意吗？”
一个听着荒谬的巫术，他愿意用自己和苏长笙的性命去试吗？
要是萧翎说的是假话，他和苏长笙都会死。
萧翎也知他的怀疑，但他已经把知道的方法说了，用不用不在于他，本来过来救人就是他的一时之仁。
“好！”没等多久，穆晟奕便答应了。
早死晚死的差别而已，不如就一试。
“我提醒你，这巫术是把你的命分给她一半，族人曾说过，你若是死了，她就会死，她是依附你而活的。不过，你也有损失，所有用过这巫术的人都活不长，大多四十多岁就死了，什么死法都有。可能老天爷觉得，你从阎王那抢了人回来，他也得把你寿命的一半分给她吧。”萧翎淡淡的说。
穆晟奕对此没有什么反应，活多久都没所谓，只要他和长笙都好好的。
此时苏长笙已经没了气息，穆晟奕把苏长笙放在石床上。
探身在她额头上吻了下，穆晟奕上石床躺在她旁边，用力地划破自己的手腕。
萧翎站在几步外看着，心中莫名的百感交集。
这穆晟奕看着就像以前奋身救萧逸的自己，可萧逸会不会如苏长笙般对他呢？
穆晟奕握着苏长笙已经变冷的手，慢慢闭上眼睛。
带着温度的血从手腕流出，流到石床上，流到苏长笙那边。
慢慢地，穆晟奕呼吸也变得微弱，最后也没了。
萧翎看着已经死去的两人，转动了石壁上的一根火把，石床顶上出现了个天窗，月光从这窗上照到石床上。
现在只待明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