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前重新光亮了起来。
林晗玉想睁开眼，眼皮却如千斤重。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像几天没进过一粒米似的。
半个身体浸在水中，水冰凉彻骨，她瑟瑟发抖地发现，身上居然……什么都没穿！
饿也就算了，难道冥界连件衣服都不给？
挣扎了几下，她终于睁开了眼。
蓝蓝的天，青青的草，绿绿的水？一副初春美好的样子。
深呼吸一口，空气里还有甜甜的花果香，害她肚子更饿了。
呃……什么时候冥界的环保做得这么好了，好得可以申请自然保护区了呗。
好不容易把四周都看清楚了，她发现自己是在一条河边的芦苇丛里，下方一个浅弯处，几个穿着古装的妇人们正在洗衣服。
耳边传来妇人们古味十足的对白，说哪家的姑娘和哪家的小子对上眼了，要闹退亲另嫁，又说哪家的寡妇门前不干净，挺着的肚子像是三个月大了。
呃……
原来那银发帅哥说的另一个世界是这个意思，林晗玉失笑，她居然穿越了……
她，一个现代医学博士，居然穿越了。如果不是眼见为实，打死她都不信。
在这之前，市里发生一起严重的车祸，两死七伤。两个受伤严重者被送进她所在的医院，两个伤者都需要立即手术，她和养父各做一台，她刚做好自己的那台却得知同样刚刚完成了手术的养父却因为过劳而猝死在手术室，她一时悲痛得昏死了过去。
就是那时，昏沉之间，她看到一个帅哥问她要不要跟他走，去另一个世界。
那帅哥白袍、银发、半透明的皮肤，妖异的长相如果不是白化病患者就是--白无常。
她当然说不肯，虽然她因为养父的死而悲痛万分，但也不至于轻生，她还要照顾养母呢。
“那你要怎么才肯？”那帅哥一脸认真地问她。
想来也真可笑，她一个无神论的医学博士生居然跟“白无常”讨价还价。
“一命换一命，我跟你去，但你得让我养父重生。”
“起死回生老夫真的不会。”白无常摸着没有胡子的下巴打着官腔。
“那咱们就没得谈了。”林晗玉以退为进。
“呃，等等，老夫……顶多能让时间逆流，让某些事情稍稍偏移下原来的轨迹，但那个术会让老夫折寿的。”银发帅哥皱着眉、扁着嘴，小声哀叹，“为什么这个术的回程还非得自愿不可啊。”
林晗玉讶然，这鬼差一定没做过生意，参加过谈判啥的，太单蠢了吧，连底牌都自己掀了。
她一脸不可商量地望着那鬼差，“你都是鬼差了，还怕什么折寿？别矫情了。一句话，一命换一命，答不答应？”
再说了，装老也不照照镜子先，三十来岁的人就敢自称老夫，哼，当她睁眼瞎么，
那鬼差最终还是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嘴里念念有词，双手比划着什么，金色的字符就满天飞舞了起来，然后--
她就到了这里。
她穿越了，这么说养父应该重生了。
也就是两人都没死。
这个时候林晗玉才发现，活着真是最大的幸福了。
因为心生欢喜，林晗玉有了点力气，也有兴趣想知道穿越过来自己的模样了。
河水很清，像镜子一样看得清倒映。
这具身体看着只有十来岁大小，和自己十来岁左右的模样无差。她伸手指入口摸了摸牙齿，二十八颗牙齿全部长齐，最后一颗磨牙才萌出不久，也就是说这个身体应该是十二岁。
看着看着，林晗玉忽然瞪大了眼睛，左脸上那一大块青色的东西是什么？
刚才还饿得没力气的林晗玉一惊之下来了点力气，用手舀着河水在左脸上猛搓，可是不管怎么搓，那块青色的印迹就是没消半点，像是从皮肉里天然长出来的。
换句话说，就是胎记！
上一世，养父母拣到她时她嘴里含着块青玉，所以给她起了名字叫晗玉，谐音含玉，这一世嘴里倒是不含青玉了，脸上却多了块像青玉一样的胎记。
还不如给块玉呢。
林晗玉愤愤地想。
虽然养父母教导她，人不可貌相，而她也不觉得丑了就要自卑了，但哪个女孩不爱漂亮呢。
林晗玉郁闷中有点绝望。一个十来岁大的丑女孩独自躺在这芦苇丛里，不用想，多半也是和她上一世一样--被至亲抛弃了。
上一世是因为身体有疾，这一世是容貌太丑。
上天这是要玩她么？
上一世巧遇心善且医术高超的养父母，这一世，怕是穿越过来的第一天就会饿死在河边了。
弱小，无依，奇丑。
活不下去的理由似乎都齐了。
刚才还庆幸活着的林晗玉突然不想活了。反正现在已经连喝水的力气都没了，她只需要再坚持饿上半天，说不定就重新投胎换个好点的人生了。
上天不是要玩么，她偏就不奉陪了。
于是，林晗玉决定静静地躺在河水里--等死。也许再次睁开眼睛就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突然，林晗玉心里一惊睁大了眼。
不对，她不是一命换一命来到这个世界的么，如果就这样死了，那会不会影响到那个世界的养父。自己在这个世界的阳寿会不会直接和那个世界的养父的寿命挂勾？
不行，她得活下去，而且要长命百岁！
“有人吗？救命啊……”
*
一个奇怪的山洞里。
“喂，你这个术到底成了没，怎么还没看到我的外甥女？”
一个戴着面具身穿玄色锦袍的男子正不耐烦地用脚踢一个白色的球。
准确的讲，是一团白色的布。
布团动了动，一双藕节似的小手从布堆里伸了出来，小手扒拉着衣服，然后钻出一颗长着满头银发的小脑袋，看样子就像是一个几岁大的娃戴了假发还误穿了大人的衣服。
那银发小娃朝玄衣男子翻了个白眼，用稚嫩的声音沉声道：“斯文点行么，好歹老夫也是为了你的外甥女才使用了禁术，这下……又变小了。”
都说了要折寿的嘛。
再上一次做术从七十的老头变成了三十五的汉子，一把留了好久的胡子没了，他也没意见，好歹是个青壮年，能扛能抬的。虽然他从来不扛不抬的。
而这一次……
银发小娃抬头看了看对面的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从身高差来猜，他这次至少缩成了五岁大小。
从三十五变成五，两成都不到啊，这术是怎么算数的？
奶奶的，还能不能好好地做术了……
银发小娃嘴巴拉长，欲哭，一做术就返老还童，他这个按出生年代来算至少两百岁的人硬是成了门派里最年轻的童子，简直是丢脸丢出天际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