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膳柳絮儿回到了沉香苑。火红的木棉树繁花盛开,若芊闲着无事种的几盆美人蕉与海棠也郁郁葱葱的在打苞了,天气渐渐热起来,小丫头正在院子里扫落下的花瓣。义父出事的时候她还跟阿宇在被冻住的河面上凿冰钓鱼,两人还商量着烤着吃还是蒸着吃,义父最近有点腰疼的病又犯了,正好炖点汤给他补补。转眼的就已到了三月桃花开的季节了。一想到义父,柳絮儿的心就有些焦灼,传闻进了刑部大牢不管有罪没罪都要先“服官”,会被鞭笞一顿,不死都会脱成皮,也不知道义父在里面怎么样了。柳絮儿决定晚上再去探探文青的书房,再去找找有没有有用的东西,不能再拖下去了。
“青鸾。”柳絮儿正好看见青鸾提了篮子从西厢房出来,篮子里装了几块料子,有鲜艳的也有素净的。
“大小姐”青鸾笑嘻嘻地走过来,见柳絮儿看了篮子一眼,忙说道“我看之前小姐做衣裳剩了些料子,想着挑选一些给小姐绣几个荷包或者手帕呢。”
“选素净些的就可以了,选好了拿屋里给兰君就行。你等会儿带着小丫头在这树上摘些木棉花洗净晒干了放着,可以泡茶喝的。”
柳絮儿想起自己的绣技,不禁有些头疼。自打自己醒来就跟着义父住在柳山沟,那里都是糙得不能再糙的汉子,只有从山下雇来的几个烧火做饭的妈妈,只跟着妈妈学过缝缝补补的针线,补出来的衣裤阿宇都嫌弃。此时柳絮儿看着线绷子上鸭子不像鸭子鸟不像鸟的东西,不禁也头疼。兰君伸头看了一眼,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小姐你秀的这个是什么?看着四不像啊。”
柳絮儿苦着一张脸,“我可以告诉你这是鸳鸯么?”看着兰君憋到变形的脸,她把线绷子扔回篮子,“不绣了不绣了。”
“文若芊在湘府的时候被文老太君当作掌上明珠,琴棋书画样样都请了最好的老师来授课,尤其是这绣技,请的是当时苏绣最有名的正统传人苏三娘来教授的,文若芊的双面绣在湘府被称为一绝。你这连最基本的花花草草都绣不好,很容易穿帮啊。”兰君也无奈了,样貌身段习惯这些东西都能模仿,可是这些靠天赋的手艺连天下第一易容师春小小都无能为力,不是想模仿就能模仿得来的。
“到时候见招拆招吧!反正我假扮文若芊只是权宜之计,又不是要扮一辈子,等把义父救出来了自然是有多远走多远,离这京城远远的了。”柳絮儿往炕上一躺,伸直了双腿,毫无大家小姐的样子。此事屋里就她们俩人,柳絮儿不用装大家闺秀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真不知道这些千金小姐怎么受得了,每天要笑不露齿,行不露足,不能跑不能跳的,吃个饭都不能发出声音。活得太累了。我以前跟着阿宇上山打猎下河摸鱼,义父从来不管我,甚至还带我们去森林里逮豹子呢。”柳絮儿想起那个时候的日子,真的是好怀念啊。
“那之前呢?你遇到你义父之前呢?”兰君用嘴抿着分丝线,半天没听到声音,看了柳絮儿一眼,发现她两眼空洞的望着上方,半天才说道“以前?以前的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我醒来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义父。那个时候我浑身都是血,什么都不记得,整个人也呆呆的心里空洞洞的,好像有什么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心缺了一块似的特别难受。义父把我带回了柳山沟,阿宇每天都陪着我,我发呆他就陪我发呆,我坐着他就陪我坐着,我站一整天他也陪我站了一整天。我不说话他也一句话都不多问,但是每次义父带回来好吃的他都会分大半给我。后面义父告诉我,阿宇小的时候生病发烧烧坏了脑子,所以跟正常人不太一样。阿宇就这样陪了我半年,半年我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有次义父带着几个叔叔伯伯下山去了,要好几天才能回来。阿宇就带着我溜到山下的村子里去玩,他说村子里有会捏面人的吴爷爷,我有面人一定会开心起来的。可是村子里那些大孩子骂阿宇是流鼻涕的傻子,还用石头扔他。阿宇虽然不聪明,可是对我特别好,我看他们欺负阿宇我就特别生气,我就带着阿宇躲起来然后找石头也扔他们。那次我才知道原来我是有轻功。我跟阿宇回到柳山沟的时候鼻青脸肿的,义父比原计划提前回来了,看到我们的样子只问我们跟谁打架。阿宇以为义父回罚我们,他护在我面前,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却张开手臂护着我,然后我就告诉了义父事情的经过。那是我到柳山沟半年了,第一次开口说话。义父最后也没因为我们偷下山的事罚我们,他只是摸着我的头,重重得叹了一口气。后面我渐渐的也不再纠结于过去,慢慢地也敞开心扉,变得活泼开朗起来。义父说我刚到柳山沟的时候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人,整天沉默着像行尸走肉。现在的我就像春日的阳光,让人感觉温暖。不过义父也会有感到头疼的时候,那就是我经常带着阿宇下山去偷鸡。”想到这,柳絮儿扑哧一笑,“有次我们本来是要偷王地主家的大花鸡的,结果阿宇笨死了走错了地方跑到猪圈里去了,哈哈,浑身弄得臭烘烘的,回去阿黄都不让他进门了。”
兰君静静地听着,也不禁感叹柳絮儿这身世。一个不知道自己过去的人,心里有多苦外人又怎么能了解。现在柳四身陷囹圄,柳絮儿又要救柳四还要照顾那个傻弟弟,真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