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刚用过早饭,就被邵楠一道差去了镇抚司。
这段时间来,跑镇抚司确实勤快了些,寻常的百户一年都进不了几次,可唐宁倒好,成了镇抚司的常客,门槛都要被踏出高潮来了。
如果镇抚司不是人人畏惧的地方,唐宁非得让牟斌给他办一张VIP会员卡,还必须是至尊会员。
刚随着邵楠踏进镇抚司,看到牟斌正在练字。
很诡异的场景,一个长得五大三粗大汉如同拿刀似的死死握着毛笔,额上汗珠滚滚,脸色涨得通红,瞪着书案宣纸的表情很狰狞,仿佛那张纸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咬牙切齿的样子像上阵杀敌。
唐宁对堂堂指挥使大人的牟斌表示很同情。
如同远在南京时的廖光明,此情此景是何等相似,如今想起来,恍若昨天,廖光明写的一个‘翔’字,历历在目……
在这个崇文鄙武的年代,武人想求上进,只能通过琴棋书画之类的东西装点门面,附庸风雅,博得文人的尊敬,可惜很少有坚持下来的,才牟指挥使的表情看,估计也坚持不了几天了。
“卑职见过指挥使大人。”秦堪躬身施礼。
牟斌闻言,旋即放下手里的毛笔,朝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转身看着秦堪。
“来的好不如来的巧,哈哈,来来来,先看看本大人刚刚写的字,评点一下如何?”
说句实话,唐宁对这差事有恐惧感,当时的廖光明也是拉着他做评点,结果从此改行不练字,练画画。
他怕呀,万一说出什么不高兴的话,这岂不是又葬送了一位文学爱好者?
但堂堂锦衣卫的扛把子带着一脸期盼的目光看着他,实在不忍拒绝,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挪开步子放眼瞧去。
指挥使大人居然写的草书,这可得有点功底呀。
秦堪凝目瞧了半晌,倒吸一口凉气:“B欠?”
翘首盼望的牟斌木若呆鸡。
“啊?”神色大惊,抢过宣纸急得面红耳赤:“明明是个‘歌’字呀……”
秦堪擦汗:“…………”
嘴又欠了,为什么就是管不住这张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就不应该为指挥使大人点评这个字,这遭的是哪门子罪。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歌”字写成草书,在一个来自现代的人眼里看上去……
确确实实是“B欠”啊!
牟斌有些丧气,将纸揉成一团,仰天悲怆长叹:“读书人果然不好当呀,罢了!”
唐宁见此,俊脸涨得通红,他知道,自己又亲手毁灭了一个武人炽热的上进之心,不出意外,牟斌的风雅之路到此为止了。
为什么要说又,南镇抚司的扛把子,廖光明就折在唐宁的手里。
没想到,道北镇抚司晃荡一圈,又把整个锦衣卫的总扛把子,指挥使大人给祸害了,简直是造孽啊,唐宁的良心很不安。
牟斌的精神不大好,显然刚才的打击对他很大,不过对秦堪倒算客气,毕竟对他颇为看重。
唐宁很是尴尬,像是闹心的小屁孩闲在家里没事干,在爸妈的抽屉里偷出一个套套,搬个小板凳坐在自己门前吹着气球,还一个劲的朝着隔壁二娘显摆,气球好油,但是吹的好大……
唐宁没敢吭气,低着头,偷偷的瞥着面前的牟斌。
还在牟斌这个上位者气量比较大,将手里的纸团抛开后,这件事转眼也就抛之脑后。
顿了顿,说道:“近来多事之秋,王岳一事固然干的漂亮,一头直接将他压了下去,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他终究是东厂厂公,手里的消息渠道不如我锦衣卫,可天底下没有不渗风的墙。”
不渗风的墙?
唐宁一怔,随即就明白了过来,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东厂太监多使点银子,还是很容易打探到锦衣卫的消息。
不要小瞧金钱的诱惑,东厂能收买人心,锦衣卫照样能。
牟斌的意思就是说,这段时间低调些,王岳是个小肚鸡肠之人,此事断然不会善罢甘休。
一旦查出来此事背后有着唐宁的手脚,必定会见他视为眼中钉。
昨天在御花园看王岳吃瘪的样子固然很爽,但是也要考虑这件事背后潜在的风险。
唐宁点了点头:“卑职明白。”
“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点终归没错,另外,这里还有一件事让你去做。”
唐宁抱拳道:“大人请吩咐。”
“昨日陛下痛斥了王岳一番,尔后将追回《明月图》的案子转接给了我,所以这事得让你跑一趟。”
唐宁疑惑道:“大人,《明月图》已有下落?”
牟斌笑道:“他东厂办不成的事不代表锦衣卫不行,那日王岳在陛下面前抢下这桩案子时,大人我第二天就锁定《明月图》的位置。”
既然已经知道准确地点,这件事就好办多了,带着人直接过去就行了。
唐宁道:“卑职这就替大人取回。”
回到千户所,早在昨天邵楠就给所里的兄弟交待过,中规人手可由唐宁调动。
尽管手底下的诸多百户心存不服,可又不能表现在脸上,只能强忍在心底。
其实换做谁都一样,凭什么让他们这帮京师官老爷去听一个从南京来的二线百户。
可是千户大人的话又不能忤逆,在唐宁的要求下,在距离千户所地段最近的百户所调了三十人手,顺着牟斌所指的路线,一路出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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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内院,王桂子趴在厢房内的大床上,撅着缠满白布的屁股,嘴里痛呦呦的嚼着直言碎语。
忽然,紧闭的房门让人推开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发交好友何琇。
“兄弟,唐宁真的有行动了。”何琇一进门就一脸急切的朝着王桂子说道。
王桂子神色深沉,沉吟了良久,道:“你带着底下的弟兄尾随而去,一有机会就彻底铲除这颗杂草。”
何琇有些迟疑,“这就直接动手吗?不禀告王公公?”
“待事成之后再想干爹禀告,如若失败,此事也由我一人承担,抹了干爹的面子自然要由我替干爹找回来。”
“行,听你的。”
就当何琇准备转身离去时,王桂子又道:“打算动手,手脚一定要利落。”
“你放心吧。”何琇回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