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一道闪电撕破夜的寂静,雷鸣在所有人的耳际回荡。忽地吹进来一阵狂风,将屋里唯一的蜡烛熄灭。
打在枝叶上的雨声,似乎比平时放大了数倍,震耳欲聋的雷声,从天的这边响到天的那边,逐渐隐藏在吧嗒吧嗒的雨声中。
呼呼的风被窗纸隔在外面,呜呜作响。
“点个灯都点不了,一群废物!”
“翟兄稍安勿躁!”男子继续说道,“翟兄!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你说!”
“翟兄是不是觉得这几年就本事不如马俊?”
“笑话!他马俊就是来十个,我翟老鬼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那翟兄是觉得马俊比你在夫人面前说话更有分量?”
“我翟老鬼手下三十几个弟兄,他马俊就二十几个,而且一半都是夫人从家里带来的!要是真出了大事,夫人也会掂量掂量我翟老鬼的分量再说话的!”
“那翟兄怕马俊吗?”
“穆老弟!你到底要说啥你就直说!”
“大哥既然本事比得过马俊,又在夫人面前说话有分量,那大哥为什么不信任穆林?”
“老弟说的哪里话?”
“既然大哥相信穆林!这件事就让穆林去做!”
“这个……”
“大哥还有什么顾忌?”
“只是这几天,人都说,你和马俊走的有些近!”
“大哥是在怀疑穆林!”
“那倒不是,只是这人言可畏啊。翟老弟,你这几天为了我的事,在客栈里也没少跑,人都说你和马俊走的近!老弟你本事大,我姓翟的没啥能耐,只能让老弟做个副手!”
“翟兄此话令穆林心寒啊!穆林受翟兄收留之恩,报答还来不及,又怎敢生异心?要是翟兄不相信穆林,穆林只能离开银州城!”
“老弟莫要生气,老弟的性子老哥我怎么不知道,只是眼下,底下的人都说闲话,老哥也得避嫌不是?老弟你放心,等眼下这事过……”
“翟兄要是相信穆林,就让穆林去马俊那里,让人都看看,我穆林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如若翟兄不愿意,穆林以后就是有嘴也说不清!”
“这个……”
“翟兄不放心穆林!”
“哎!大哥的意思是,到这客栈里,都是他们人,老弟的心意自然我懂,但他们仗着人多势众,非得强留老弟该如何是好?”
“翟兄放心,就凭他马俊手下那些人,谁能留得住我穆林?况且翟兄方才也说了,论本事、说话的分量都在马俊之上,到时候,就算是马俊强行扣下穆林,翟兄将此事告知夫人!试问夫人是听他马俊的,还是听翟兄的?”
“这个……自然是听……听……我的!”
“既然如此!那翟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额……好,就让你去……”
“多谢翟兄!穆林明白!”
一道闪电划过,一个火星在黑夜里闪了闪,一颗豆粒大的火焰出现。
黎江睁开眼浑身痛苦不堪,闪电穿过屋子,划过头皮,在墙上留下幻影。他翻身去看,大家都已经入睡,只听到脚步回荡在屋子里,他听到张新叹息声,想起心中方才的事情,心中一阵惊恐。
就在这时,一束火光照进屋子,同时传进来雨打在油纸上的声音和急促的脚步声。
他抬起头,看向张新,见张新用恶狠狠地目光看着他,他身子一颤,眼睛一闭,躺在草席上,他听到张新坐到草席的声音,艰难地扭动头去看门口。
一盏灯,照亮了整个屋子。
红脸汉子轻蔑地扫视着屋子,鼻子很不舒服地皱了皱,极不友好地问了句,“谁是小七?”
“我!”
黎江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站起来,走到汉子面前,跪了下来,“我是小七!”
汉子仔细打量着黎江,声音很低地说了声,“是你!”
红脸汉子身后提着漆皮篮子的男子走上前,低声说道,“小七来的比较早!穆哥应该见过他!”
黎江见穆林直勾勾地看着他,心里不住发毛。
穆林有些若有所思地“噢”了一声,随后走到众人面前,高声道,“这次张新逃跑,你们同住的七个人,难道只有小七发现了?”
众小孩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空气静的像是凝结住了。
穆林轻蔑地看着几个小孩,高声道,“我穆林做事,赏罚分明!有赏的自然也有罚的!要怎么罚,翟大哥罚完别的人,再来罚你们,你们好自为之!”
“啊……”
屋外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众人毛骨悚然。
“翟老大!我错了!张新要逃跑我们怎么知道?”是“黑石头”的声音,“啊……小七,你给我等着,等我出去……”
只听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
“翟老大,我不敢了!饶了我吧!我绝对不会找小七的麻烦!”
众人面面相觑,如果说是“黑石头”是因为不知道,那他们和张新要逃多多少少有些关系,若是真让翟老鬼来了!
“明大人饶命!”
“明大人饶命!”
“求什么饶!有点骨气好不好?”
说话之人正是张岩,“明大人!张新要逃,我们确实不知,如果你要是执意要惩罚我们,我张岩第一个不……”
张岩话音未落,就已经发不出声了。
黎江只觉身边一阵风掠过,再去看穆林,黎江却是一惊。穆林已经掐住张岩脖子,将张岩高举在空中,任凭张岩四肢胡乱踢打,穆林不躲不闪。
“之前我就说过!我在这里就是规矩!有谁不服!出来单挑!或者几个人一起上!”穆林赤红色的眼瞪的像铜铃一般,张岩在他手里如无一物,“既然大家都不说话!那就是没意见咯?”
没人说话。
穆林猛地将脸颊红胀的张岩摔倒地上,“明天送他夫子庙!”
张岩瞪大眼睛,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夫子庙,其实是一句暗话,意思就是打断腿,丢到夫子庙乞讨。
穆林继续说道,“夫人那里缺个人,我和翟兄商量让小七去!”
“夫人!”黎江惊呼一声。
“怎么?你不想去?”
“我……”
“明大人!小七既然不想去,那就别让他去了!”张新冷冷地说,“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这里对小七来说,要比别的地方要好的多!是不是啊?小七?”
“是这样吗?”穆林看了几眼得意洋洋的张新,又看了看小七,“你不会说话吗?”
“这……”
“小七!如果你愿意去,那就去,反正我们都会到客栈里去看你的!”
张新的话令黎江的后脊梁直冒冷汗,脑海里浮现张新刚才说的话,“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要是你敢跑,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食言的!”张新走上前,拍拍黎江的肩膀,“小七!你要考虑清楚,客栈是个好地方!要去就去!怕什么?”
张新的话仿佛一把把明亮的刀,一步步逼近他脆弱的心脏。
“小七!你留在这里,一辈子都会这样子,要是你去了客栈,总比这里要好!日后得到夫人欢心,就是让你回家,也不是不可能,你自己考虑清楚!”
穆林的话,令小七神情一震。
他想回家!他比任何人都想看到家中的每一个人,爹爹!娘亲!萍姐姐!海哥哥!老王!阿沁!胡小哥!
“你这次去,有可能让你直接服侍夫人,你也不愿意?”
“夫人?”黎江从穆林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怎么会?”
“也不知道怎么地,客栈的马老大看上你!点名要你去客栈,说是夫人那里少个人!你不想去?”
夫人指的是悦来客栈老板娘,管着翟老鬼和另外几个地方的人。听说这个夫人长得很漂亮,待人很好,很喜欢小孩子。
黎江有些诧异,他还以为只是让他到客栈当个跑腿的,那样的话,张新想要打他那还不简单,可是他没想到这次是让他直接到夫人手下做事,那样的话就是张新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小七!你想去客栈吗?”张新平静地说。
“我……我去!”黎江大口喘着气,他猜想,张新一定正盯着他的后背,只要他一转头,就能看到张新那张凶狠的脸。
黎江知道,他会去一个更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