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明硌面色明显不对的顾莫庭等不到医生来,直接大力晃动明硌,明硌却还是一点知觉没有,脸色愈发的苍白,嘴巴紧闭,皱着眉头,表情却是淡然,顾莫庭觉得自己看错却没细看,直接掰开明硌的嘴巴,而让他惊异的是,在他手临近明硌鼻子的时候发现她竟然没有用鼻子呼吸,难怪。
新鲜空气的瞬间进入,明硌不受控制地沿着光亮被那个人拉着自己的手拉出了海面,那个人却在浮出海面后只给了她背影,她看不到他的脸,她想叫他,他已经消失无踪。
大力、贪婪的呼吸着的明硌瞬间睁开眼睛,却是入眼的白,还有一位年轻戴眼镜的医生,身后跟了两个小护士。
思索着,脑子全是浆糊,混混沌沌。
“你醒了。”顾莫庭柔声在明硌耳旁道,“是不是饿了?我已经让刘岩送点粥过来,马上就能吃了。”
明硌对顾莫庭的话置若罔闻,好像还住在那个让人绝望的梦里,出不来也不想出来,她留恋那个心痛的感觉,留恋那个万蚁蚀骨的痛,至少这样她还能感受到他,感受那一点点他的呼吸。
那个疯狂的夜晚,没人知道她做了什么,朋友们打她电话她关机,她疯了一样一家一家医院去问,去打听,有没有一个叫韩隽哲的病人,汗浸渍了衫,她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她心慌,她害怕,她不相信,韩隽哲,不准死,不准死啊,她无助地不知道向谁求助才能知道他的消息。
绝望在明硌心中快速蔓延,蔓延全身,为什么都没有他,她偷偷问过同学,问过很多个,那些和隽哲有联系而唯独她没有的人,他就是在这座城市念书,和她一样在上大学,可是为什么没有他。
“啊...”看着夜空中零星挂着的几颗星星,明硌嘶喊着,她都哭不出来了。
至少让她找到他,让她见见他,她后悔,她打自己,她捶自己的头,为什么,为什么为了那要命的面子不去遵从自己的心,就当是犯贱,你不是想去见他吗黎明硌,你真活该,忽然明硌痴痴的笑了出来,真是活该的人啊,你能怨谁呢?都怪你自己。
她找不见隽哲了,找不见了。
不知道是夜里几点,她的朋友们疯狂的找她,她忽然惊觉把手机开机。隽哲会再给她打电话的,明硌呆坐在地上,直直盯着手机,千万不要有别人给自己打电话,万一隽哲找她占线了怎么办,他如果找不到她怎么办,她要开机,她把同学们的手机号码全部拉黑,她要等着。
此时如果有人路过明硌身边,一定觉得她精神不正常,头发散乱不堪,本来干净的脸此时混着汗水、泪水画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心痛的呼吸不了,看着手机屏幕喃喃自语,隽哲,你快点给我打个电话,快点啊,我再也不骄傲了,我向你低头,我会主动认错,你不要生气不理我了,明硌眼泪哗哗地止不住,她要找到隽哲,她要见他。
路上偶有一对情侣路过,女孩小声嘀咕:“快点走啦。”拉着男朋友绕开明硌。
明硌随着回忆里的人儿哭了起来。
那个陌生号,她以为是救命稻草,却是万丈深渊。往日玩笑的声音不见,深沉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在挖她的心她的肺,在吸她的血掏她的肉,他说,隽哲死了,最后的时间就是和她打电话的时间,他说,隽哲是车祸死的,他说,隽哲已经化为灰了,他说,隽哲不想让她看到他生前惨死的样子,怕吓到她,也怕留在她心里,他想故作轻松却呼吸沉重,他说,隽哲想让她记着的是他高中时候的一面,他还说了好多了。可是她满脑子都是隽哲的死,她听不到了,什么都听不到了。她见不到他了,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唯独她不知道,为什么不通知她去看看他,为什么,如果她不生隽哲的气,不一直不理他,她是不是会见他一面,在他临走之前。
他死了。
明硌满脑子都是这几个字,飘来飘去,她好恨,好恨自己,好恨隽秀,为什么不要早点打电话给她,他凭什么自作主张不让她见他,凭什么说她会吓到,隽哲,一想起他自己要去面对生命的逝去,隽秀还在电话那头喊着明硌,明硌却看着四周,那么多方向,却没有一个方向是她的,她迷路了。
“啊...”“啊...”“啊...”明硌向四周喊去,四周的环境开始晃荡起来,她不知道要怎么发泄怎么排解,“啊...”她用出自己最后的一点力气喊了出去。她的隽哲,谁能来告诉她这不是真的。
早上醒来的时候,明硌眼睛肿的已经睁不开,虽然是夏天,明硌还是感到丝丝凉意,她昨晚直接睡到了路边。那这一切,明硌急忙拿起手机,希望这一切是梦,是为了告诉她,要珍惜,如果不好好珍惜就会失去,永远的逝去,她会珍惜的,这个梦很珍贵,她一定飞奔,第一时间去隽哲学校,告诉他,她还爱他,她想和他在一起,她打听过,隽哲和那女孩分手之后没有再谈恋爱。她不想计较那些,她只想扑倒他怀里,享受他的体温,他的温柔。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她要和他在一起。
隽哲还是高中的隽哲,即使过了四年,即使那个当年让她痛不欲生的场景再次侵袭,她忽然发现,隽哲才是最重要的。
屏幕上的短信短短一行字,瞬间打散了她的幻想,她的不相信,她甚至的小庆幸。
“要健康快乐,好好生活。”是隽哲手机发的,下面一个是隽秀的“我用他手机给你发的信息,那也是隽哲生前所希望的。”
眼睛已经不受控制,眼泪奔涌而出,顺着脸颊,淌入耳朵,滴落枕边。顾莫庭回来吓了一跳,他出去跟医生询问状况,医生说身体一切没事,只是情绪有些不好,他放了心。
“是哪里疼吗?还是怎么回事。”顾莫庭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目光沉沉。明硌眼睛一直没睁,也不说话,不知是睡了还是醒着,顾莫庭把粥放在桌子上,听着她呼吸均匀才坐在那里静静的边陪着她边工作。
天色暗了下来,明硌动了动身体,僵硬疼痛,像和人打了一架,她是不是觉睡多了,头好疼。旁边趴在桌上睡觉的人,明硌小心起来想坐着,却突然梦中的场景再现,那个电话,隽哲,明硌心口突然剧烈绞痛起来,此时无数奔涌的细胞都如狂风暴雨般向上涌,好像想脱离她的身体,再也控制不住,明硌对着垃圾桶,痛快地吐了出来吐的昏天暗地,吐的眼前发黑,胃里痛的像绞肉机在绞肉,把她的胃膜一片一片地剐下来。
顾莫庭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明硌,明硌抬头,亮晶晶的眸子好像是被春雨浸润了一样,炯炯有神,看着顾莫庭,眸中的某种感情在升华,温柔极尽妩媚与撒娇的眼神,娇憨的小脸上有着一张樱桃似得薄翘小嘴,她所有的一切都小,都很小而精致,但眼睛却很大。
明硌呢喃,他的手,好暖,就是她贪恋的那个温度,病房里没有开灯,黑暗暗的,朦胧间,一股异样的氛围悄悄上演,顾莫庭身体一僵,感受着明硌的小手在肆意磨蹭着他的手,一动不敢动。
他知道明硌很反常,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想破坏她现在的感觉还是自己更享受,所以他只能站着,站着,感受着明硌把对别人的情感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门,被轻轻打开,下一秒,一个黑影已经靠近,强烈的愤怒的气息喷面而来。顾莫庭一闪身,把明硌护在身后,斥道:“什么人?”门口处的走廊里投进的光正好打在那人的背上。
“韩隽秀?”“隽秀?”前者是质疑的肯定,后者是小声的呢喃。
韩隽秀把灯打开,顾莫庭把护在身后的明硌小心扶着上床,明硌半梦半醒,还以为此时也是在梦里。
韩隽秀看着半躺在床上的明硌,心里闷的发慌,她怎么虚弱成了这个样子。
以前的她,活泼的时候活像一只兔子,发威的时候又像一头小狮子,玩起来像个疯丫头,有时又安逸有点忧郁,那个总是让人想探索谜一样的女孩不见了,现在的她,就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幸亏他当时听了隽哲的话没有让她见到他,终究还是隽哲了解她。
那个时候他第一次见到她,喷饭的样子忍俊不禁,如果不是隽哲在前,他真的会忍不住追她。
“小硌,你怎么了?”韩隽秀近身靠前又不敢靠的太近,只好在床尾柔声问道。
“我头好痛,想睡觉。”明硌抱着头,委屈的小嘴撅起,懵懂撒娇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去抱她安慰她。
韩隽秀脸色一沉,顾莫庭想拥她入怀,可他知道,她如果清醒不会同意,何况,看着韩隽秀,顾莫庭轻柔地给明硌盖好被子,“睡吧,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走吧”关了灯退出来的顾莫庭交代了护士几句,便和韩隽秀下了楼,他知道,明硌这样一定和韩隽秀脱不了干系。
“你和明硌什么关系?”顾莫庭点了一支烟,无论什么关系他都能接受,只是他想知道前因后果,给明硌的心结解了,至于明硌的曾经,他并不想知道。
“作为小硌的上司,你不觉得你想知道的太多了吗?顾总。”韩隽秀没有直面回答他的问题,生意场上顾莫庭这个人向来没有喜好,性格又琢磨不定,做事情快狠准,讲信用。但是私底下,除了生意场上,几乎没人和他有交集,是个既神秘又拒人千里的主。
不过这些都是搜集过来的,何况他以前并没留意过他的私人生活。
事实如何,还是要他亲自探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