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帐外传来脚步声,一人身穿黑色长袍,双手负于身后,走了进来,此人正式郭旰。
史朝月脑海中对于旧事的回想也戛然而止,有些东西也是从薛远那里听来的。
两名士兵端来椅子,飞快赶在郭旰停下前,摆放在了正对史朝月跟前。
郭旰略有得意地坐了下来,挥手示意其他兵士出去,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眯眯看向史朝月。
“阶下女子,姓名?”
“你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吗?”
史朝月冷冰冰回答道,没有一丝好脸色。
“姓郭的,你有什么就问我。”
薛远双手抱住铁栏,朝着郭旰大喊。
“啧啧啧,哪里来的老鼠,小声点!”
说罢,郭旰手里一个小东西飞掷而出,封了薛远的穴道,让他说不出话来。
薛远和史朝月被押进了这囚禁的军帐,便发现自己全身使不出劲儿来,应该是途中就被施了什么手段,武功被封住了。这样一来,薛远更是对郭旰无可奈何。
“咱们继续,你的姓名?”
“史朝月。”
史朝月看见薛远被郭旰封住了穴道,气势也稍稍放缓了些。
“中原人还是契丹人?”
“契丹人。”
“你父亲可是史思明?”
“是。”
“此次出来可有军务在身?”
“没有。”
“哦?”
郭旰轻轻斜了斜头,坐着扭动起了身体,嘴角微微上扬,继续道。
“这么回答,就没意思了,我抓到手的叛军,没有一万,也有几千了,个个都是这样回答。”
“没有,就是没有!”
史朝月确实是没说谎,她理直气壮地回答。
“呵呵,换做他人,我一早便动手让他求着我说出来。”
郭旰双手交叉合十,轻轻呼出一口气。
“那将军,是想让我怎么回答你?我带着一千人,偷袭你朔方大军吗?”
“看你口齿伶俐,又是安禄山左膀右臂史思明的女儿,有这个胆识,我觉得也是可能的。换做是我,我就会这样做!”
郭旰十指轻轻拂动,目光望向了史朝月,眼里多的是居高临下。
“将军高看小女了,我要有将军一身武艺,也不会落得此等下场。”
“好了,言归正传,你所领叛军一路直往东北行军,究竟是为什么?”
“将军,小女若是回答,我只是想回去寻找父兄,不巧中了朔方军的埋伏,将军可会信?”
“哈哈哈,我听李嗣业将军提起过,你军中还有西北卫伯玉麾下的神策军,应该是你或者长安方向将领收编而来,就神策军行军路程来看,应该是前者可能性大。”
“嗯,将军所言不假。”
“你既能带兵收编那支神策军,就还是略懂些兵法军事的,总不会靠着你隔壁那个废人,打败的神策军吧?”
郭旰扭头又看向了薛远,表情充满了不屑。
“我打败收整了神策军是真,回河北路上被将军部队全歼,这也是真!”
史朝月斩钉截铁地回道。
“嗯。”
郭旰点了点头,拍拍椅子,起了身,迈步走到距离史朝月囚笼五步之外,躬下身子。
“真话也好,假话也好,姑娘,你还是没有说出我想听的。”
“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将军想听些什么呢?”
“哈哈哈,姑娘,这么快就忘了,之前说过的话了?”郭旰又走近了几步,继续说道:“你之前可说,放了那小子,你便跟我说史家父子的事情。”
“原来是这件事啊,可史家军这么多事,我要从哪里开始说呢,总得给我些纸笔,让我好好想一想,才能写出来吧?”
史朝月故意面露难色地说道。
“我想你知道我是谁,这幅态度同我讲话?”
“将军说对了,小女别的嗜好没有,就是好一个赌。”
“哦。”
郭旰第一次见如此豪爽的女子,更加来了兴趣,笑着问道:“你在赌什么?你都这副模样了,我不知道你的底气在哪里?”
“我赌其一,郭帅兵马迟迟未动,想是接到调令,等下一步布置,我不说出军情,郭帅便是不会让你拿我怎样,起码性命是无忧。”
这女子,心细如发,灵敏过人,郭旰越发欣赏起来,问道:“其二呢?”
“我赌其二,将军,你喜欢小女,更加不会轻易动手。”
史朝月面无表情,坦坦荡荡的模样看向郭旰。
“哈哈哈。”
听完,郭旰发自内心地一阵大笑,连连拍手道:“有趣,有趣。”
他转身走向了椅子,坐了下来,翘起腿:“姑娘爽快,本将军也不好藏匿扭捏,对,我是喜欢你。”
“可,该说的你还是要说,不然总会有苦头,等你吃,这与本将军喜欢你不冲突,你觉得呢?”
“将军所言,小女相信。那小女所言,将军可信?”
“嗯,你讲来听听,我觉得我会很愿意听你说的东西。”
郭旰笑着说道。
“将军带兵同小女,前往骊山试试便知,居此地不过百里。”
“骊山?”
郭旰想了想,他和父亲虽然旧居西北,但也是知道的,这骊山乃是前国教紫薇宗的道场,她忽然说那儿是为什么呢,叛军明显跟骊山是没有关系的。
听到“骊山”二字,原本安静的薛远挣扎了起来,这骊山对于别人来说或许还行,但对于他和史朝月目前来说,是个极其凶险之地。
郭旰也注意到了薛远的反应,略带笑意地说道:“骊山,紫薇宗,我知道,他们在叛军进了长安城后,就同朝廷划清了干系,不是个好东西。但是你要去那儿,是为何呢?”
“小女说得机要军事,就在骊山上,将军可信否?”
“不是,他紫薇宗再不济,也不会同叛军为伍,我怎么信你,这里有也太牵强了吧?”
郭旰有些生气地说道,他感到这史朝月完全把自己当猴子一般戏耍。
“那拿纸笔来吧,我同将军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以后也没什么话好说了,这就把史家军的部署图和情况一一写给将军。”
史朝月脸色当即冷了下来,目光冰冷地望着郭旰。
她答应得倒是干脆,但是这样一来,郭旰反而心里更加不舒服了,尤其她双眼跟自己对视的时候,自己有些想要躲避的感觉。
郭旰驰骋疆场,什么人都见过,唯独这女子让他这般难受,她笑或不笑,总是令自己在意,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将军犹犹豫豫些什么?是觉得小女会故意写假情报吗?那小女也没办法,说什么将军都是不信的。”
看着史朝月的表情,郭旰只觉得一身不舒服,憋了会儿,回道:“这军情你要写!这骊山你也要陪我去,我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郭旰明明知道这骊山多半会是个陷阱,或者是她和薛远伺机逃跑的接口,但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一是大军驻扎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行动,郭旰想找些别的事做。
二是骊山的紫薇宗,他很早就听说过,道术厉害非常人能敌,他一直想要亲眼见见。
三便是他对于这史朝月的兴趣,他还想看看她到底能弄出些什么事情出来,能给他什么惊喜,或者说是种无处安放的自傲和对于她没来由的想要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