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特别热闹。
傅胜男和小姑子在厨房帮张姨一起准备除夕夜的食材,几个小辈围在老爷子身边看沈容和顾爷爷下棋,顾疏影的丈夫坐在客厅里和前来逮杨哲东的杨父聊国际形势和经贸战争。
顾疏影看到张姨准备的甜口菜有些少,随口打趣道:“张姨,你现在改研究川渝菜了?这么香辣扑鼻。”
张姨笑道:“这不是容容爱吃嘛,小姑娘第一次来咱家过年,可不得好好招待她。”
傅胜男轻声吩咐:“把冰箱里的五花肉都拿出来吧,不用剩,全都炖了。”
张姨去拿:“好嘞。”
顾疏影目光一转,落在客厅里紧挨着顾钊的沈容身上,扬眉对嫂子笑道:“这也是那姑娘爱吃的?”
傅胜男刮着土豆皮,“嗯”了一声:“顾钊特意叮嘱我好几遍,我哪敢忘啊。”
顾疏影看到她藏在神情里的温柔之色,笑了笑:“你呀,你和顾钊不愧是母子,喜欢的类型一点区别也没有。”
这对姑嫂感情很好,傅胜男甚至还开起小玩笑:“我就喜欢漂亮的。”
顾疏影扑哧笑起来:“你知道网上有个词怎么形容你这样的吗,颜控!长得越好看你就越有好感。”
傅胜男认真思索道:“是么,怪不得我会看上你哥,当初追求我的几个人里就他最好看了。”
顾疏影笑个不停。
姑嫂二人聊了会各自的婚姻家庭,话题又转回小辈身上。
“婚姻毕竟是两个家庭的事,那姑娘家里也同意吗?”
傅胜男笑容转淡:“他们管的少,反正沈容以后就是我们顾家的女儿。”
顾疏影有些疑惑:“她家里情况不好?”
傅胜男沉默了会,不咸不淡的说:“没有感受过正常家庭成长环境的孩子都会比较敏感,有那样的父母,她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顾疏影心里有了数,便没再问:“所以你还真是白捡了个女儿。”
客厅里,顾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
平时大院里冷冷清清,孩子们在外上学,大人们都要工作,他们这些退下来的老干部们日子过得清闲的很,但也寂寞。
只有过年时家里才会热闹点。
而今年过年,顾钊带着女朋友回家,顾淮也带回来一个女友,家里的人口一下子就多了。
顾老爷子笑呵呵地被小辈们环绕,仿佛已预见不久的将来,顾家四世同堂的美好场景。
杨哲东根本理解不了老年人对下棋的喜爱,他在他老子偶尔飘过来的视线里如坐针毡,要不是顾老爷子身边安全他早跑了。
“顾爷爷,别下棋了,我们玩一个可以让更多人一起参与的卡牌游戏吧。”他提议。
顾老爷子笑眯眯道:“你们年轻人会玩的我哪儿会。”
杨哲东一听这语气就知道有戏:“没关系没关系,游戏规则很简单,我教您!”
他一条群发微信叫来好几个人,都是因为冯雪的事正在被各自父母追着打的受苦受难的兄弟。
惯爱凑热闹的方骋也来了。
顾老爷子一看,大院里的小辈们几乎来了一半,顿时更高兴了。
张姨匆匆忙忙多摆出几盘果点招呼客人。
“狼人和村民是两大阵营,一方杀死另一方所有人才算赢。”
“狼人晚上会变身,每晚可以杀死一个活着的玩家。”
“村民天黑时会睡觉,只有预言家可以睁眼,一晚只能查看一名玩家的身份……”
顾老爷子听得稀里糊涂,看着他们玩了一把,弄明白游戏规则后也参与进去。
客厅里熙熙攘攘,挤满嬉闹玩笑的声音。
顾疏影的丈夫和杨哲东他爸无奈地被挤到旁边的小客厅里。
顾老爷子乐哈哈的,第一次上手就喜欢上这游戏。和一群年轻人在一起,他觉得自己都年轻许多。
沈容和顾钊玩了两把,悄悄退出回到楼上。
顾钊的卧室是干净明澈的暖黄色,窗帘是白的,一缕阳光跳进窗台,好奇的藏在窗帘后悄悄窥探屋内情景。
这是顾钊从小生活的地方,处处都充斥着他的气息。
沈容用目光扫了一圈,看到书桌,仿佛看到小顾钊埋头趴在这里写作业,看到海报,仿佛看到小顾钊崇拜的把它贴上墙,看到饰品架上的摆件,仿佛看到小顾钊偶尔没事拿在手里把玩……
顾钊站在门边,悄无声息地将房门锁上。
沈容从架子上拿起一本厚厚的相册,翻开果真看到了小顾钊。
“这是我小时候和杨哲东他们玩过家家,拿着棒子饰演孙悟空;这张我趴在树上做什么记不清了,可能是比赛爬树?这张是我六岁的时候第一次去游乐园,我特别激动的想去坐过山车,结果工作人员说我年纪太小不让玩……”
小时候的顾钊,调皮、聪明、爱玩、装老成……
沈容指尖摸过照片上小顾钊的脸,故意掐了掐:“小团子。”
顾钊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掐这里,给你掐。”
他说:“除了工作以外,以后我的每一张照片旁边都会有你的位置。”
沈容笑眯眯地看着他:“好呀。”
他们从桌边走到窗台前,能看到雪色与天际连成一线,树梢房顶披裹银装,近处大院里热闹非凡,人声入耳。
顾钊突然拉上窗帘,房间里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
“怎么了?”沈容疑惑的转头。
顾钊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耳廓上:“沈容,我想在这里和你……讨论一下人生。”
这里是他的家,这张床他从小睡到大。
楼下传来模糊的嬉闹声,他们的亲朋好友就在这栋房子里,屋内光线虽暗,但一切都清晰可见。
他好想在这里拥有她。
沈容盯了顾钊两秒,忽然走到床边轻飘飘的倒了下去。
她用眼神勾人:“来呀,讨论人生呀~”
直到楼下开饭,张姨上来敲门,床上两具密不可分的身体才不紧不慢地坐了起来。
顾钊搂着沈容走向楼梯时,迎面走来顾淮和他女朋友。
四个人都怔了怔,互相从对方餍足的神情中看出某种相通来,一切尽在不言中。
吃过午饭,大家都回房休息。
顾钊和沈容又开始讨论人生。
“你是吸血鬼嘛,这么爱咬脖子。”沈容翻了个身,背对顾钊,迷迷糊糊的抱怨。
“我腰都要断了,你就是欺负我学过舞蹈,怎么扭都没事……”
顾钊走下床,绕到另一边爬上去继续把她抱入怀里,嘴里麻溜地吐出道歉的话:“是我的错,我以后不敢了,以后在床上我都听你的,你喜欢什么姿势就用什么姿势。对不起,我今天实在忍不住,下次我肯定听你的,小祖宗,小祖宗……”
他垂下头,发现沈容睡着了。
顾钊眼底的情绪越来越浓,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最终定格在眼前这张睡脸上。
他轻轻抚摸沈容的脸庞,然后把她牢牢禁锢在双臂之中。
今年的除夕,他永远不会忘。
时间刚过五点,屋外的天色已擦黑,B市的冬天格外偏爱夜晚。
顾家的厨房里挤满一群人,除了顾老爷子和顾淮爸爸。
所有人在做同一件事——包饺子。
有人擀皮,有人剁馅,有人包馅,大家合力做出一桌传统美食。
沈容一直觉得,包饺子这项活动的魅力就在于此,一家人团团圆圆包出来的才好吃。
外面传来车声,没过多久,顾家的大门外响起动静。
傅胜男透过窗户往外看,放下手里的擀面杖,沾满面粉的双手在围裙上随便擦了擦,“爱国回来了。”
她话音刚落,一名身材清俊的中年男人打开门走进来。
顾钊的爸爸。
沈容一时有点玄幻。
那个总是出现在央视新闻里的男人突然从电视里爬出来了!
会见过各国元首、一肚子国家机密、金句频出怼过很多“国际友人”的顾爸爸,真人就在她眼前!
虽然早知道顾钊的爸爸是这位,但乍一看到还是好神奇。
顾爱国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看到坐在客厅里的两人叫道:“爸,长廉。”
傅胜男刚要走出来,余光瞥到沈容,她顿了下,伸出手道:“来,我带你认识下顾钊他爸爸。”
“爱国,怎么这么晚回来?”
“事情太多,我明天一早还要飞去E国。”
顾爱国视线移到妻子旁边,傅胜男牵着一个陌生面孔的姑娘。
严格说也算不上陌生,他在资料上见过她的照片。
傅胜男拍了拍沈容的肩膀,温声说:“我挺喜欢这孩子,介绍你认识下,她叫沈容,你儿子真心诚意带到咱们家过年。”
顾老爷子插了句嘴:“丫头可厉害了,期末考试考了全市第一名!还会陪我下围棋!”
沈容立刻问好:“顾叔叔,新年大吉!”
顾爱国“嗯”了一声,目光中含着审视落在沈容脸上,他眼角一扫,发现儿子看起来比这姑娘还紧张,眼神稍稍柔和了几分:“和顾钊在这里多住几天,有哪里不习惯的和你傅阿姨说。”
顾钊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沈容点了下头,露出一个笑容。
门外响起鞭炮声,天边还有烟花炸响。
顾家这顿年夜饭可谓是异常丰盛,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吃了两个多小时。
沈容发现,顾钊的父母虽然看上去都很冷冰冰,可他们坐在一起时空气却是热的。
她还发现,除了顾老爷子,这一桌的人都是成双成对,顾爷爷眼里似乎有点湿润。
年夜饭还没结束,电视里春晚已经开始。
当六位主持人的熟悉面孔出现在电视上,年味终于到达高潮的前奏,屋外的烟花更亮眼。
“顾钊顾钊,我刚才看到一朵心形烟花了!”
“你喜欢吗?那我下次也买来放……”
沈容摇头:“我只是看到一朵比较特别的,想告诉你罢了。”
沈容的笑脸映在顾钊眼里,远处人影房屋都渐成虚化。
“我们来许个愿吧,写在雪地上。如果明天早上雪化了,那就是春神知道了我们的愿望,如果雪没化,是雪神知道我们的愿望!”
顾钊笑得很温柔:“我一直有一个愿望。你知道流星雨来临的时候我许下了什么吗?”
沈容一笑露出好几颗白牙:“你写下我就知道了。”
顾钊:“写下真的会实现吗?”
沈容大大的点了个头。
屋里有人在喊他们:“你们快来,有沈腾和贾玲的小品!”
顾钊捡起一根树枝,在厚厚的雪层上一笔一划写出漂亮的两个大字。
沈容眨了眨眼,在这两个大字后面又郑重写下两个大字。
然后在它们之间画了个爱心。
顾钊牵起她的手,两人十指紧扣走进屋内。
背后是银装白雪,漫天烟火盛放,照亮着雪地里两个紧挨的名字。
顾钊牵着沈容的手,心想,他握住他的愿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