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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唐三藏演说千虚境

过了几日,礼部、鸿胪寺发布票碟,“清源妙道显圣真君”本皇天贵体,又能扶危济困,助朝廷大败突厥,实功德无量,恩泽海内。今奉吾皇敕谕,加封为“英烈昭慧清源妙道显圣真君”,重铸金身,在京城另修道场一座,并昭告天下,着各道、州加盖庙观,以供臣民景仰。周语琴知道李勣举荐成功了,暗暗欢喜。

又过了几日,李勣派人来请。周语琴知道定是求官之事有眉目了,急忙前往。等到了厅堂她发现另有一人,长相非凡,鹰视狼顾,正是中书令、赵国公长孙无忌。她连忙躬身行礼。无忌笑道:“周姑娘上次大战突厥,居功至伟,在下很是钦佩。过去我们走动的少,日后同朝为官,见面的机会就多了。”

周语琴赶紧谦让道:“与突厥一仗全是樊大帅的功劳,我只是一旁听差而已。国公高德,日后还望多多赐教。”

无忌点头道:“周将军过谦了,樊将军对你可是赞不绝口啊。”

周语琴一愣。李勣笑道:“一听说你想为朝廷效力,长孙兄便十分重视,特意禀明皇上,加封你为羽林中郎将。这是中书省的调贴,还有印信,请过目。”

周语琴暗暗叫苦,刚要推辞,无忌说:“茂功兄已经跟我谈过,周将军生性淡泊,不喜政事,故而我们想让你入晋王府,有空的时候陪皇子练练剑,也算是个闲差,还望周将军不要介意,哈哈。”

周语琴这才放心,连连道谢。晋王李治虽说也是皇帝嫡子,但上有太子,他不过一藩王而已,何况还有魏王虎视眈眈。长孙无忌似乎有意要结纳她,嘘寒问暖,言辞很是亲切。三人聊了好一会,无忌政务繁忙,先告辞了。

等他一走,李勣漫不经心地说:“魏王行为乖张,已被皇上贬为顺阳王,迁往均州了。”

周语琴一怔,知道跟这些人打交道要把全身的毛孔都打开才行。她也漫不经心地说:“哦,那太子可以安心了。”

李勣点头道:“是啊,前些日子皇上特意让魏国公做太子少师。魏公大才,所以能辅佐两任太子。”

周语琴大惊。李勣又淡淡地说:“长孙兄素来与晋王交好,一听说姑娘想谋个差事,就赶紧往晋王府里塞。”

周语琴欲哭无泪,匆匆告辞。她边走边想,魏王完蛋了,听李勣的意思太子似乎也情况不妙,居然被拿来和李建成相比。若果真如此,剩下的嫡子就只有晋王了。我原本只是想求个闲差避祸,这该如何是好?

第二天她前往晋王府,李治接见。周语琴见他年不及弱冠,举止宁静,温文尔雅,交谈后发现他待人很谦和。李治也听说过她的大名,知道她武功极高,十分好奇,问这问那。此后周语琴就在王府当差,负责陪晋王习武。但李治喜文不喜武,几天也不见他摸一下弓刀,周语琴也乐得清闲。

这日她正在王府花园闲坐,忽有一人前来问候:“周将军安好。”

周语琴转头一看,来人竟是空相。她皱眉道:“好巧啊,你怎么也在这?”

“贫僧过去犯下大错,如今已洗心革面,承蒙皇上不弃,还封了我‘大法师’的称号,现在府中给晋王做护法。”

“哼,那我们还是同僚了。”

“荣幸之至!”空相凑过身子轻声说:“贫僧的师父想与周将军见个面,有事相商。”

“你师父?他是谁?”

“前些日子在天上有过一面之缘。”

周语琴一愣,随即暗惊。当初战太乙时来了两尊佛,一个是接引佛,另一个是功德佛,前者自己恐怕还没那么大面子,想要相见的只能是后者了。她说:“你缘分不浅啊,居然是佛的弟子。”

空相笑道:“贫僧的师父取经前就在净土寺出的家。他老人家现在城中兴教寺落脚,周将军若是愿意,今晚可过去一会。”

周语琴大皱眉头,安定的日子才过了几天,不知又有何事。她转念一想,仙人的事肯定没完,如今佛门相邀,或许会有什么意外之喜也未可知。兴教寺就在京城,他们应该不会乱来。她主意已定,笑道:“没想到我居然还有佛缘,真是三生有幸啊。”

空相知道她答应了,甚喜,合十告退。周语琴暗想,前些日子一直忙着挖石头,把这敛财的恶僧给忘了,要是能想个办法教训他一下就好了。

戌时,周语琴来到兴教寺外。她不敢松懈,命穷奇在空中守候,然后走入山门。空相出来迎接,将她领入寺中。一路上她见寺里静悄悄的没人影,想必这里的和尚已经被赶走了。二人绕过前殿,又穿过后殿,按理说接下来要么是个大院子,要么是堵围墙,没想到后殿之后还有一座屋子,方圆几十丈。空相并不进屋,合十道:“恩师就在里面,周将军请。”

周语琴走了进去,见屋内空荡荡的,除了角落里摆着两扇屏风外几无一物,屋子正中央蒲团上端坐一僧,着大红袈裟,正是旃檀功德佛唐三藏,身后坐着一个小沙弥。

唐僧笑道:“女施主有劳了,请坐。”

周语琴想他毕竟是佛,却一点架子都没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一躬到地,说:“前些日子有幸得见大佛金面,今日又承蒙召见,不胜惶恐。”

唐僧摆手让座,神态甚是谦和。周语琴坐下,心中仍有些疑惑,说:“天庭不许神仙私自下界,但大佛从西方而来,想必不受此等天规所缚。”

唐僧摇头道:“女施主差矣,玉帝总领三界,连我佛如来都要听命,何况贫僧?”

“如此说来,大佛奉天庭之命而来?”

“非也,贫僧自己来的。”

“哦?那大佛可要小心了!”

“多谢女施主提醒,贫僧自当小心行事,请看。”他说着,手往上方一指。

周语琴抬头一看,除了发现屋顶很高,并没什么。她运起真气,终于看清楚了,只见房梁下有一层金黄色薄膜,晶莹剔透,覆盖了整个屋顶,膜上现出三个“卍”字符,符上的金光尤为耀眼。她问:“这是结界?”

唐僧笑道:“女施主果然能看清。佛法广大,自成一派,此乃‘千虚万幻’大法,并非结界。”

“有何作用?”

“用此法可营造出一个虚幻的场景,只有走近了才能发现。我们在这里谈话,就算是千里眼也无法窥探。”

“难道这间屋子根本就是假的?”

唐僧微笑点头。周语琴很不高兴,心想我叫你“小心”是要你遵守天规戒律,你说的“小心”却是想办法规避。她冷冷地问:“今日大佛召我来有何要事?”

“前日见女施主大战太乙,当真神武。但仙道数量众多,根基深厚,你孤身一人恐难以抵挡。”

周语琴已经明白他的来意了,却一言不发。唐僧见她不接口,只好继续说:“我佛慈悲,普渡众生,女施主若是有难,佛门愿助一臂之力。”

周语琴见他果然是想招募自己,忽然想起了海音、空相敛财,孙悟空在取经路上被师父念紧箍咒,如来行贿,甚至还有龟灵圣母,不由得反感起来。她伸了伸腰,笑道:“我这人懒散,那些仙人三番五次邀我去修道我都没去,听说佛门规矩更多,怕污了清静之地。”

唐僧一个劲地劝说。周语琴一开始还推辞,可见他态度虽然和善,却唠唠叨叨的没完,索性默然不语,心中着实厌烦。唐僧见她始终不动心,从袖中取出一个盒子,说:“女施主,贫僧今日带了一件佛宝,你肯定喜欢。”

周语琴暗自戒备,说:“不必了,我与佛宝无缘。”

唐僧自顾自地打开盒子。周语琴一瞥,见里面放着一颗珠子,约半拳大。唐僧合十念道:“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佛音刚落,只见那珠子放出两道金光,两尊金佛乘光而出,各自挥掌向前猛击,掌风呼啸,刚猛无比。周语琴暗吃一惊,见那金佛所使掌法竟与少林“金刚般若掌”十分相似,只是它们用的仍是法力而不是内力。二金佛一个左式,一个右式,相互配合,严丝合缝,分别向前击了四掌后终于消散在虚空之中。周语琴当初在西凉妖怪洞里见海音使过这招,但今日威力更胜一筹,况且二佛共出八掌,比之海音的一掌自然厉害得多。

唐僧见她惊讶,心中得意,说:“让女施主见笑了,此宝最善防身,今日就送给你了。”说着,又取出一颗珠子放入盒中,原先的那颗已消失不见。

周语琴知道一旦收下,就拿了手短了。她刚要拒绝,忽然心中一动,摆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说:“果然是宝贝,可惜我不能操控法器,拿了无用。”

唐僧笑道:“不必担心,我佛门宝物与道家有些不同。这珠子名叫‘蓄法珠’,能将法力事先积聚在其中,临敌时对准方向,念出口诀,金佛自会攻击,无需本人任何法力。”

周语琴深感诧异,觉得心中所知被大大颠覆了。她说:“此宝如此奇妙,连凡人也能使用,万一落入歹人之手岂不糟糕?”

“女施主真是宅心仁厚,我佛慈悲,自会谨慎。此珠乃先天大菩提果,辅之以佛法孵养,千年方才结果,数量极少,不会在凡间亢滥的,也只有靠它才能蓄积如此强劲的法术。”

“海音用的也是这个吧?他死了。”

唐僧略微有些尴尬,说:“海音没有丝毫法力,为了显神迹只好吞食菩提果,一旦放出便会反噬自身。菩提分五等,‘发心、伏心、明心、出到、无上’,他用的只是‘发心’而已,贫僧给你的是‘出到’菩提,女施主佛缘深厚啊!”

周语琴心想,这佛虽然烦,人倒老实,那最高等的“无上”菩提不知是什么样。她笑道:“我问心无愧,况且天规很严,无需担忧什么,恐怕要辜负大佛的美意了。”

唐僧见她仍然拒绝,颇感意外,只好继续劝说,大赞入佛门的好处,什么永脱苦海,消灾解业,什么一方一净土,一花一世界。周语琴耐着性子听了一会,愈加烦躁起来,心想海音、空相是受了你的指使才敛财的,圆真也是因你而死,西凉、洛阳不知有多少人散尽家财,你还有脸来和我说这些。她伸了伸腿,说:“我坐不惯蒲团,脚酸,让我先跳到屋顶上练会功,再来听大佛讲法。”

唐僧吓了一跳,知道这女子十分诡异,若破了“千虚万幻”,那可就遭了。他叹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既然如此贫僧也不勉强了,只是我有一个请求,不知可否?”

“但说无妨。”

“他日若能再见,女施主能否井水不犯河水?”

周语琴听他唠叨了半天,就这句话最悦耳,当即点头。唐僧总算有点收获,苦笑道:“还有一位朋友也想与女施主见面。”

“是屏风后面的人吗?”

“原来周姑娘早就察觉到了,当真厉害。”一人从屏风后走出,朗声笑道:“你们终于谈完了,闷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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