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拼命地动着上半截身子，举起拳头一次又一次砸向镜面。血从他的指缝中渗了出来，但镜面依旧没有一丁点破损。
“你先不要乱动。免得越陷越深。”何渡观察着镜面，李海身下所处的地方，如同一把极为合身的锁，紧紧地锁住了他的身体。
“从里面挣脱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唯一的办法，只有施加外力，击碎镜面。但是如果贸然施加外力，控制不好的话，镜子碎片便会威胁到他的生命。看来，要离他远一些，通过敲击远处的镜面来造成裂痕，这些裂痕蔓延至他身边，从而使得他身下的镜面破碎。”
“老老实实呆在原地，我这就救你。”
何渡放眼四周，并没有找到什么硬物可以敲击镜面。他举起拳头在眼前看了看：“他的拳头不行，我的或许可以。”
他蓄足力气，对准镜面便挥下了拳头，“咔嚓”一声，上面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看来力气还是不够大啊。”
又一拳落下，那道裂痕变得更加明显，周围又生出许多小的裂痕。
拳头不断撞击着镜面，发出了一阵阵清脆的声响，“咔嚓——咔嚓——”，镜面碎裂，裂痕像虫子一样，慢慢地朝着李海爬了过去。
何渡换了个方向，继续砸着，鲜血渗进了镜面的裂缝中。
“快啊，快点，还差一点，我就能够出来了！”李海的眼中，放射出无比兴奋的光芒。
他没有注意到，身下的镜子里面，出现了一团模糊的黑影。
“那是什么……”何渡怔怔地看着。
“你倒是快点啊，再晚一点，我就要被卡得窒息而死了。”
那团黑影，慢慢地成了一个人形。
“小心下面！”何渡冲着李海大喊一声，与此同时，拳头更加快速地砸着镜面。
李海低头一看，吓得脸色煞白，他惊叫道：“鬼来了，鬼来了！我在镜子里看到的，就是它！救救我，救救我！”
一颗没有皮肤包裹，镶嵌着绿色眼睛的骷髅头出现在了镜面里。它伸出了那只枯瘦的、白骨森森的手。
那双手在镜面里动着，越来越长，最后，竟然钻出了镜面，朝着李海的脖子伸了过去。
“快啊，快啊……”李海绝望地呼喊着。
何渡的拳头更加快速地击打着镜面，裂痕一道接一道地扩大着。
“咔——”，李海扒开了碎片，逃命似地奔到了岸上，那颗骷髅头以及那双手此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海的影子又恢复了正常。
何渡的两只手已变得鲜血淋漓，他艰难地挪动着身子，回到了岸边。
李海大口喘着粗气，喋喋不休道：“差一点我就没命了，好险……”对于把他救出来的何渡，他没有说一句“谢谢”，似乎于他而言，这是理所应当，是何渡的责任。
何渡笑了笑，他低下头，将手上的血舔得干干净净。
李海有些惶恐地看着何渡。
何渡说：“这一次，流的是我的血，我能把它舔回去。如果，流的是你的血，我也会照样舔干净。”
他哈哈大笑，并拍了拍李海的肩膀。
李海面无血色。
眼前的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镜面碎了，所有的碎片都掉了下去。
一条长长的隧道出现了。
何渡和李海走在隧道里，谁也看不见谁。
只有四处乱撞的脚步声。
隧道尽头，有一星光亮。那是一盏昏黄的路灯。
灯罩上铁锈斑驳，如同一颗被塞进灯泡的头。
立在路灯旁边的，是一栋久经年月的居民楼。楼口黑漆漆的，像极了一只盯着何渡与李海的眼睛。
“血字提示的楼，应该就是这栋了。”
在二人进楼的一瞬间，楼梯道里的声控灯迅速亮了起来。
“只是住户这么多，不知道我们到底要去哪一家……”何渡发现李海站在楼口，神色有些异常。
何渡问：“你发现什么了？”
“没……没什么，这里我也没来过……”他的眼睛，飘忽不定。
何渡生了疑心，但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你跟在我后面。”
一楼的门都被水泥给封得严严实实，一眼望去，倒像是看到了墓门。
“我怎么觉得站在这楼里瘆得慌啊，要不然，咱们快点出去吧……”李海拉了拉何渡的衣角。
“你现在就可以出去。只是，如果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东西，你可不要后悔。”何渡没有回头，踩着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的门也一样。
“这应该是一种暗示。被水泥封住的门是进不去的，也就和镜子里的血字没有关联。”他们继续往上走着，一直到了五楼。
一扇敞开的门。
“是这儿了。”何渡尝试着去开房间里的灯，却发现灯坏了，于是只能摸着黑在房间里走着。
“这是客厅”，何渡摸到了沙发，“你跟紧点”。
他摸到了一双冰冷的手。
“不至于吓成这个样子吧。”
他转头，却看到李海正站在门口。
“你……你……”李海瞠目惊恐万分地看着他。
这双手是谁的……
一道光束从下面直直地射了上来，正打在一张惨白的脸上。那张脸，被剜去了眼睛，割掉了鼻子，切下了嘴唇。
“你终于来了。”声音是从他的喉咙里发出来的，沉闷，阴冷。
光束晃了一下，那张脸消失了。随后，一只腐烂得露出了骨头的手伸了出来。
那只手递过来一个手电筒。
何渡望着手电筒，鼻尖上冒出了冷汗。接还是不接？
那只手又往前凑了凑，抖了一下，手电筒落在了地上，客厅又陷入黑暗中。
何渡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俯下身子，捡起了手电筒。
一切平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何渡打开手电筒，投射出来的光圈在客厅里移动着。
“躲在外面干什么。”
听见何渡的声音，躲在门旁的李海方才慢慢露出了身子。
何渡直接把光打在了他的脸上。
李海慌忙用手遮挡：“别照别照，是我啊。”他小心翼翼地进了屋，待发现没有什么异样之后，快步走到了何渡身边。
“嗒——嗒——”
水滴声。
何渡对着李海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
手电筒的光打到地板上。出现在二人眼前的，是一滩血。
光圈慢慢上移。天花板正往下滴着血。
鲜血之中，是那张没有五官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