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吕老一行人来到潇湘馆的时候,馆中依旧乱纷纷,舒扬和丹莉两个人指手画脚的指挥来指挥去,但是两人的意见又往往统一不到一块去:每个人都认为自己说的是真理,对方则是“在犯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不过幸好两个都是清秀的江南小姑娘,最多在嘴皮子上见见功夫,让周围的人看看热闹,也不至于出什么大的岔子,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看见两位前辈难得同一时间驾临,一个个看热闹的脑袋都缩回去了,规规矩矩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本正经的开始工作——然而只要二人一走过自己的办公室窃窃私语又是免不了的。
两位前辈无动于衷的穿过一个又一个科室,对着里面有如耗子般的吱吱唔唔的声音充耳不闻,这两位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对着这里面的名堂儿也是有如明镜。
“雪雁,你带孟老师去看看紫鹃,我去看看李益。”
雪雁站在二楼楼梯口上听到这句话算是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搅和进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当中去了,不管吕老会如何处理这件事,这风波都还一时刮不到她的头上来。
“孟老师请跟我来。”
孟利英穿过吕瑞英的身边时,给了她一个疑惑的眼神,“你想要怎么样?”
把林家势力驱除出潇湘馆是吕瑞英一直以来的目标,今天却要轻轻放过林家在这里的二号人物,孟利英感觉到有些不可理解。
吕瑞英微微的把头一偏,假作没有看到孟利英的眼神。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提步继续往三楼走去。
李益的办公室用的还是原来仰萍的办公室,他正在里面垂头丧气的等着暴风雨的降临。
不多时,一个紫袍神官推开了刚刚修好的大门,无声无息的走了进来。李益抬头看去,那位身材并不高大的院长正站在自己的面前,已经衰老的外表下是她那依旧灵活的头脑,斑驳的华发掩映着她过人的智慧。此刻的她没有发怒,面容依旧安详,但却也不见任何温和的迹象。而那执掌教鞭数十年的威严却在这一点一点的时间流逝中显露出来。
李益迷茫的望着面前的老人,她无声的举动比一场暴风雨更可怕,她的气势已经完全的凌驾与他之上,在她的面前他是个没有任何能力的婴儿,柔弱、无助、可怜、渺小。在她面前,绝对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在她面前,绝对不要动一动反抗的心思;在她面前,绝对的是她主宰着你。
这一世界,是她的领域,她的空间,在这里你没有战斗的权利,在这里你不能逃避她的意志,你的感觉将在痛苦中慢慢撕裂。
这就是传说中的禁锢之术吗?
当年陶梅一心想学却不被吕瑞英传授的圣教秘技,后来偷学不成反被驱逐出教的秘技就是这个吗?陶梅只偷学了几招粗浅功夫就自成一家的搞出了那样的动静,这由吕老亲自释放出来的禁锢之术该有多大的效力——但这已经不是李益所能思考的了。
吕瑞英并未真正打算惩罚他,仅仅只持续了十秒钟左右的时间,在这小小的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又都似乎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也有你的难处,”吕瑞英平静的说,“但是你的确是太过温和,夹在这错综复杂的环境中你的确是很为难。这些属下你都驾驭不住。雪雁是林仰萍的嫡系,她天天都把这馆中的事情报告给她的主子。紫鹃也有她的来历,你也要理解她,她也是不得以而为之。这馆中可以说没有一个人没有背景没有来头——除了你,你是在这场斗争中被牺牲掉的。”
“我不能给你说太多这方面的事情,谁不想在这里面插上一脚,有人不就是让一个根本没有病的人生了病吗?李益啊,你就是吃亏在太单纯,你就是吃亏在太过于相信别人了。那些人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仰萍莫名其妙的被抽走了,陶梅又稀里糊涂的遇上了那档子事也被赶走了,现在轮到你了,整个潇湘馆乱成一团,这对于那些人来说,又是一个攻击你的把柄。”
李益听得哑口无言,虽然心里也大致明白些许道理,但是没有想出来吕瑞英竟会这样开诚布公的说出来。心里不得不佩服这姜还是老的辣,吕老也到底就是吕老。但是心里也终究还是有一个疑问,“那么究竟是谁在这里一再捣鬼呢?”
吕瑞英摇摇头,“这黑手的胃口大的很。潇湘馆只是他目标上的一环,我们也不会这么放任不管的。孟老师已经去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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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鹃的闺房就在四楼,身为潇湘馆的总管,待遇自然也与别人不大相同,不仅整个四楼都是她的地盘,里面更是按她的心思布置的花枝招展。
从三楼转上,孟利英一时间错愕以为自己来到的是一个植物园,抬头向上看只见楼梯上用奇花异卉铺就了一条升天路,雪雁在身后柔声道:“这是紫鹃姐姐自己设计的路,她说绿色的象征了生命。”
孟老无奈的摇摇头,自己的这个徒弟和陶梅一个性子,看似柔弱其实骨子里要强的要命,她认准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还是提步向前吧,穿过那一株株散发着浓郁香气的蔷薇和蜿蜒匍匐的某种绿色蔓藤——孟利英估计自己只能叫出这里的植物名字的不超过十分之一。她是从哪儿来的这么多花花草草?哦,肯定少不了红娘那个古怪精灵的小丫头的功劳,没有她这世界真的是会少了很多乐趣啊。说起来她也是吕老的记名弟子,可惜这小丫头只肯花百分之一的精力在学业上,却花了百分之九十九的精力和时间在调皮捣乱上。要不然她定会是个很杰出的圣教后学,也许无法超越陶梅仰萍亚芬他们但是超过自己的这个不成器的徒弟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惜了可惜了啊!
吕瑞英终究还是对陶梅偏爱太过了,其他的弟子都成了她的注脚了。在吕老座下想有大成几乎就是做梦,还不如自学也许还可以成才。
一提起自己的徒弟来,这些老人们大多有些舐犊情深:吕老对陶梅的偏爱每每溢与言行,王老也从不讳言自己对仰萍的得意,袁老面上不说,背地里也还是很得意自己有了亚芬这样一个好徒弟,几个老人凑在一起,唠其这些孩子们来就像在谈自己儿女,真是越谈越喜欢,越看越可爱。
但是面上却总免不了要把这些孩子时不时的叫来“敲打敲打”,像现在孟利英要做的这样,孩子吗,还小,一不小心就会犯错,还是要多敲打敲打才好。
就比方说自己的这个徒弟吧,平日里也是个素明白的人,办事也是极为可靠的,谁知道这回竟是鬼迷了心窍做下蠢事来,让吕老抓了个把柄,还把自己也给牵扯进去。真是不明白这算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是怎么了?是自己一时糊涂,还是受人利用,还是被人胁迫?孩子,你有什么话,有什么难处,有什么委屈都尽管对老师说出来啊。老师难道为真正会为难你吗?你难道不知道你在老师心中就是最亲最可爱的小女儿吗?你就是老师那贴心的小棉袄啊。
若不是这样,孟利英都已经快十年没进潇湘馆的人了,今天也不会老大太阳的不在家里享清福特地的跑到这儿来,还跟在吕瑞英后面让她看好戏。虽然她还是把紫鹃交给了自己,也算是给了自己面子,但是自己又欠下了她一个人情。这些稀里糊涂的人情债什么时候才能说的清还得光哦。
“紫鹃姐姐,紫鹃姐姐。开开门,孟老师来看你了。”一走到门口,雪雁赶快抢上前去敲响门环。
不一会儿,一个侍女把门打开请了二人进去,里面的风格和外面如出一辙,从天花板到地板上都是爬满着各式各样的绿色植物,一朵朵样式各异的花朵儿在任何可能的地方探出头来,似乎他们也有意识似的,好奇的打量着那个陌生的客人。
“紫鹃呢?还在床上躺着吗?”孟利英打量着这如同花房一样的“客厅”,她从没来过紫鹃的住处,“有来而学之者,未有往而教之者。”只有紫鹃登门拜访她,哪有老师倒过来去学生的住所的,但这亘古不变的规矩确实一点一点的被打破了,师道尊严也是越来越没有了。
“我这就去叫紫鹃姐姐。”雪雁一边给那个侍女打眼神,一面就要往里面走,孟老却制止了她,既然规矩已经被破坏了,就不要在乎多破坏一点吧,“既然紫鹃有病卧床,想必身子不太方便,我们还是一起进去看看吧。”
说完孟老就先迈步走了进去,雪雁无奈,顿了一顿,只得跟上。心中大叫不好,这一下西洋镜可是全都要给揭穿了!心中顿时转过了几千道湾,但是没有一条管用的,现在是说什么也不能让孟老师走进里间的,不然这场戏可就是白唱了。
“紫鹃姐姐,快出来啊,孟老师来看你了。”雪雁无奈只得提高声音再次向里间喊道,希望里面的人能够还来得及隐瞒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