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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章二十三

匆匆出发之后,第一分遣舰队只用了三天就赶到了夔州,连夜进行补给作业之后,十六艘巨舰顶着蒙蒙细雨又在夜色的掩护下向西进发了。

到了六月十七,第一分遣舰队终于赶到了涪州以北的江面,十六艘舰的主官进行了最后一次作战会议之后就按事先计划两两编队,在宽阔的江面上各自向着预定目标散去:

旗舰“岳阳”号和“浔阳”号继续南下,凭借它们强大的火力和厚重的护甲,他们将对涪州发动攻击,抢占这个港口作为分舰队前进的跳板,其余的七组编队,三组向渝州方向进发,那里是林家重要的货运码头,一旦受到打击,林家的水上运输就乱了一半。其余的四组日夜兼程,穿过林家的重重封锁,务必在林家反应过来之前控制合州,合州是林如潮水师的前进基地,囤积的粮草和战备物资不计其数,这里受困,林如潮肯定坐不住,一旦崔家攻占这里,他也就彻底失去了与林潞争霸天下的资本。因此卢象生赌林如潮必定回撤,林如潮他没有胆量去冒这个风险。而且为了把戏做的更像一点,以月圆为期,陈泰率领忠州、归州两州步军将对林如潮的通州发动一次攻击,再加上北方金州的压力。总之,崔家摆出了要一口吃掉林如潮的态势,不信你还能安安稳稳的坐在那儿争夺家主之位。

黔中涪州。

这是黔中与巴蜀隔江相望的一处天然深水良港,港内渔船云集,灯火密布。每逢汛期,黔中和川中沿江各地的渔船都先赶到这里的龙王庙烧香,然后才进入渔场下网捕捞。于是涪州城内昼夜灯火通明,港口人声鼎沸,商贾小贩好像成群结队的蚂蚁一样把刚刚捕捞上岸新鲜产品运往消费能力强的襄州、荆州地区。

景德三年六月,一年一度的渔汛在人们祈祷声和烛火的烟雾缭绕中悄然来临。虽然此时林家内战一触即发,但是这里的人们生活依然平静。北方打仗同南方捕鱼有什么必然关系呢?何况老百姓不是军人,不能因为打仗就不干活吃饭。因此这年龙王庙里香火格外旺盛,祈祷丰衣足食岁岁平安的渔民烧完香做完祷告之后,就把渔网粮食生活用具搬上船去,然后告别亲人扬帆出海。

至少在这年六月底以前,包括涪州江面在内的整个川江流域是风平浪静的,笼罩一片生产繁忙的和平气氛,仿佛战争只是贵族们的事,与水上的渔民无关。甚至有时护渔的林家舰队还扣押了几艘闯进来的崔家的渔船,双方经过一番交涉之后事情才得到勉强解决。

六月十八日,涪州西北江面,约有百余只涪州、渝州和合州的渔船正在渔场下网捕鱼,另有三艘悬挂林字旗号的林家武装巡逻船执行正常的护渔和巡逻任务。

约上午七时,东北方向远处起了些风浪,很快阳光照耀的地平线上出现一些隐隐约约的斑点,不久那些移动的黑色斑点就变成许多闪烁在粼粼波光里的船影,有目力好的人认出那是一支正在开足马力成战斗队形朝他们驶来的崔家舰队。正在捕捞作业的渔民纷纷停止手中的活儿,惊讶地抬起头张望。他们看到,这些气势汹汹的黑乎乎的大家伙似乎都不怀好意,军舰上那些那些水兵们似乎都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们。

胆小的人悄悄收起渔网准备溜走,但是多数渔民自恃这里是林家渔场,这川江上下是林家的水域,不是崔家的荆江水域,崔家敢在林家的地盘上上对许多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动武吗?何况那儿还有几艘林家武装巡逻船也把几架威武不屈的弩炮高高扬起,作出随时准备开火的战斗姿态。

时间在不祥的对峙中悄悄溜走。

到了下午,崔家舰队似乎决定离开这里,多数军舰折向西北,留下两艘楼船也停止敌对行动,变成在渔场外缓慢游荡。渔民松了一口气,料定崔家不过虚张声势,又纷纷抓紧生产埋头捕鱼。

晚八时许,一抹浓重的阴云遮盖了天际,海上起了小风,朦胧的夜色渐渐笼罩渔场。劳作一天的渔船开始互相靠拢,油灯点亮了,生火做饭的炊烟也袅袅地升起来,渔场上有了许多悠长的人声和应答呼唤,暮色中的渔场到处闪动着和平时期特有的万点繁星般的渔火。

但是一声尖利的弩炮呼啸划破了江面的静谧。

阴险的崔家楼船开始攻击。随着军舰尾部细微的一声声响,第一发一石重的弩炮迳直击中一艘渔船,"轰隆"——声巨响,可怜的木船连同它的毫无防备的主人立刻被炸得粉身碎骨葬身大海。紧接着,崔家战船各炮齐发,无数颗高速出膛的弩炮在暗夜的空气里织成一张颤动的弧形大网,将整个渔场牢牢笼罩在一片死亡的火海之中。

第一轮炮击之后,海面上三分之一的渔船不是中弹炸沉就是受损严重,剩下的渔民这才大梦初醒,扔掉还在水下的渔网和落水的幸存者,慌慌张张四散逃命。林家的巡逻船在敌人头一轮炮击中不幸被击毁两艘,幸存的一艘开足马力,夹起尾巴向涪州港口方向逃去。但是仅仅过了几分钟,“岳阳”上的重型弩炮便以精确射击埋葬了林家小船的生还希望,一群在空气中快活地撞来撞去的弩箭如同暗夜里吱吱歌唱的黑色蝙蝠,它们张开翅膀争先恐后地扑向巡逻船并把它立刻炸成两段。接下来崔家军舰摆出夜战演练的姿态,让全体官兵练习在夜间能见度很低的情况下快速捕捉和击毁水上活动目标的演练科目。第二天清晨,当东方冉冉升起的朝阳照亮了海面时,那支演练完毕的崔家舰队已经穿过渔场海峡继续南下,在他们身后的江面上漂浮起许多被炮弹击毁的渔船残骸,和抱着木板随波逐流的幸存者。

几天以后,崔家舰队接连袭击了渝州、合州、涪州等川东航线上的商船队和渔民,一向远离战乱和生活相对富裕的川东人民终于痛苦地认识到,战争不仅仅是北方遥远的传说而是生活中现实的苦难。

崔家水师荆江舰队第一分遣舰队主官祖宽统领站在乘风破浪的“岳阳”号楼船上眺望。

“岳阳”号是荆江水师的骄傲,它是一艘崔家自行设计自行建造的主力战舰——五层楼船。该舰于至元十一年年在荆州制造总局船厂下水,排水量三万八千石,水线长二百四十米,宽三十二米,可搭载作战人员一千余人,拥有各式口径的弩炮、投石机四百多台。早在至元元年,当林铎还在成都策划第一次西征和萧瑀还在北方防线上全力抵御胡狼人的时候,崔家就开始自行设计制造这种巨型水面战舰。此后大约每隔二到三年,崔家就有一艘五层楼船建造完毕编入现役。到了景德三年,崔家已经拥有六艘五层楼船,和每年造舰船六十万石的能力。

现在,这艘漂浮在海面大约相当于十几层楼房高的庞然大物正全速向南开进,在它身后跟着的是另一艘五层楼船“浔阳”号。它们的目标不在于那些破破烂烂的小渔船,他们必须要在三天内拿下涪州港。

前方即将进入涪州水域!

根据情报,林老三有一只小规模的舰队在这一带水域活动,其补给基地就设在涪州。祖宽打心眼里瞧不起林家人的舰队,那些破破烂烂的浮在水面上的小玩艺儿难道也能叫战船么?如果说四十年前夔州水战时双方舰队实力尚在伯仲之间,那么四十年后的景德三年,双方水师实力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祖宽站在甲板上慢慢地移动望远镜。他看到只有风平浪静,烟波浩渺,倍大一个涪州港,竟连一条渔船的影子也看不见。

他命令“浔阳”号开进涪州内港,以舰载投石机向敌人炮台和港口轰击,务必堵住敌人舰队并将其全部击沉,不使一舰一艇漏网。这场一边倒的水陆大战只持续了半天。

在崔家巨型弩炮对着涪州港口狂轰滥炸时,有两架从涪州城内延伸出来巨型投石机勇敢地攻击了“浔阳”号,一枚三十石重的石弹落在右甲板上弹开,幸好护甲够结实,只砸坏一具弩炮,还好没有人受伤。在“浔阳”舰密集的弩炮打击下,涪州驻军的反击力度一点点的被削弱。据观察哨报告,城西主阵地上已经没有还击了。祖宽却感到余怒未消。

敌人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这样的战果当然是令人满意的,问题是刚才敌人扔来的石弹就在距离舰桥不到几十米的地方落下,司令官亲眼看见那具倒霉的弩炮被砸成木屑。作为一个爱舰如命的水师指挥官,他绝对不能容忍敌人对他神圣的军舰制造这样的罪恶。于是统领大人决心要让胆敢击伤他的军舰的所有人付出代价。水师是不可战胜的,任何对水师的挑战都是自取灭亡。当天中午,两艘巨舰沿着狭窄水道抵近港口,所有重型弩炮一齐扬起巨大的炮膛,准备万炮齐轰把那些林家小耗子炸得粉碎。

但是观察哨报告,港内没有任何动静,敌人舰艇踪影全无,仿佛全都插翅飞走了一般。这个异常情况使得崔家舰队指挥官纳闷了许久,后来派水鬼潜入港内侦察,事情才真相大白:原来那只小舰队自知末日来临,已经全部自沉于港内。

这是自夔州水战以来,林家水军再次惨遭全军覆灭的命运。继涪州舰队自沉后,渝州舰队、合州舰队等也陆续覆灭。

“匕首”已经出鞘,就看林家怎么招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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