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你和祁琚是幼儿园同学、小学同学,还做了11年的邻居!”宁安的表情比她听到祁琚转来三班的时候还要夸张,“天呐,人不可貌相,程澈你居然和祁琚是发小,不,是青梅竹马!”
“你你你小声点……”程澈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宁安神情复杂地看着蹲在树荫下的程澈,摸了摸下巴,“你是烧了三辈子的香才换来像祁琚一样的竹马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程澈白了一眼宁安。
“嘿嘿,我的意思是,你简直是现实版的相原琴子啊,程湘琴!”宁安笑嘻嘻地说着,她转眼看向处于全场目光焦点的男生,戳了一下程澈的腰,“喂,你的祁直树被人盯上了。”
“你别乱说话,”程澈喝了一口水,看向祁直树,他旁边站着一个白的发光的女生,程澈小声问道:“那是谁啊?”
“据我观察,她应该是四班的班花崔婉婉,”宁安手托着下巴,猛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靠!挖墙脚挖到我们班了!”
“噗——”程澈原本又给自己灌了口水,突然听到宁安说道“墙角”两个字,她直接把还没咽下的水一口喷了出来。
宁安坐在程澈侧前方,感受到一阵清凉,她满脸黑线,抹了抹脖子上的水雾。
“对不起…咳咳咳…我不是…不是故意的。”程澈被水噎到了,满脸涨红,坚持在一阵咳嗽声中把道歉的话说完整了。
话音刚落,程澈突然感受到了周围人的视线,她环顾一周,脸烧得更红了。
“不好意思,我吵到大家休息了……”程澈小声地说道,声量像苍蝇一样小。
“他看过来了!!!”宁安突然抓住程澈的肩膀,使劲摇晃,在她耳边低声说,“大神还是在乎你的!!!他听到你咳嗽就看了过来!”
程澈感觉到一阵眩晕,眼冒金星。
宁安的手终于停下来了,程澈被晃得一阵恶心,有点想吐,她郁闷地看着正在聚精会神观察敌情的宁安:“你想太多了……”别说是祁琚了,就连李教官也看了过来啊!
五分钟后,休息时间结束,刺耳的哨声响起。
程澈晕晕乎乎地站起来,她晃晃脑袋,走到队伍里。
她旁边站着的正好是池萨。池萨看着脸色惨白的程澈,问了一句:“你的脸色太差了,要不要继续休息一下?“
程澈对着池萨勉强地笑笑,“不用啦,我就是有点……“
话还没说完,程澈突然感觉自己瞎了。
眼前的世界在顷刻间变得一片漆黑,就像电脑被人拔了电源,直接跳过关机黑屏。
她什么也看不到,心跳得猛烈,仿佛有人在她的胸口跳Hiphop。身体也不受自己控制,重心往下坠去,程澈想叫出来,却感觉喉咙被铁链严严实实地封上了。
她只能恍恍惚惚地从听到右边传来一阵喊声,还有一道十分尖利的女高音——吓得她的心跳更快了。
那道能媲美海豚音的尖叫是宁安发出来的,事实证明,宁安的声音和她的名字简直是两个极端。
程澈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感觉到自己跌入了一个硬邦邦的怀里,这个人还带着一丝隐隐的烟草味。
希望这个人千万不要是李教官——程澈最后想道。
然后她彻底陷入了昏迷。
·
等到程澈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她还没来得及回忆发生了什么事,就感觉到头疼欲裂,还伴有一阵耳鸣,好像有上百个小人在她的脑袋里蹦迪。
她低哼几句,动了动手脚,摸到了一床温凉的被子。
还闻到了一股有点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一会儿,程澈就感觉到有一只温热的手覆上了自己的额头。
程澈拼了命地睁开眼,想看看手的主人是谁。她不敢深想,怕自己猜错了。所以,还是眼见为实最好。
她突然想起林宥嘉的一句歌词:眼前的黑不是黑,你说的白是什么白。
程澈终于睁开了眼,原来这白,是医务室的白色天花板。她微微侧头,感觉到自己僵硬的脖子正在一点点移动。
熟悉的眉眼映入眼中,她一愣,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祁琚还是穿着一身军训服,头发是罕见的乱糟糟,他坐在床边的木椅上,两只手拧在一起,不安地放在白色的被子边缘。
两人相顾无言。
许久,程澈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闭上了眼装睡。
祁琚侧头一笑,低声说道:“没有,放心。“
程澈的嘴角微微弯着,她悄悄睁开一只眼,眨巴眨巴许久后才睁开另一只眼。
还像小学一样幼稚。
程澈在二年级的时候曾经得过很严重的结膜炎,那时候她整天流眼泪,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
程延东带她去看了眼科医生,开了三四瓶眼药水。但是因为程澈手残,每次滴眼药水都滴不到眼睛里,祁琚看不惯,直接包揽了帮她滴眼药水的活。
有天,路过的程亦奇嫌弃地看着正在扒眼睛的程澈,问正在旁边开眼药瓶的祁琚:“祁琚你不是有洁癖吗,对着满眼眼屎的我妹都能下手?“
程澈脸一黑,直接追上程亦奇暴力开打。后来,出于羞耻心,程澈就不愿意让祁琚帮自己滴眼药水了。
祁琚只是淡淡地看着程澈的眼睛,说:“心中有屎,看人即屎。在我眼里,那只是眼睑的分泌物。“
程澈从祁琚口里听到这个不雅的字,有点惊讶。她虽然不太懂祁琚在说什么,但能感觉到他并不嫌弃自己,于是又心安理得让祁琚帮自己点眼药水。
于是,她每次躺在祁琚腿上之前,都会问自己眼睛有没有分泌物,如果有的话,程澈马上会用纸巾擦干净眼睛再让祁琚帮自己点药。
这个传统延续了好几年,所以只要程澈像祁琚眨眨眼,祁琚都能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有分泌物,祁琚就会点头。
如果没有,他就摇头。
此刻,程澈的两只眼睛像小鹿一样,湿漉漉地看着祁琚。
祁琚先开口问:“你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先前,程澈还觉得脑袋有些疼,耳朵有点吵,看见祁琚之后,她忽然觉得耳清目明,啥事儿都没有了。
她摇摇头,弱弱地问道:“琚…祁琚,你…还记得我啊?“
祁琚一愣,想不通她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反问“难道你忘了我么?“
程澈摇头的幅度更大了些,“那你为什么昨天在走廊不理我?“
祁琚脸色有点尴尬,他总不能说自己当时在生气吧?
他气程澈即使自己不在,她也能和别人玩得很开心。
而他却不行。
“你太瘦了,我没认出你。“祁琚回答。程澈嘴一抽,她有瘦得这么脱相吗?
祁琚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手又探了探程澈的额头,“体温还是有点高,我去请校医来。“
程澈感受到祁琚久违的关心,眼眶一热,微微泛红。
祁琚看着她逐渐湿润的眼眶,突然有点心慌,他本来要起身出去找校医,却坐在了白色的病床上。他捋了捋程澈汗湿的头发,一点也不在意那种粘稠湿腻的感觉。
程澈看着祁琚关切的眼神,渐渐小声地呜呜哭起来,她拉着祁琚的手坐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祁琚的迷彩服袖子上。
“我好难受……“程澈呜咽说着,还像小时候一样把脑袋埋进了祁琚的怀里。
以前,她在程家受了委屈,都会跑到祁琚房里哭一场。
一开始,祁琚总是嫌弃程澈鼻涕眼泪流不停,隔空远远地抛来一抽纸巾。但是,程澈每次都哭得太用力,擦眼泪的力道堪比揉面团,就算是再柔软的纸巾,也会在她的脸蛋上留下红印。祁琚为了不让程澈擦破脸,只好亲自上手帮她擦泪。日子久了,程澈直接用祁琚身上的美国牌子衣服来抹眼泪,顺便还能扑到他怀里哭一场。
“哪里难受?“祁琚轻轻揽着程澈,像哄婴儿的大人似的拍着程澈的背。
程澈在他怀里摇头,“不是,不是身体、难受,是心里难受。“
祁琚低头看着身体微微颤抖的女孩,也不说话,任由她的哭声慢慢升高。阵雨转小雨,小雨转大雨,最后转成雷暴雨。
祁琚的下巴轻轻靠在程澈的脑袋上,他感受着胸口一片濡湿,心猛地疼了一下。
总会有转晴的时候。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