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千万不要有事
脑海中，始终闪现那一幕，宝妹那一刀，没有刺向他，而是刺向了她自己！
这个小丫头，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沮丧地发现，他并不了解她，一点都不了解。
“好了，康先生，小姐并没有什么大碍，可能麻药散了以后会痛，会发烧。只要伤口不感染，就没事。”医生已经处理完毕，轻声安慰着康宏宇。
这个时候，康宏宇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是挥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他再次走到床边，坐下来，久久地凝视着宝妹的脸。
那张脸，曾经那么活泼生动，可是现在，却是如此苍白！
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她的眉，她的眼睛，她小巧的鼻子，还有失去血色的唇。
一寸一寸地抚摸，他的心痛到快要窒息。
这个倔强的丫头，她心里到底埋了多少秘密？为什么一点都不肯对他说？这十年，他亏欠了她太多。
就一直这样坐着，想着，发着呆。
到后半夜，大概麻药散了，丝丝的疼痛终究还是打扰到了宝妹的睡眠。恶梦开始不停地惊扰她。
“不要！不要！不要杀康哥哥……”嘴里喃喃低语，好看的眉毛拧在一起，一脸痛苦和害怕，滴滴汗珠顺着额头冒了出来。
“宝妹，别怕，康哥哥在这里！”他握着她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想要给她安慰。
“康哥哥，不要离开我，我爱你！”继续呢喃低语。
康宏宇握住她的手，不停地颤抖，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康宏宇，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宝妹的恶梦一直不断，嘴里也一直不停地呢喃，时断时续。
康宏宇摸摸她的额头，很烫，如医生所言，她开始发烧了。
他再次帮她扯了扯被子，然后，遮着被子，他俯在她身上，紧紧地抱住她娇小的身体。或许这些，可以给她更多的温暖。
“康哥哥，我爱你，我恨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宝妹的胡话越来越多。虽然是梦语，却字字句句敲着人的心，字字句句让人心酸落泪。
康宏宇把脸贴在她胸口，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渲泄自己的情感，可以毫无顾忌地掉眼泪。
宝妹，其实康哥哥心里一点也不比你好受。我知道你爱我，但是，我却不能放任自己的感情横流，不能毫无顾忌地去爱你。对不起，如果恨我可以让你不那么痛苦，那么，你就恨我一辈子吧！
这一夜，宝妹不停地被恶梦惊扰，不停地梦呓。康宏宇守在她身边，不停地掉眼泪，心，痛到不能呼吸。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那么多的眼泪可流。
忽然很想，就这样守着一个人过一辈子，安稳地过一辈子，没有任何邪心杂念，相拥着一起看日起日落，抛去所有的恩恩怨怨，安安静静地生活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可是他清楚，这不可能，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来，又有很多的事情需要面对。
“我要起床！”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搅乱了这安静得让人心碎的气氛。
抬起头，看见宝妹已经醒了，睁着眼睛看着他。刚才那句话，就是从她嘴里发出来。
“宝妹，你醒了？你知不知道，我都快吓坏了！”他微笑着，讨好地说。
这是第一次，他说那么多废话，而且，是讨好地说。不过，他不在乎，只要宝妹好好地，他什么都不在乎。
宝妹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痛。其实，她已经醒了很久了，看着康宏宇把脸埋在她胸前，她贪恋着他身上的味道，迟迟没有说话，迟迟不想扰乱这美好的一幕。
但是，她知道，即使再怎么贪恋，他们也已经不可能了，在爸爸死的那一刻，她就不再存任何的奢望了。
她和他之间，只有仇恨，只有冰冷。就算她不忍心杀他，可并不代表，她可以原谅他。
“我要起床了！”宝妹又重复一遍。声音，比刚才更加冰冷。
康宏宇没有说话，慢慢地坐直身体。
宝妹掀开被子，慢慢下了床，往浴室里走。
昨天流血过多，身体发虚，脚也像踩在棉花上，差一点就摔倒。
“宝妹！”康宏宇想要过去搀扶，却发现，自己的腿早已经麻木到不听使唤。
昨晚就那样坐了一夜，不麻才怪。
等腿恢复知觉时，宝妹已经从洗手间出来，并且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那只受伤的胳膊，藏在宽大的衣袖里，看不出任何痕迹。
“宝妹，饿吗？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看着她出来，他讨好地问。
她没有说话，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准备去整理床单。
“我来！”他抢在她前面，开始整理床铺。
床上，有很多的血。
他把被单和被罩扯下来，然后，从衣柜里找出一套干净的，重新铺好。
这一切，他做得不是很娴熟，却足够认真。不多一会儿，那张床，又变得干净如初。
“宝妹，你现在需要多休息，想吃什么跟我说就好了。”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腰，想搀扶她坐下来。
“别碰我！”宝妹身体猛然一侧。动作太快，牵扯了伤口，痛得冷汗冒出来，她紧紧咬住有些苍白的嘴唇，不把自己的脆弱表现出来。
可是这一切，康宏宇却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知道，宝妹还是不肯原谅他。
“宝妹，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他甚至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可是，既然宝妹那么恨他，他就一定要想办法弥补。
宝妹扯动嘴角，有些嘲讽地笑了笑。
那一笑，再次刺伤了康宏宇的心，他说：“宝妹，不要这样好不好？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只要你说，我一定满足你！”
“给我自由！”宝妹冰冷的目光看向他，一字一顿地说。
康宏宇沉默，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因为，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宝妹好，他不想她把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办不到是吗？那就出去吧，我不想看到你！”宝妹说这话的时候，眼泪差一点掉下来，她仰了仰脸，把眼泪咽了回去。
“我答应你！”很久，康宏宇声音明朗地说，“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宝妹心里闪过一丝轻蔑，哼，这个人从来都是这么擅长交易吗？
“宝妹，答应我，好好爱惜自己！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做什么，康哥哥都希望，你能够好好爱惜自己，能够幸福！”康宏宇的声音低沉到有些沙哑。
真的很不情愿让宝妹离开，以她的个性，离开了，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可是，他真的不忍心这样囚禁她，看着她失去快乐，看着她如此痛苦，看着她越来越恨自己……而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难受！
与其这样，还不如放了她，也许她还是会做违背常理的事情，但至少，她是快乐的。
宝妹怔了怔，她完全没有想到，康宏宇所谓的“条件”，居然是这些。
但是嘴上，却不服输地说：“我要怎么样，跟你无关！我是死是活，都不用你操心！”
“宝妹……”康宏宇还想要再说什么。宝妹却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你不是说让我走吗？那么现在，麻烦你带路。没有你，我是走不出去的！”宝妹一边冷冷地说着，一边就往外面走。
“先养好伤再说好吗？”康宏宇提议。
“我现在就要走！”宝妹的语气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那，吃完早饭好吗？”康宏宇还想做最后的挽留。一想到宝妹出去以后，身边没有人照顾，也许连吃饭都成问题，他的心，就会好痛好痛。
“康宏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罗嗦？如果你不想让我走，直接说，继续囚禁我！”宝妹提高音量，声音里，已经有了愠意。
“好吧，我带你走！”就算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事到如今，康宏宇也只能做这样的选择。
想要走过去，牵起宝妹的手，她却侧身躲开。
忽然感觉，两个人，虽然近在咫尺，却已经隔了千山万水的距离。宝妹，我最宝贝的妹妹，为什么我们之间，会冷漠到今天这个样子？
他只能跟在她后面，随着她的节奏，慢慢地往大门口走。
他多么希望，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永远也走不到门口。
可是，走下台阶，大门已经在眼前了。
康宏宇一直希望，宝妹能够忽然改变主意。可是，宝妹走得如此坚决，连头也不曾回一下，对这里，似乎真的没有丝毫的留恋。
直到走到门口，再踏两步，就踏出了康家的大门。
宝妹忽然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熟悉的建筑。
这里，是她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心里，真的有很多的不舍和留恋。也许，从今以后，想要进来，已是不可能。
从今以后，她没有家了，她只能自己一个人独自生活！
“宝妹！”康宏宇以为她改变主意，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惊喜。
宝妹却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宝妹！”康宏宇在身后叫住她，“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什么时候想回来，都可以！康哥哥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康宝妹憋了很久的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哗啦啦地流下来。她没有抬手去擦，仰着头，想要把眼泪逼回去。
可是，那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无论她怎么努力，它们还是肆无忌惮地往外流。
目光看向别处，希望找一些别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
心里不停地对自己说：康宝妹，离开这里，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努力挤出一丝笑，想庆祝自己成功离开，可是，目光却落在了那辆疾驶而来的车上。
那车上一晃而过的身影，还有已经举起的枪。
枪口指着的地方，正是康宏宇所站的方向。
“康哥哥！小心！”几乎是出于本能，宝妹大叫一声，同时身子一侧，挡在了康宏宇面前。
紧接着，枪响。
然后，她单薄的身体像秋天的落叶般，轻飘飘地倒下去。
鲜血，将康宏宇的眼泪耀痛。
“宝妹——”不顾一切地扑过去，跪倒在地上，将宝妹沾满鲜血的身体扶起来，紧紧地抱住。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人们都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待看清那辆黑色汽车，想要追，已经连个车影儿都找不到了。
“宝妹，宝妹，宝妹……”康宏宇只是不停地叫着，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害怕，好像宝妹就像拥着的一个梦，梦醒了，她就烟消云散了。
宝妹只是看着他，眼里，还有未干的泪痕。
“快备车！上医院！”康宏宇疯了一样地大叫。
保镖一听，飞一样地向车库跑去。
康宏宇从来都是那么温和，从来都是遇事不惊，还没有人看过他如此紧张，没有人看过他如此失态。
现在，对于他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宝妹能好好地活着，只要宝妹没事，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不顾！
汽车开过来的时候，康宏宇抱起宝妹，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嘴里不停地催促：“开快一点！快一点！”
他怕耽误一分钟，宝妹都会多一分的危险。
“宝妹，不要睡着，宝妹，一定不要有事！”手捧着宝妹的脸，不停地祈求。
中枪的，怎么可以是宝妹呢？他宁愿这一枪，打在他自己的身上。
宝妹，傻宝妹，你明明那么恨康哥哥，为什么还要替康哥哥挡这一枪？你在乎康哥哥的是不是？你不想让康哥哥受伤害是不是？可是，康哥哥怎么让你受了伤啊！你知道康哥哥的心有多痛吗？
康宝妹闭着眼睛，隐约中，听得见康宏宇的声音。
能为康哥哥挡这一枪，她一点都不后悔。
她知道，那辆车，是裴希儿派来的，她知道，裴希儿一定从昨天晚上守到现在，本来以为她会得手，是来救她的，可是没想到，康宏宇居然还活着，于是，那枪，就对准了康宏宇。
她知道，裴希儿恨康宏宇，那一枪，一定会要了康宏宇的命。
她不想让康哥哥死！这，只是那一瞬的念头。这个念头是那样强烈，让她不惜用自己的身体挡下那一枪。
她只希望，康哥哥好好地活着，只希望，她的康哥哥好好地活着！
即使，她是如此恨他！
从家到医院的距离，似乎是隔了十万八千里，如果有可能，康宏宇恨不得自己变成孙悟空，抱着宝妹，一个筋斗翻过去。
好不容易，车终于在医院停了下来。
“医生！快救宝妹！”康宏宇一边跳下车，把宝妹往病房里抱，一边大声地喊医生。
“先生，把病人先给我吧，请你在外面等候！”护士接过她手中的宝妹，将她放在手术车上。
“不，我要陪着她！”康宏宇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进去。
“先生，你这样会妨碍手术的，会对病人造成危险！”护士脸上的神情告诉他，这是真的。
“康哥，不要这样，让医生赶紧做手术吧！”同来的保镖小声劝慰。
最终，康宏宇只能放弃始终握着宝妹手的打算，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静静地等待。
这个等待的过程，简直是凌迟处死的过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