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高中同学,偶然联系到的……”
宋妍这样简单介绍了程秋寒。
这是傅川见的宋妍唯一一个宿大之外的朋友,他不着痕迹又相当认真地打量着。当然,还因为对方是一个非常高大帅气的男性。
确切地说,是一个成熟的男人,并不像同龄人。
“你好,我是傅川。”他点头微笑,脸上的暖意却没感染到别人。
程秋寒没什么表示。
似乎在他眼里,傅川这样的文弱书生,不需费神,就能看得透彻。
还没到五点,饭店里客人寥寥无几。
初次见面,相对程秋寒的冷淡,作为东道主的傅川表现得大方有礼而不失热情,这让宋妍稍稍放松下来。
可是根本没说几句话的两人,忽然就将话题拉到了她身上。
“宋妍没怎么跟我说她高中的事情。不知她那时候什么样?”
傅川随意的一问,宋妍心里泛起微波——她心虚,同时又有点好奇,从程秋寒口中说出来的自己,会是怎样的?
很快,他回答:“没什么样。”
是记不得还是没什么可记?
傅川不觉得这是真话,他感觉得到这个初次见面的男人对他的敌意,因为太明显。连刚才也看得清楚,程秋寒在说这句话时,眼睛是向着宋妍的。于是他转头对宋妍笑着轻声说:“那我很幸运,发现了你。”
低头看菜单的宋妍听了,为自己刚才的失落感微微愧疚起来。她自认算得上理性的人,可是为什么暗地里还会对程秋寒产生某些不着实际的想法?难道还想为以前的自己做点什么吗?
未免太矫情幼稚了吧。
何况现在有傅川,他就坐在自己身边。
宋妍点完了菜,程秋寒另外要了啤酒,问傅川:“能喝吗?”
傅川摆手,“不好意思。”
程秋寒打开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一口喝光,突然就说:“我一般在两种情况下才喝酒。”
“高兴,和不高兴。”
这话说得神经兮兮,莫名其妙!何况他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高兴。
那就是不高兴?
宋妍不知他怎么了,或是想干嘛,笑说:“喝酒伤身还易误事,不喝为好。”,然后又补了一句:“程秋寒,你高兴就多喝点。”
可补完这句话又觉得哪里不对……
“看,我就是想喝,”这时傅川接过话,对程秋寒无奈笑道:“也有人管着不让。”
这倒是宋妍第一次见傅川在陌生人面前秀恩爱,她不由反驳:“我有吗?”
“难道你希望我喝酒?”傅川注视她,笑问。
“你想喝就喝嘛,我可不会阻拦你。”宋妍瞥他一样,怎么把自己说得像管家婆一样?
……
突然咚地一声响,两人吓了一跳,不由向对面看去——原来程秋寒将酒瓶连同里面大半的啤酒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他口中吐出两个字:“难喝。”
不止是不高兴或扫人兴那么简单了。
宋妍皱眉不解,记忆中的程秋寒,再狂妄也不至于如此无礼和莫名。
正当她不知该如何破解这尴尬的氛围时,傅川拿起饮料递过去,“那就喝点饮料吧。”
程秋寒不接,一下子站了起来,他居高临下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再是好脾气、好涵养的傅川,也不愿说出挽留的话了,他收了笑容,起身说:“那我们就不送了。”
程秋寒不置可否,走了两步却又停下,转身笑道:“宋妍,你不打算送下老同学吗?”
傅川平静地独自坐着,等宋妍进来,他才觉得十几分钟竟像几个小时那样漫长。但是,他有自信,也相信宋妍。
这夜,宋妍做了梦,记忆深处的一幕竟出现在了梦中。
高二上学期考试结束,大部分家在市里的学生放假当天就回家了。因为下着冷雨,宋妍在学校多留了一天,不想第二天却飘起了小雪。在这里,这样的小雪很少见。雪花很小又细腻洁白,漫天飘洒下来,像银屑纷洒。她在校门口的公交站台,等去长途汽车站的大巴,等的时间不短但心情也不坏。
路上行人寥寥无几,更显得雪天的柔和和宁静。
忽然,一阵机车声毫不适宜地响起,她闻声望去,不等看清就快速扭过头来。
机车声渐近,熄了火,然后车停了,应该就在她两三步远处。
宋妍将伞压低了些,目不斜视。
“喂。”车上的人出声。
宋妍继续看向大巴会来的方向——他不可能是在“喂”自己。
“第一名。”
他提高音量又喊了声。
对,第一名,他上次也是叫她“第一名”。
他就是在对自己说话……
他应该记住她了吧。
上次聚会之后,宋妍就再没去过操场,每次经过都绕着走,她也不再期盼在校园里不经意的遇见,就连元旦时的同乡聚会她也没去。
那个蜻蜓点水的吻——还算不上吻,不管她反复回想了多少次,也改变不了它是他戏耍她和他们的一种方式。
尽管过去很久了,尽管别人都把它当做一个玩笑给忘了,或许也包括他。
但她记得。
什么第一名?!难道她没有名字吗?!何况她现在已经不再是第一名了!
宋妍装听不见。可等了一会,他还没有走的意思,她能感觉到他看向她的目光。周围还有其他候车的人,她不想这样对峙,便转过身面对程秋寒。
他没有任何雨具,穿得也很少,飘洒的雪花纷纷落在他灰旧的外套和一直骑着的有些破旧的摩托车上。
看上去温柔的雪花,到了他身上却让人觉得很冰冷。
本不打算理睬,到底开了口,带着点怒气:“什么事?”
“你回家?”
废话,寒假谁不回家去啊?
这样腹诽着,她点点头,反问回去:“你呢?”
好吧,当时她脑子肯定坏掉了。
程秋寒没说话,也没点头或摇头,一瞬后说:“去汽车站吗?”,又停顿,问:“走不走?”
……
现实中,宋妍根本没去多想程秋寒口中“走不走”这三个字。因为她处于暗恋的冷酷男生主动对她说话的紧张无措中,因为她看着他被雪打湿的头发和脸,居然心生怜惜,更因为见到了他,她的脑海中就浮现出那个吻来……
这些都叫她没法继续面对他,只想快点结束交谈。
所以她立马回到:“我等公车。”
而后,程秋寒没再停留,发动机声响起,他的身影像疾风飞驰远去,在雪中孤独而无畏……
不过在梦中,宋妍听懂了——程秋寒问的那句“走不走”,是要送她去长途汽车站的意思。于是在梦中,她就坐上了他机车的后座,也将伞遮在了他的头顶,替他挡去了风雪。在梦中,她坐在他的身后,离他如此之近,她感受不到别的,只觉得自己紧张得要死,碰也不敢碰到他,只有心跳如鼓。
突然,开车的程秋寒转过头来,脸上露出严肃得叫人发冷的神情,对她说:“你不知道吗?”
然后,梦境和现实重叠了,场景突然转到了饭店门前,被叫出来送行的宋妍不明所以。
“啊,什么?”
程秋寒微微俯身低头,她看着他变得明亮的眼睛和嘴角浮现的一丝笑意,耳边听到他说:“我可是在追你。”
语气认真更像戏谑,一如当初那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