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引我过来?”高尔尼已经冷静了下来。
中年人冷冷地扫了高尔尼一眼,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口气,淡淡地说道:
“高尔尼,三十三岁,出身于摩尔省,十八年前,加入冒险者工会,成为冒险者。这次报名参加帝诞竞技,用的是勇者之章;这枚勇者之章,取自六年前,南五省青羊城发布的诛灭狼人的三血星任务。以上的资料,我有说错吗?”
高尔尼愣了愣,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但脸上的表情不怒反笑:
“你查得倒挺仔细的,有话直说,不要绕圈子了。”
“我来,是和你做一笔交易的。”
中年人的冷淡语气一成不变,微微弯腰,双手从腿侧提起一个看上去沉甸甸的皮箱,放到桌上,打开。
皮箱内,是一叠叠堆叠得整整齐齐的金币。
“三天后,竞技第一轮,你要么退出,要么主动输掉,这一千五百枚金盾就是你的了。哼,只怕你做一辈子的冒险任务,也赚不到这么多钱吧。”
金盾在房内灯火的照射下,闪烁着灿灿的金光,映射在高尔尼的脸上,变幻不定。
“报上你的名字来历,我不和藏头露尾的家伙交易。”
“你没必要知道我的名字,你只需知道,是阿涅斯家族在和你交易就行了。”
“阿涅斯家族,一千五百金盾,好大的手笔!”
高尔尼沉默了下来,盯着眼前闪烁着诱人光芒的成堆金币,脸色阴晴不定;那中年人却仍是一脸傲然的样子,看都不看桌前的高尔尼,仿佛成竹在胸的样子。
片刻后,高尔尼似是有了决断,长吁一口气,冷笑着说道:
“本人若是有心求财的话,那枚勇者之章,现在出手的话,就可以卖出上千枚金盾的价格了。老子最看不惯的,便是你们这种龌龊的贵族老爷们了,有本事的的话,在竞技场上明刀明枪的来吧。”
说完,转身洒然走出了房间,再不朝中年人看上一眼。
身后,中年人阴冷的话语如同寒冰般,从牙缝里一字字地钻出来:
“想要更多的钱?也得有命享用!”
夜半。街上的喧闹渐渐小了下来。高尔尼踏着微醺的步子,走出了酒馆。
耳中传来清晰的更鼓声,街上灯火依旧,但行人已经寥落无几。
此时,艾多半已完成打探的任务,自行离去,但高尔尼仍然决定到法恩雷诺府邸周围走上一遭,看看有无异常的情况。
路很长,高尔尼的硬底皮靴踏在青石路板上,发出“咯咯”的声响。
蓦然,高尔尼停住了脚步,双手大剑已经握在了胸前。
情形不对!这条街虽然不是京城里十纵十横的主干街道,但也颇为宽敞;就在刚才,前后还有不少路人走动,这一刻,却都消失不见了。空荡荡的街道上,只剩下高尔尼一人。
前方,沉缓的脚步声响起,一步步,仿佛踏在人的心上。
随之,只看见长街前方,一个人拖着长长的影子,沿着街心,朝高尔尼笔直走来。
来人约五十许,脸容直肃,一身日常的松软丝袍,手中只是一柄轻薄的短剑,一派高手的风范。
“阿涅斯家的人?”
高尔尼身体微朝前俯,紧盯着步步逼近的人影,他没料到,阿涅斯家族居然如此急不可待,在圣京内城里就这么悍然出手了。
来人并不答话,神情毫无变化,就像戴了面具一样。
一步步走来,步履看似缓慢,但倏忽间,便已欺近高尔尼身前。单手举起短剑,竟如持着巨斧一般,当头猛劈而下。
高尔尼却是神色凝重,猛退一步,弓起身,双手紧握大剑,吐气开声,迎了上去。
即将交击的当儿,单薄的短剑却忽地一晃,化出三道虚实难分的剑影,每一道剑影,都发出巨斧破空般的激啸声,几乎不分先后地,击中了高尔尼的双手重剑。
连续的如闷雷般的钝响声中,高尔尼往后连退了十几步。每退一步,脚下的青石就纷纷碎裂。
退到接近巷尾的时候,高尔尼这才勉力站定,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
可这名双手剑客,只是摇了摇脑袋,眼中显露出坚毅不拔之色,低喝一声,整个雄伟的身躯一瞬间,似又涨大了一圈,高举重剑,猛地向前冲出。
他竟不退反进,如飞蛾扑火般,主动向前方的可怕对手发起了冲击。
来人低低地“咦”了一声,喝道:
“找死!”
身形倏地后退,并没有选择硬拼,而是绕着高尔尼游斗,手中的短剑不时划出一道凌厉的白色剑芒,疾劈而出。
高尔尼夷然不惧,双手重剑大开大合,对劈过来的剑芒,能避则避,不能避的,则合身扑上,选择宁可两败俱伤,也要咬上对方一口。
连串的激响声后,人影倏分。
高尔尼站立在街心,巍然不动。只是腋下和背后,多出了几道巨大的伤口,鲜血汩汩地自伤口涌出,不片刻,便染红了脚下的地面。
十步外,来人皱眉,凝视着高尔尼。
眼前的这个对手,分明身手远不如自己,又受了重伤,气势却没有丝毫减退,反而让他感到一阵没来由的不安。
这对手,仿佛就是一头受困的独狼,虽已陷入绝境,紧盯着猎手的眼睛里,却没有丁点的恐慌或是害怕,剩下的,只有疯狂。
见高尔尼的身躯再次膨胀蓄力,随后,主动抬步,朝前进逼,来人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右手前伸平举,手中短剑蓦然亮了起来。
随后,一道刺目的碧绿剑芒,自短剑剑刃处吐了出来,直至形成了一柄近二米长的绿色光剑。
来人低喝一声:“送你上路!”,随后,掠出一道残影,正面迎上了疾奔而来的高尔尼。
两个人影交叉而过,碧绿剑芒与高尔尼的黑色重剑交击之下,一闪而灭,却出奇地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一声低低的痛哼声传来,来人毫不停留,疾掠入高尔尼身后的街道中,瞬间便消失不见。
黑暗中,只传来一句压抑着怒火的低语:
“暂且留你一条狗命!”
冲出十余步后,高尔尼立定在街心,保持着持剑前冲的姿势不动,口鼻处渗出鲜红的血液。
他紧握着的黑色大剑剑尖上,此时却也多了一道明显的血痕。
只是片刻后,高尔尼雄躯一颤,紧握着大剑的五指并未松了开来,双手重剑却‘锵’然一声,砸落在地,连带一起落下的,还有被齐肩切断的右臂。
整个身躯摇晃着倒下的时候,高尔尼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带着不甘的冷笑:
“这就是圣域剑手吗?不过如此!”
身后的高墙上,艾的身影,就在这时无声无息地浮现。
城西近郊一处偏僻的旅舍。
二楼的一间客房此时门窗紧闭,室内灯火昏暗。
尼普尔在桌前来回踱步,脸色铁青;而艾坐在屋角灯火不及的角落里,仿若融入了黑暗中,看不清脸容。
艾和柏伽白天约定在此碰头,交换各自的发现。
高尔尼也算坚忍,在艾的搀扶下,坚持走到此地才支持不住,晕死了过去。
“吱呀”一声,内室的门被推了开来,现出柏伽的身形。
“如何?”尼普尔连忙问道。
柏伽低叹一声:
“不妙,好不容易,总算止住了血,高兄,高兄他除右臂完全断了之外,五脏六腑也受了重创。即使能救回来,整个人也废了,只怕今后,再也抡不动刀剑。”
尼普尔双手握拳,狠声道:
“狗娘养的阿涅斯家族!”
房中的另外两人却没有接话,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无论在明里或是暗里,几个小小的冒险者,怎都斗不过像阿涅斯这样的豪门贵族。
这一口气,无论甘不甘愿,都只好忍下来,咽到肚子里去,没有其他的选择。
角落里的艾一直保持着沉默,他与高尔尼相交虽是时日不多,这个性格豪爽,阅历丰富且见识广博的汉子却让艾颇有好感。
想了片刻,艾终于开口,声音冷厉如刀:
“柏伽,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参加帝诞竞技?”
“嗯?”柏伽愣了愣,突然间明白过来,“不成。”
转过头,看见艾毫不动摇的眼神逼视过来,迟疑了片刻,才又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办法也不是没有,不过,那是疯子才会去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