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三年,四月。
南京,夫子庙通达牙行,颜文青看着面前的二十几个年轻的小伙子道:“您们都是我颜氏一族最年轻的后生,族长把你们送到南京来是希望您们在这里赚钱回去,让家里人的日子过的更好。叔叔这里的情况您们也看到了,生意并不好。所以您们要出去找生意。叔叔能做到的只能是您们谈成了生意叔可以不抽您们的佣,并让你们有个地方睡觉吃饭。钱要您们自己去赚,去抢客人。好了现在您们就去吧!”
待众人出去,颜文青轻轻的叹了一声,这些都是乡下老家颜氏的族人,他差不多个个都能叫上名字。现在要上街去抢客了,一定会和路之信他们发生冲突。到时打架会有多少人会受伤,会有多少人残废他不知道。但是已经走到了这里,只能走下去了。颜文青又到后院见了另一批人,为首之人姓刘,因人长挺黑的花名叫刘黑仔。以前在北城开过打行,没有背景和实力,打行被人吞了,活的穷困潦倒。颜文青找到了他,拿出了银子,刘黑仔找了二十八人过来给颜文青办事(打架,卖命)。
刘黑仔在街面上混了很多年,当然知道颜文青请他来干什么的。也知道路之信兵强马壮,他这次有很大的可能把命留下了。他还是带着他的兄弟来了,他干的就是卖命的活。能卖的东西一般都很便宜,所以他经常跟兄弟们说:我们都是贱命一条,但是只要我们敢拼命,每次拼命后只要能活着,活到最后那我们就能活成人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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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熟悉的台词呀!路之信当年就是这样跟他的兄弟们说的。结果当年的兄弟大多数都不在了。只剩下他们四兄弟了,他们活下来了,也确实也赚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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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二边的人又发生了冲突了。颜文青的族人加上刘黑仔的兄弟,一共快六十人和路师信牙行的三十多人打起来了。开始路之信的人少落了下风,很快路之信牙人的援兵到了。顿时形式倒转,挨打的就变成了颜文青的通达牙行的人了。因为刘黑仔也是打行出身,所以双方都懂规矩。只动棍子,没动刀子,应天府衙役也相当配合,等他们打完了,才慢慢的赶来。
颜文青看着满地衰号的伤员,心中发苦。看跌打也是要钱的,他本来是个穷酸秀才,妹妹进诚意伯府和时日还短,没多少体己钱。自己强取了这间铺子,进项只是开业时一些官员富商送的礼金。开业到现在没有收入,完全靠这么点礼金撑着,他快山穷水尽了。颜文青知道只要他认输,关了牙行,这间只值三百两的铺子开价三千两,路之信也会收。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牺牲了妹妹的幸福,让读书的同伴背后指指点点,难道只值三千两。拿着这三千两回到乡下老家做个土财主。不,这不是我想要的,想到这里。颜文青一狠心把所有银票取了出来,往诚意伯府方向去了。
三日后,路之信收到了颜文青的一封信,请他喝茶。路之信知道颜文青顶不住了,要么投降,要么决战。颜文青到此时,一直都是按江湖规矩来,没有动官面力量。这让路之信心里十分踏实,只要是按江湖规矩来,就是输了他也认,而且他是不会输的。路之信带着牛二,去茶楼赴约了,颜文青和刘黑仔已经在等着他们了。双方客客气气的喝茶。寒暄了一会,颜文青说出了他的选择“决斗”。决斗是要动刀子的,双方拼到底,直到一方认输。路之信心里叹了一声,哎,到时又不知道有多少人没了性命。
夫子庙前面有一块大的空地,在庙会的时候人们在那里摆摊做买卖。双方约定明天天黑,夫子庙前进行决斗。次日一早,路之信就到打行坐镇了。他有必胜的信心,但狮子搏兔,也尽全力。他先让“军师”周放带着礼物把南京城内有名的打行一家家的拜访了一遍,又让所有牙人在街面上盯着,有任何异常马上回报。午时“军师”回报城里各大打行没人帮颜文青。傍晚也没有发现街面有什么异常。路之信便带着他的一百五十多个小弟出发了。到了地方众人站定,等着颜文青的人马到来。路之信的人马个个都是打斗的老手,众人随随便便站在那里,一股萧杀气息扑面而来。路之信实在看不出来颜文青有什么胜算,那他又为什么一定要决斗呢???想到这里,路之信隐隐有些不安。
有人来报:“报告路爷,他们来了。有近百人。”路之信道:“盯着他们,叫人看看他们后面还有没有人来。有任何异常马上来报”颜文青一行人到了,颜文青和刘黑仔走在前面。只见颜文青抱拳一揖,然后一挥手,刘黑仔带着约四十人便拿刀冲上来了。牛二见对方已经动手也带了四十人冲上来去了。夫子庙前一场惨烈的厮杀开始了,血腥顿时迷满了整个夜空,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牛二拿了根近六十斤镔铁棍冲在前面,他将棍子舞的密不透风,面前没有一合之敌。只见他大喝一声,棍子朝前面一人当头一棒,前面那人急忙双手持刀向上一托。那棍子把刀砸断,去势不减把那人脑袋砸开,鲜血脑浆四溅。
不到一刻钟,刘黑仔的人能站着的已不到二十人,而牛二身边还有三十多人。刘黑仔撑不多久了,颜文青又挥了挥,剩下的人慢慢往中间走去。路之信看着对面的人慢慢的走了过来,他们不像其它人一样一下子冲上来,而是慢慢的走过去,人与人之间整加的紧密,他们就像是一个整体。路之信心中一寒,那不打行的人那是军队,军中精锐。
路之信拿起一把腰刀,大喝一声:“把他们围起来,杀光他们。”说完便冲上去了。小弟们见老大都冲上去了,纷纷也冲上去了。此时对面的前排军士手里多了面盾牌,路之信冲近大喝一声整个人高高跃起双手持刀朝面前之人砍去。”噹“的一声被人用盾牌挡住,那人手中钢刀反手一撩,路之信只觉得一股寒风掠来,急忙往后一缩,胸前衣裳已被割破。此时盾牌后面的一根长枪像毒蛇一样刺向他的心口,路之信往地上一滚避开了长枪,狼狈的站了起来。只听“噬”的一声一支短弩从他鼻子前面掠过,射中旁边一个小弟的额头,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就到下了。路之信心里想:“妈的,还有弓手。”握紧手中的腰刀又冲了上去。待他又退出来的时候,胸多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直流。
路之信放眼望去,只见打斗只有一刻钟,到下的兄弟已经超过了四十人。牛二舞着那根镔铁棍,身上中了二支短弩,沈忠浑身是血,人已昏迷。被人抬到了后面。周放正带着几个人,正尝试着能不能冲进军阵。最主要的是众人已经胆寒,在火光照耀下可以看到一张张惊恐的脸。他已经不敢往前冲了,只是在前面游走。路之信知道他已经输了。再坚持下去他们四兄弟的命都保不住。便大声喊道:“颜文青,我认输了,兄弟们住手。退开。我认输。”
双方退开,颜文青和路之信两人走到中间,对面站好。路之信道:“颜兄弟好手段,诚意伯竟然调了军中精锐来帮你。”颜文青道:“无他,利而。以后我每年要上交两万两银子。”路之信叹道:“这个世道已经没有我们这种升斗小民的活路了。今晚我要给受伤兄弟治伤,明早要给死了的兄弟发放安家费。明日下午您派人过来接收打行,牙行共三家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