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二年,元月十八日
晨时,路之信路师爷从上上虞出发赶往南京开店。昨晚贺知锋给了他一千两银子,要他去南京开店并且让他点店里的三成股份。按理他也应该出股本,可是贺知锋对此提都没提。贺知锋的意思是由他去经营并占三成股份,二个印刷师傅各占一成。路之信和贺知锋接触了二个月了,开始只是觉得贺知锋没有什么少爷的架子,对路之信也很尊敬。后来看到贺知锋在县衙的行事知道贺知锋对权力也没有太大的欲望。他想不明白贺知锋花了银子和经力把县丞调走又提了一个投靠自己的人做县丞。为什么不顺势安排自己人,从而掌控整个县衙。路之信想也许是少爷心性吧!后来看到贺知锋请农民做事开梯田,路之信从来不觉得能成。山谷开梯田,几千年来没有人做过,贺知锋一个从末做过农活的少爷能成???昨日路之信去星火村看了,看到了一阶阶的田亩,水通过水渠灌了各个田里,农户都在想办法肥田。他们不惜力,有空就去山上砍草晒干烧成灰洒到田,找一些易腐蚀的草埋在田里土下面,包括自家的粪便。。。。路之信就知道梯田能成。
农人对土地田亩的欲望,是我们现代人是永远无法理解的。可以想象当今年第一次梯田粮食收获后,上虞县和四明山周边的山谷肯定会掀起堆梯田热,本地的乡绅都会瓜分这块肥肉。在这人力成本几乎为零的社会,开梯田可为家里留下传世的田产,那个乡绅会不做呢!!乡绅在本地势力盘根错节,他们侵吞在册田亩税赋肥私,开的梯田就更加不用交税了。
路之信见贺知锋在上虞县只是选了四个山谷开梯田,留下了大部分给本地乡绅开垦,又对贺知锋高看了一眼。路之信知道在还没有人开梯田时,贺知锋完全有能力把上虞县可开梯田的山谷全部过入名下。只是当梯田成功的事传开了,乡绅会眼红,进而对贺知锋进行功击。贺知锋懂的利益均沾的道理,并且做的到不贪多,是个人才。
贺知锋如果知道了路之信的想法肯定会说,路师爷你想多了,我没这个想法。我只是简单的想教书而已,四个山谷己是我能教授孩子的极限了。
后来,看到了贺知锋对那些农户的态度。路之信看出来了,贺知锋对每个人都十分的尊重。不管你是农户,师爷,小厮,还是饭管小二。路之信二十多年在外闯荡,认为贺知锋这种行为叫妇人之仁,不可成就大业。他一边又很喜欢被贺知锋尊重,信任的感觉。一边又觉得贺知锋在官场不会有成就,跟着贺知锋没有前途。心中一片迷茫,不知道该怎么走下一步…………
马车是买的,二个印刷师傅坐在前面轮流赶车,路之信一人坐在车厢。初春的天气依旧很冷,路之信也曾叫二位师父不赶车时进车厢坐以避风寒,二人死法不敢。在二人看来,路之信即是县衙师爷,又是东家是高高在上的人物。二人是不配和路师爷一起在车厢呆着!几千年以来,能自己喊出“王候将相,宁有种乎”口号的也就区区几人。
路之信想起了自己的一生,他家在南京夫子庙附近的巷子。少年时家境殷实,读过五年私熟。十三岁父亲因病去世,宗亲便变着法的谋取他家家产。母亲妇道人家没什么见识,撑了一年家产终于守不住了。最后属于他们母子的只有一间草房了,路之信开始在街面上找饭吃了,打架,斗殴,杀人,放火。不到半年夫子庙附近人人都知道这位出手狠毒的混混。路之信以为自己一辈子会在街面混,混到母亲去世,混到有一场斗殴自己被人砍死。没想到宗亲们却没完没了,想谋夺他家房子。路之信带了几个人,把想谋夺他家房子的宗亲打断了一条腿,以为宗亲不敢再打房子的主意了。没想到宗亲只是花了点钱,一张状子,就把他搞到牢里。母亲也被赶出来了。眼看活不下去了。
此时,架知锋的爷爷刚刚塔上南京魏国公徐傅的线,正在南京办事。手下缺少得力的人,知道路之信在夫子庙街面上是人物。有手段,够狠毒。就安顿好他的母亲,花了点钱把他搞出来了,带他去了扬州。路之信跟着贺知锋爷爷不知经历过多少次生死一线的较量,才使的贺府能成扬州的大盐商。到贺知锋伯父主事时,贺府下面几百人的运盐队都是路之信在管。
贺府成为了扬的大盐商,家资巨万。路之信也自然水涨船高。此时的路之信一年赚的钱多的吓人。在扬州也置办了不少产业,经历了成亲,生子,丧母,正常人的生活。他却忘不了那年一张状子就把自己送进牢里的情形。发财后的路之信刻意结交官场中人,十几年苦心经营,多少有点关系。
路之信心里知道,那些官员一边收他的钱,一边心里看不起他。他永远不会走进官员的阶层。所以当贺知锋要为官,路之信主动放弃了运盐队管事的身份,来当师爷。路之信认为,贺府家资丰厚。只要能花钱打点,贺知锋也能当个知府之类的高官。到时他也能水涨船高,来求知府办事的县令县丞也要对他卑躬屈膝。现在却又要回南京开店,未来的路该如何走呀!!!
七日后,一行人到了南京。路之信带着二个印刷师傅到夫子庙登甲巷的家中。只有二间房一个小院,很小的一个房子。就算是寸土寸金的南京也就值个50两。当路之信发迹后,在扬州置了不少产业。但在路之信心中深处,觉得这里才是他的家。当初,也许谋夺他房子的宗亲,只是花了二三十两把他送进了牢房。而他为了拿回这个院子花了五千两打点官员,是院子价值的百倍。当然付带着的是把那个当年欺负他的宗亲一家流放了三千里。路之信心里一直觉得,这五千两是他这辈子花的最值的钱。
房子拿回来后,就没有住人,也没有请人打扫。在路之信潜意识里,就排斥其他人呆在自己的家,那里只属于他和母亲的。三人打扫房间,买了一些必须品。就胡乱睡了,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