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古开界,混沌离分。浊而下沉者为地,清而上升者为海。
吞星吐月,电光火石,方育一灵,名曰娲女。
历时悠悠,灵枯能衰,折枝衔泥,撒而复人,以求生息。
———《天道经》
...
“醒啦,可还安好?”
唐婉蓉托着下巴,坐在张弛身边,浅笑安然,双目含情。
“还...还好...我没死吗?”
张弛不敢直视眼前女子,瞥了眼旁边血池,心有余悸。
“你死了,我怎么办?”
唐婉蓉好笑道。
“你衣服脏了。”
唐婉蓉伸手整理张弛衣角,让张弛脸红心跳。
“不应该啊。”
张弛难以相信,失血一升还能活蹦乱跳,而且右手伤口愈合没有疤痕。
“这世上稀奇的事多了去,比如我。”
唐婉蓉转圈,裙摆飘舞,笑意盈盈。
张弛看的眼痴,不知如何作答。
“你该回去了。”
唐婉蓉温柔地看着张弛。
“我......”
张弛想说些什么,但人家下了逐客令,只好转身离开,刚走几步,忍不住回过头。
“唐姑娘,你确定是我?我只是个穷...”
张弛眼睛圆睁,浑身酥麻,整个人轻飘飘的。
“答应我,你会回来。”
两人缓缓分开,婉蓉的绝美容颜泛起红霞,双眸明亮,充满期待。
张弛已经无法思考,整个人恍恍惚惚。
几乎忘记是怎么顺着藤蔓下来,又是怎么跟着一团黑影在洞中攀爬,来到一个“地下广场”,躺满熟睡村民,而后也寻了落脚处,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广场上只剩寥寥几人未醒,朦胧中沿台阶走出山洞,漫步荒野。
云层飘散,阳光倾洒,精神一震,才完全清醒,发觉身处荒野。
回村路上,碰到几个村民,也是才从柳槐山出来。
问他们都遇见了什么,都缄默不语,眼中充满虔诚。
推开大门,父母正在院里做饭,对于自己晚回,没觉不妥。
反而说什山神托梦很灵验,切不可与人乱说,否则不灵,而后又去炒菜做饭,不时看一眼张弛,眼中饱含欣慰惊奇。
“这是真的吗?”
张弛坐在床头,在阳光下端详自己右手,没有任何伤痕,开始怀疑人生。
父母还在院中有说有笑,丝毫不觉这祭山神诡异。
张弛盯着墙上挂的三副狐狸面具,脑海中不断闪过那些恐怖画面,因害怕浑身发抖,呼吸困难。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我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阳光穿过窗户,倾洒在屋内,明媚温暖,又携着夏日特有燥热。
他蜷缩在床上,遍体生寒,不住颤抖,脸色苍白。
抬头瞬间又低下头,把自己深深埋被子中。
那巍峨的柳槐山,似乎正注视着自己,下一刻就要俯身下来,在耳边低语。
谁能想到,这柳槐山一夜之间从青黄变作苍翠。而他,又真见到一个月来,脑海中萦绕的那道身影。
那昏暗的山洞,盘曲的树根,青铜立方体,红衣女孩,唐婉蓉,翠绿的大山...
恐惧,黑暗,冰冷,疲惫,喜悦,情爱,血液,疼痛,柔软,温暖...一切都那么真实,又那么虚幻。
张弛大脑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些信息,因为不解害怕,生物本能驱使他将所有景象扭曲,汇聚成一个画面。
她,站在巨大的青铜棺上,注视着自己,笑容阴森。
嘴巴开裂,洞顶四周,无数树根狰狞扭动,鬼哭狼嚎,扑向自己...
“不行,我要离开这里。”
张弛失神落魄,起身收拾东西。
“儿子,你这是干什么?”
母亲手拿着勺子,站在门口。
张弛吓一跳,向后退去,警惕地看着母亲。
“儿子,你怎么了?”
母亲走进屋,有些疑惑。
“别过来,别过来!”
张弛大喊,面色惊恐。
“儿子,你怎么了,告诉妈。”
母亲担忧地看着自己孩子。
“妈,进山时出现白雾,你去哪了?为什么我醒来时见不到你们!”
张弛怒吼声中饱含责备。
“山里的山神殿,大家都在那里,儿子,你是吓着了吗?是我的错,突然让你接受这些。”
母亲担忧的看着张弛。
“弛子,怎么了?”
父亲听到喊叫声,连忙进来。
张弛更为紧张,脑海中又闪过黑暗中那两道撕裂的狐狸面具。
张弛警惕的盯着父母,手中不停地收拾背包。
“儿子,你怎么了,和我们说说,不然还以为你撞邪了。”
“我撞邪?”
张弛怒极反笑,抓起墙上的狐狸面具。
“你们戴这种面具祭山神,家里边养守财鬼,你们说我撞邪,我不撞邪了谁撞邪!”
“儿子...”
张弛父母面面相觑。
“怎么,无话可说了?”
父母的行为可笑至极,还反过来责怪自己。
“儿子,你说的守财鬼是什么?”
张弛父亲缓缓开口。
“什么?到这个时候你们还骗我!”
张弛怒声,
“儿子,真的没有。”
母亲与张弛对视,神色认真。
“好,好,我给你们找出来。”
张弛气急,怒气冲冲走向那间贮藏室。
“这香这铜炉不是吗?”
张弛路过厅堂,指着正面柜上的香案,怒声道。
又三步并作两步,从母亲手里接过钥匙,打开贮藏室。
清冷的白色灯光照亮了贮藏室,货架上摆着一排排古玩瓷器,还有些金银珠宝,首饰盒。
墙角放置着两罐灭火器,一人高的保险箱,医疗箱,食物箱,衣物柜,器具柜。
不知情的人,看到保险箱还能理解,但这家用急救箱也太大了些,更别说单独放置的食物箱,衣物柜,器具柜。
这都得归功于张弛母亲的被迫害妄想症,张弛母亲是那种看个电影电视,都要悟道理的奇女子。
看《精英律师》要买法律书,捍卫自己权利义务;看《华尔街》要学炒股;看《战地危机》置办医药箱,食物柜;看《生化危机》买一箱菜刀,棒球棒...
最近还心心念,想购置一辆房车,达到静,能宅家与外界断绝联系,吃喝不愁度过三十天;动,能一小时收拾完必需品,开车跑路。
总之,就是要应对可能发生的一切危险,跌打损伤,战争,山洪地震,丧尸病毒...
父亲还经常笑她,亏得家里没条件,不然连应对地球爆炸的航空母舰都要试试。
说来也怪,父亲竟然支持母亲这些奇怪想法,两人一块捣鼓,倒也是乐事。
“香案呢,骨灰盒呢?”
张弛在房间里到处翻找。
“儿子,你在找什么?”
“骨灰盒,这么大,红木雕刻的。”
张弛比划着。
“儿子,咱家啥时候放过骨灰盒,那玩意儿又不吉利。”
“不可能,我明明见过,一定是你们把它藏起来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不说实话!”
张弛冲着父母大喊,双手揪着头发,几乎崩溃。
“儿子冷静,昨天祭山神,你究竟遇见了什么?”
父亲按着张弛肩膀。
张弛挣脱父亲,走到屋外,沐浴阳光,大口呼吸。
父母站在一边,担忧的看着儿子,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爸,妈,你们先告诉我,从我昨天回村到现在,你们都做了什么,去了哪些地方,每一个细节都不要错过!”
“儿子,你...”
母亲蹙眉,双手叉腰。
“老婆,听儿子的,这对他很重要,你也不希望咱儿子精神错乱吧。”
父亲神情严肃,悄声对母亲道。
“好吧...”
母亲无奈,挥挥锅铲,皱眉思考从哪里说起。
父母从昨日张弛回来,再到去村长家,晚上祭山神,面具,烧纸,跳大神,到山里起雾,山神殿祈福,醒来回家做饭,说得极为详细。
“这么说,从爸开始跳大神到进入山神殿,妈你就没有说过话?”
张弛头上直冒冷汗,那山里起雾时,和我说话的是谁!
“没有”
母亲直视张弛的眼睛,摇摇头。
“儿子,我再三叮嘱,要虔诚排除杂念,你怎么就不听呢。”
母亲嗔怪道。
“???有说过吗?”
张弛头秃,怎么不记得母亲强调这事呢。
“不怪儿子,是咱们疏忽,毕竟五年办一次,哪还记得那么多忌讳。还以为儿子是大学生,有文化,不用多说都懂。”
“......”
张弛目瞪口呆,好像哪里不对,他们真的是在自责吗?
“儿子,你说你都碰见了什么。”
张弛犹豫片刻,将淋雨高烧出现幻觉,女鬼叫他名字,进入古墓,背上出现阴阳鱼,
再到午夜纸人,芙蓉玉佩,昨天的青铜冢女鬼,都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要不是那枚玉佩找不到,张弛都可拿出作证。
讲述期间,张弛一直打量父母的神色变化,企图找到一些端倪。
可张弛从他们神色中,只看到了疑惑,震惊,嫌弃,还有嫌弃...
“儿子,你该找个对象了。”
母亲叹口气,
“儿子啊,温暖柔软的女人才是最好的啊。”
张弛父亲神色凝重,吐出眼圈,担忧的看了一眼张弛。
“爸妈,你们在说什么?”
张弛疑声道。
“儿子,女人呐,还是活蹦乱跳的比较好,会说话还能暖被窝。”
母亲捏了父亲一把,父亲吃痛。
“对,还能体会到这种火辣辣的痛!”
“靠!难道你们以为...”
张弛忍不住脱口而出,父母两人神情凝重,点点头。
张弛内心遭到重击,捂着胸口向后倒去。
他们认为自己有那种重口味的癖好吗?我还是他们亲儿子吗?
不活了!
“儿子,你快下来,别做傻事!”
母亲着急道,
父亲把张弛从凳子上拽下,扯下张弛脖上缠绕的卫生纸。
“儿子,干嘛想不开要上吊,有阴暗想法咱改就行了。”
母亲嗔责道,
“......”
张弛气到胸口痛。
“儿子,山神能读懂人心,它会把你害怕和想要的都展现给你。让你面对真实的自己,作出改变。”
母亲的眼神让张弛想吐血。
“另外,对着山神许愿问事很灵,又有祖先遗训,大家才祭拜了百年,可别把你妈我当疯子。”
张弛胸口痛。
“这祭山神是为了祈福平安,风调雨顺,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可不是封建迷信。”
张弛胸口痛。
“儿子,你得承认,这世界上存在着一种神秘力量,创造了你看到的,看不到的一切,包括你说的牛定律和爱死她相对论。”
“是牛顿定律和爱因斯坦相对论。”
张弛胸口痛。
“儿子,你得对这天地自然,有一丝敬畏,有一丝守护的心。”
老爹深沉道。
“我有点乱,让我静静,静静。”
张弛靠墙坐下,身心俱疲。
父母犹豫了片刻,叹口气,知道再说只能添乱,就去准备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