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曲水流觞
此时这个石桌引来此生的高光时刻,京都身份准确点来说应该是这片大陆之上最尊贵的几人都聚集于此,就连那让人捉摸不透的晋楚渊都倚在不远处,静静听着。
扶风从石桌旁的盒子取出一个做工精巧青竹船和一个白玉酒杯,将酒杯放在那小巧的竹船之上,让后有把竹船放在那不停流动的溪水之上,那竹船像是有了活了般,顺着那弯曲的石道向前游走。
“你看这个竹船,随水波流动,水道蜿蜒但是每个人身边都会设计一个水湾,以船为信浮水而行,漂到谁面前就要饮下这杯酒。”
“那酒岂不是很快便喝完了吗?”唐宫羽率先意识到问题。
扶风一个响指,接着说:“殿下直点要害,如果停在谁面前就喝下未免无趣,既然难得出游便要纵情山水又要风趣雅致,所以羽觞停在谁的面前便要么取下喝掉,要么便要展示一番。”
“怎么个展示法?”
扶风手臂一展,直响亭子旁的一个临时搭建的架子说道:“即兴作诗,奏琴一首,歌一曲舞一曲,如何尽兴如何来啊。”
这个架子上面可是准备了很多,只有你都想不到没有上面找不到的哦。
荣韶率先走进亭子,找了个席位坐下来向着外面的荣良招了招手,本来荣良还有些犹豫之间身边的明烨香风略过入了座,也跟失了魂一般跟在后面。
扶风站在亭外,笑眯眯的搓着手,仿佛怡湘阁的老鸨招呼着客人。
看着最后的晋楚渊也落座,扶风随后跟了进去,但是又发现一个头疼的事情,因为一心放在招呼他们忘了提前占个座,最后的位置自然是落在晋楚渊身边。
座位是环形,起初自己这么设计也是为了营造一种平等的氛围,没想到算到最后竟然把自己算进去,不情不愿坐在了晋楚渊与明烨之间,屁股不动声色的向着明烨凑了凑。
虽然这个女人也非善类。
既然是南昭召集此次曲水流觞,便摆出东道主的姿态,在羽觞酌满酒放在竹船,用竹勺轻轻一推。
因为其他人都是第一次接触曲水流觞,之前连听都没通过,此时目光皆聚集在这摇摇晃晃的竹船之上,石桌上的水流速度并不快,但是每当经过一个人的时候都能清晰的听见吸气之声。
这是竹船晃晃悠悠晃进荣韶面前的水湾,荣韶轻呀了一声,满脸不可置信。
众人目光都集中她的面前,虽然平日里娇蛮惯了但也架不住这视线,自己自幼不喜读书自然是做不出什么佳作出来,虽然也能抚琴跳跳舞,可实在不好意思。
半晌磕磕巴巴念叨:“初春新雨后,自是云气收。”
荣韶也自知自己胡诌的两句实在浅显,于是脸色一红拿起羽觞,将酒倒入面前的酒杯抬头一口饮尽,可是动作激烈竟然呛了几声,霎时脸色更红。
“没想到公主也是个豪爽之人。”唐琛及时出声缓解了荣韶的尴尬,从身边的酒壶中酌上半杯向荣韶敬了敬。
众人脸色缓了缓,羽觞再次酌满酒顺着水道漂着,不一会又停在唐云起,面前的水湾。
“前两日才下过大雨,我见山中还是空濛之意。”唐云起眼珠一转:“云剪空山影若苔,行人无迹鸟栖来。”
寻常描景之词,但是也精妙不易。
扶风见人终于领悟这个游戏的意味,连忙酌上一杯说道:“短而精妙,恰到好处。”
唐云起本是随意一说,本还暗暗有些后悔,但是此时撞向扶风的目光,心中一暖也饮下一杯。
几番下来酒也下肚,大家也差不多了解这游戏规则,气氛也活络放开不少。
“逶迤青衫腾紫气,云霞深处玉生烟。”唐琛捻着酒杯抿了一口悠悠念着,然后用竹勺将的竹船推出面前的水湾。
“清澈空明,好。”荣良听闻也举杯向着唐琛一敬。
扶风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只能说论雅士游玩自古以来都是一脉相传,这几人很快便悟到其中精髓,流觞曲水临水赋诗本就是助兴,喝酒才是关键。
孺子可教也。
山风一吹,周围酒香弥漫,不久前还正襟危坐的各位此时大多已经随意很多了。
而身旁的晋楚渊到目前为止是为一个没有被罚酒的人,扶风不行这个邪于是悄悄盯着那个竹船,晃晃悠悠经过明烨再自己面前晃了一会又悠悠向着晋楚渊那边飘去,船头向着水湾飘进,然而这时山风一吹船头打了个转,又换了个方向向前流去。
扶风怒了。
因为她看得清楚,虽然刚刚有山风但是风向并未是东南方向,而那厮衣袍本就宽大,藏在袖中暗中一震改变了那船头的方向。
晋楚渊感受身旁的低气压,毫无愧色的朝扶风明艳一笑。
看到又怎样,你奈我何?
扶风斜着眼,也笑得明媚,你且等着。
竹船很快又晃了一圈,再次经过扶风,扶风一手随意搭在石桌之上,另一只手则托在靠近晋楚渊的桌下,朝着晋楚渊暗瞪一眼,晋楚渊支着下巴另一手哒哒的敲着石板。
这时自己手下感受到一下轻微的震颤,扶风转头一看发现船头何事变得直冲自己面前的水湾而来,此时也顾不得身边的瘟神。
但是为时已晚,那船头已经触及水湾区域,无力回天。
扶风无奈但是又咽不下这口恶气,于是心思一转扬声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内心感念脑中还残留的泱泱中华的精粹,看我不怼你。
但是身边那位“沟渠”显然没有在意,对着扶风浅声道:“好一个奈何。”
“这首诗作得好。”唐云起眼睛一亮大赞,在座众人也纷纷点头。
扶风勉强一笑,自己不过借用前人的文化结晶,拾人牙慧罢了,倒是这厮实在让人厌烦。
小船从水湾划出来,这次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让晋楚渊吃次瘪。
扶风全神贯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形已经倾向晋楚渊一侧,扶风颠了颠手中的酒杯,瞅准时间轻轻一放,这看似随意的动作,其实已经暗中提气将力道控制到精毫之间,力道既能震地水波一颤又要瞅准时机控制好方向,最主要不能让在座的人发现。
然而晋楚渊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个支着下巴的模样,笑眯眯。
小船船向一偏,自然而然流进晋楚渊的水湾,一直目光紧盯的扶风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晋楚渊轻呀了一声,眉梢一挑,身旁的扶风一下没有控制好身形,倾向晋楚渊怀中,这时感觉衣袖一紧,发现另一边的明烨眼疾手快的拽住她。
但是大局已定,众人还是看见扶风要倒不倒的窘样。
“南昭兄你是喝多了吗,怎么做都做不稳了。”唐云起一旁扬笑道,“怎么是要倒到晋世子怀中?”
扶风干笑两声,赶紧坐直。
自己刚刚一直暗中用力抵抗晋楚渊掩藏的手劲,没想到他也是个武功深藏不露的人,不动声色的与自己较劲,就在扶风准备再多殿内力之时,不料那厮竟然突然撤去暗力,让扶风一下失去平衡,不可控制的倒下去。
抬眼看一眼晋楚渊,眼中气愤无奈撞上那厮的无辜而又不会好意的笑容,只能咬碎银牙忍住。
晋楚渊拿起酒杯,轻抿一口,慢悠悠说道:“清流移梦三山外,舒卷云涯几度春。”
嚯,还有几把刷子。
好诗就应该陪好酒,众人纷纷对饮几回,但无人注意角落里一人面色不善喝着闷酒,晋楚渊含笑将竹船推走,然后凑过来,向着扶风一敬也没等她回应便喝下了。
擦过嘴角一点酒液,指节修长略过那柔软的唇部,划过肌骨紧致的下颌。
“承让。”
突然扶风心中闷气一下消散。
突然眉眼一弯,笑道:“不敢,不过可以试试。”
她最恨这厮总是漫不经心之中让她出丑,亦或是惹怒她,但是无论你如何反应,那人都可以四两拨千斤,让你的一切回击愤怒都在白费力气,既然这样自己首先示弱妥协,甘愿当做个软柿子,不知这厮还能如何自己。
晋楚渊半眯的眼眸微微一睁,显然没有料到扶风态度大变,本来还打算逗逗这只炸毛的小猫,不知小炸毛中了什么邪竟然变得毛光油亮顺滑。
一偏头想要看得更真切。
但是扶风顺着晋楚渊一偏头的角度,看见云气雾霭经阳光透射,呈现出一片紫色水雾迷蒙妖冶,映上他的脸庞也并不觉得不妥,这人本来浑身就有一股葳蕤深庭华茂春宴的神秘艳丽,此时水雾升腾被阳光照破像是雾气中荡漾的夜色碰上暗处迸生的万丈明光……
是副好皮囊,可惜了。
晋楚渊看得清亮,见得扶风眼中并无愠怒,是毫不掩饰的妥协,轻轻嗤笑一声顿时也失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