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线任务:剪除羽翼。
难度:困难
任务目标:
1、前往目标方位找到指定界内人。
2、在他或她的指引下消灭鬼牌至少五名精英级部下。
进度:0/5
奖励:2000分
*
第二天清晨,徐安路,徐安寺。
徐安寺大殿一座佛像前,一位少女双膝并拢,正坐在拜垫上,口中咏咒,浑然忘我。
徐安寺是这座城市最古老的寺庙之一,历史最早可以追溯至后汉时期。岁月流转,这座寺庙几经劫难,一直留存到了现代。它的大殿除了一尊大佛外,还于一侧并排安放了许多稍小的佛像。据说这些佛像雕塑于徐安寺的不同历史时期,徐安寺的佛教宗派传承几经变化,佛像之间也各有区别。第一尊佛像据说传自唐代,残缺不全,只余下了底部,据传当时这里是禅宗的禅院。第二尊佛像建于明代净土宗盛行时期,佛像手持莲花,呈阿弥陀佛的宝相。第三尊佛像建于清代天台宗主持时期,佛像安坐持钵,坚固完整。
第四尊佛像是新近雕刻的,据说由来自日本的阿阇梨主持建造。这尊佛像和前三尊完全不同,多手多脚,三头六面,龇牙咧嘴,呈现出一副鬼怪般的怒相。此佛像雕刻的是佛的忿怒尊,是密宗特有的佛像形态,称为明王像。唐代密宗由空海大师东传日本,演变成东密,于中土失传,又于近年自日本回传,于徐安寺内修建密宗佛像及道场。这尊明王像即是回传成果之一。
少女面对的正是这尊明王像。不知为何,这怪物般的异形雕像,相比那些庄严典雅的佛像,此时反而更能让她产生安心之感。
少女的母亲早亡,是被阿婆带大的。阿婆虔心信佛,幼时,阿婆曾经教过她一句佛教咒语:嗡玛若泽盟梭哈。据说遇到危险之时,反复吟诵这句咒语就能出现救星,救人脱难。如今,阿婆早已经去世,就连父亲也已经离开了她,她无依无靠,唯一能够依靠的只余下这句咒语。
嗡,玛若泽盟,梭哈。
嗡,玛若泽盟,梭哈。
少女反复吟诵咒语,已循环往复了千百回。按照阿婆当年的教导,她将咒语以“嗡“开头,以“哈“结尾。徐安寺的门口立着两尊密迹金刚雕像,汉人叫他们“哼哈二将“。阿婆说之所以以“哼哈“二字相称,是因为密宗咒语以“嗡“字开头,“哈“字结尾。念“嗡“字时需感受气脉嗡鸣,念“哈“字要想象气脉中满溢明光。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但还有很多人只知从两位金刚身旁经过,却不知其中窍门。
嗡,玛若泽盟,梭哈。
嗡,玛若泽盟,梭哈。
也许由于太长时间的正坐念诵,也可能是因为疲惫和绝望,她感到与真言产生了共鸣,生出了清晰的幻觉。随着一声声“嗡“,她感到自己体内产生了一个闪亮的符号。这幻觉迟迟不散。那符号不停地扩大,发出明亮的白光,自体内将她吞没了进去。她感到身体前后左右乃至体内体外都充满了明亮无边际的白光,进入了漫长的入定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眼睛。此时已经入夜了,大殿一片寂静。不知不觉在入定中呆了这么长的时间,在这空荡荡的大殿里突然醒来,她不由得感到寒冷和孤独。
这时她忽然发现,不知何时,她的身旁多了一个人。
那人也正坐在拜垫上,和她并肩面对这尊明王像。那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面容清秀,身着一身崭新的黑布长衫,同样并膝正坐,身旁放着一顶软帽。
她望向他时,那人正巧也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少女不觉有些发窘。
那人却朝她一笑,笑容无比爽朗。
“你好,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
少女和那个人离开了静安寺。她叫了两辆东洋车,两人一起来到了附近的一家粥店。
深夜,这座城市大多店家都门户禁闭,只有粥店依旧营业。粥店的主要顾客是晚上拉车的东洋车车夫。不过此时还未到午夜,粥店里顾客为数不多。少女和那陌生人挑了一桌坐下,少女叫了两碗稀粥,一条熏鱼。其实她只是做做样子,此时不是吃饭时间,他们来到这里,只是要找个僻静的地方谈件事情罢了,一件不适合在寺庙里谈的事情。
但那人倒毫不客气,见粥端了上来,端起碗来就喝了个一干二净。他似乎是没有吃晚饭,相当饥饿。
少女看着他的狼狈吃相,不由得暗暗心惊,于是又给他点了一碗。那人再次端碗喝干,风卷残云般吃完了熏鱼。他抹了抹嘴,朝少女一笑,似乎表示现在可以正式交谈了。
少女将两根麻花辫荡到脑后,双手交握,鼓起勇气,以尽可能郑重其事的语气问道:
“请问,你是杀手吗?“
“大概算吧。“那人耸耸肩。
“说来可笑,直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如果这其中有什么误会,请您一定要原谅。“少女侧过脸去,有些羞赧:“今天中午我来到了徐安寺,一连几个小时在佛的面前念咒祈祷。我不求钱财,不求姻缘,我只希望能有一个人出现……“她声音放低:“我只希望能有一个人出现,替我杀人。“
那人点了点头。
“我知道在佛的面前提这种愿望不是很合适。毕竟佛以慈悲为怀。但是我别无选择,只希望上天能偿我心愿,为我报那血海深仇。“她的眼圈不由得红了,赶紧擦了一下“然后,我睡了过去……而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你就在我面前出现了。而且你对我说:‘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她低下头去,两只手捏得关节发白:“我不知道先生您是怎么知道我的事情的。我只能理解为是神佛将您送来的。您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吗?“
那人再次点头。“差不多是这样吧,我确实收到了一个支线任务。只不过派给我任务的不是神佛。而是曼陀罗。“
少女困惑地眨着眼睛,那人说了莫名其妙的话,她搞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那人继续说着令人费解的话:“这个世界是由曼陀罗形成的,曼陀罗是一切的种子,宇宙的中心。我们的心灵也跟曼陀罗连接在一起。你强烈的诉求形成了一个支线任务,并且被曼陀罗判定为和本次我的主线任务有联系,所以这个支线任务就被派送给了我。然后我就找到了你。“
他在说什么?少女目瞪口呆,但她仍然尽可能装出淡定的样子,两手手指紧紧相扣。
“很难懂吧。“那人笑道:“陀罗牌局的机制就是这样浑浑沌沌。在这里面混了这么久,现在我也搞不太清楚。“
少女决定不去理他说的难懂的东西。“总之,您会帮我吗?“
“我还不清楚你具体要我做什么。我只是知道。支线任务是让我帮助你。“他停顿了一下。“并且杀掉几个人。“
少女看了看周围,确定周围没人。她轻声说:“我想杀几个人。而且我觉得,那群人可能不是活人……“
“没关系,“那人说:“我也不算完全的活人。“
“我听说,他们的背后好像是一个组织。鬼帮。您听说过吗。最近那群人横扫了各租界内一切黑帮、武馆妓院,巡捕都拿他们没有办法……“
“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大问题。“那人自信满满地说:“更大的组织我也曾经对抗过。“
少女瞪大了眼睛。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谁,但他语气中有种让人信服的自信。
于是,她将自己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告诉给了这个自称“张生”的陌生人。
*
少女名叫苏来宜。她的父亲苏启铭是一位小有名气的医生。苏启铭留洋英吉利,接触过西方的科学,曾经被誉为名医。然而在进行一次紧急手术时,他失手误断血管,导致病人死亡,病人家属旋即向他提起诉讼,从此名誉扫地,一蹶不振。没有医院愿意聘用苏启铭,父女二人过了数年穷困潦倒的日子,就连苏家的祖传大宅都险些被卖掉。
两年前,苏启铭在整理家里旧书时,发现了一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忽然欣喜若狂。后面几个月,他茶饭不思,废寝忘食地研究起册子里的内容,如获至宝。
苏来宜念的是女校,学过英文和法文,趁父亲不注意,她曾偷偷看过笔记本内的内容。其中只有一小部分用英文写成,大部分用另外一种语言记录,她猜那是德文。即使英文部分也极为晦涩难懂,掺杂了大量自创词汇和复杂冗长的公式,字里行间还有许多类似星象的怪异符号。
她请教过父亲。父亲说,这手册中记载的是一门西洋科学,在西方被称为“流电学“,是一种探索人体与磁气之间相互感应的关系的学问。他是在伦敦读书时偶然发现的这本手册,当时他将它忘在脑后,而此时这本书却成为了他的救命稻草。
几个月后,苏启铭在家里开设了一家诊所,号称采用最新西洋电学磁气疗法,包治百病。不但能解除肉体上的痛苦,还能治疗精神灵魂的创伤。起初一周访客寥寥,患者也大多半信半疑。一周后,苏启铭交到了好运气,一位高官的姨太太因为长期失眠前来就诊。苏来宜在一旁目睹了治疗的全过程,只见父亲拿出了一块悬吊在绳子上的磁铁,绕着那位姨太太转了一圈,又将磁铁在她面前摇摆,说道:“睡罢。“她忽地倒头睡去。他又拍手道“醒罢“。她又醒了过来。并且据说失眠症从此根除。
由此明证,神奇的磁气疗法很快在上海的上流社会传开了。苏启铭的诊所也变得门庭若市。苏家瞬间又阔绰了起来。有爱嚼舌头的人说,这电学磁气疗法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点金术,能够凭空变出财富来。
然而这梦幻一般的生活在一天夜里也如一个梦一般消散了。
一个雨夜,苏来宜从梦中惊醒。隐隐约约,她听到父亲正和几个人在大厅谈话。
此时是深夜,外面又下着大雨,谁会在这么晚的时候来访?她爬起床来,一边接近客厅,一边听着谈话的内容。
“这么多年了,你都没有联系。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她听到父亲说。
“我确实死了。“另一个低沉的男声说:“但我从地狱回来了。你没看报纸吗“那声音笑道:“现在我是鬼帮之主。我们都是孤魂野鬼。“
她此时已经走到了客厅的大门口。客厅没有点灯,只能看到四个模糊的人影。其中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是她的父亲苏启铭。另外三个人站在大厅中央。
没人注意到她。
她看到父亲站了起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父亲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难道,难道博士当年的实验成功了?“
一声惊雷突然炸响,闪电暂时照亮了大厅。在一瞬间,她看清了那三个人的脸。三人一人着长衫,戴一顶软帽。一人着东洋学生服式的黑衣。还有一个人穿着一身一尘不染的白色西装,头戴白帽,手上戴着白手套。
她看到父亲的脸就像鬼一样苍白。他的手上握着一把手枪!面对着枪口,三人却毫不紧张。
闪电过去,大厅重归黑暗。
“滚出去。”她听到父亲说,声音中甚至带着哭腔:“你们,还有那怪物,都滚远一些!否则我开枪了。”
“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她听到低沉的男声再次响起。“现在你却要逼我做出痛苦的决定。你想一想……“
苏启铭扣动了扳机。
火光照亮了大厅,一瞬之间,苏来宜看到身着西装的白色人影被射中了,子弹射穿了他的腹部,血液喷溅到了大厅的墙上。
她尖叫了起来,但回荡的枪声和雷声掩盖了她的声音。
杀人了!她第一个念头这么想。她的父亲,居然开枪杀了人!
然而实际情况比那更糟。
白衣人被子弹命中,但他的两名同伴却站在原地,丝毫不为所动。
那白色人影仍然笔直地站立在黑暗中。苏来宜甚至怀疑刚才父亲有没有射中。
她看到那穿白色西装的男人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随后举起手看了看,似乎在确定有没有血。
雷声炸响,闪电再次照亮了大厅。她看到白衣人的手套和腹部都流着血,但他丝毫没有表现出痛苦,反而露出了一个夸张的笑容:
“很好,我们仁至义尽了。“
苏启铭嚎叫一声,再次开枪。
白影向下一个仆步,压低身子躲过子弹。闪电划过天空,电光石火之间,他已经冲向了苏启铭,一掌拍向他的喉结,抓着喉咙将他推到了墙上。
一次闪电闪烁的时间,白影抓住苏启铭的头,重重地撞在墙上,随后一膝顶中苏启铭的小腹,又朝他的喉咙重重打了一拳。
苏启铭的头扭向一个不可能的角度。他的身体从墙上缓缓从墙上滑落。
父亲被人杀死了。
苏来宜只觉得自己在一个梦里。
她瘫倒在地上,直到一个炸雷响起。
闪电再次照亮了三个人。其中两人跑到了书架上,将上面的书掀到了地上,正在疯狂地搜寻什么。
穿白色西装的男人扭过头,用眼睛的余光发现了她。他朝她一笑。他有一张大到不可思议的嘴,这一笑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朵边。
后面的事情,苏来宜记不太清了。她恍惚中记得自己没命地奔逃,奔出了苏家大宅。
她刚刚逃出房门,大宅内就燃起了大火。火焰蔓延到了附近的街区。到了早晨才被扑灭。人们在废墟中找到了被烧成焦炭的苏启铭和几个佣人的尸体。
神智模糊的苏来宜被人救起。她随即去报了警。巡捕调查现场后,认为证据不足,不予立案。她的证词被当做受了刺激的妄语。
“鬼帮“,白衣人是这样自称的。她清楚地记得这一切。然而听到这个名字,所有人都面色茫然。没人将她的证词和指控当回事。
从外地赶来的亲戚们帮她置办了丧事。然而对于寻找杀人真凶这件事,所有亲戚都兴趣冷淡。
“这都是报应,多少年前他就鬼迷心窍了。“他们如此评价她父亲:“当初娶了那种下贱女人,又去学了什么西洋邪术,今天发生这种事也是应该的。这都是报应!“
苏来宜这才知道原来父亲和自己在家族内是如此受人厌恶。暗地里,她听到亲戚们称呼她故去的母亲“婊子““烂货“。
亲戚们反对她继续上女校,反对她继承产业,反对她的一切。他们希望她马上出嫁,“避免成为你母亲那样的人“。
苏来宜不想结婚。她离开了家,来到了徐安寺,开始了诵咒。
随后,就像电影中的天方夜谭一样,张生出现了。
*
苏来宜说完,天已经蒙蒙亮了。她叙述得断断续续,说到最后,她的眼眶又红了。
张生掏出了一方丝绸,递给了苏来宜。
“那三个人,你之后做过调查吗?“他问。
苏来宜一边用那方布擦眼,一边点头。那似乎是一方手帕,但边缘不甚整齐。
“好的。“张生笑道:“我现在知道该去杀谁了。“
他站起身,转身对苏来宜道:
“我要走了。你要和我一起来吗?”
苏来宜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