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并不理会季夫晏,横冲直撞绕过影壁,看到季老太爷站在那处,便直直的跪了下去,叫道:“老太爷,冤冤相报何时了?纵是学其做错了,您也不至叫他再被王爷捉去了!”
院中三人听了这话,皆愣在原处。
过了半晌,季老太爷才开口道:“黄荆子,分明是你家学其害的我那学礼乖孙,你怎的还有脸跑来颠倒黑白了?!”
只听那黄荆子兀自哭嚎道:“老太爷,学其那时赌钱输了,财迷心窍,因着家里拿不出钱来,这才动了坏心思!这是他错了,我替他给您磕头,替他给您认错啦!”说着,对着季老太爷猛的磕了好几个头。
地上的积雪还未打扫,黄荆子磕的满头发的雪。磕完看见两个儿子站在一旁,又骂道:“你两个是死的么?还不快给老太爷磕头!”
两个儿子见了,忙凑过来又是一顿磕头。之后,母子三人顶着满头的雪,涕泪横流的望着季老太爷。
季老太爷道:“认错有什么用?学其害的我那学礼乖孙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好好地一个家,就这样遭了灾!”
黄荆子瞪大了眼,奇道:“学礼不是回家了么?前些日子楚木王爷大赦,关押的人犯可是全数放了的!倒是学其,昨夜里好好的却叫王爷的人捉了去!”
季夫晏一旁听不下去,忍不住呵斥道:“你夫妻二人倒是会信口雌黄,一个说我爹爹不知被谁放了,逃回了家里。一个又说是楚木王爷大赦,放我爹好好儿的回了家。如今我连我爹爹的影子都未见着,倒是连着两日被你们来找晦气!”
季夫人也帮腔道:“再说了,你们家的不是已给王爷当了走狗么?如今怎的会被主人家捉了去?真是叫人笑破了肚皮!”
黄荆子被季夫晏母子二人数落一通,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缓了半晌这才说道:“淑瑶,夫晏,昨日里我也是听学其出门前说了那么一嘴,说要过来瞧瞧,我哪里知道学礼竟没回来!
什么狗不狗的,叫你们说的真是一点脸面都没有了!学其错是错了,可他却不是狗!
学其初时原本只想着让学礼养死了马,好闹到咱们文书大爷那里,想那文书大爷偏心咱们,定会叫学礼多赔些银子来。谁成想,谁成想那楚木王爷会来管咱们村子的事了?!”
黄荆子说完,又望向季老太爷道:“老太爷,不管怎的,学礼终归是不在王爷府关着了,可您也不至叫人把学其再捉了去吧?!”
季老太爷被黄荆子的话气到手抖,哆哆嗦嗦道:“我若是有那般本事,为何不早早儿救了我那学礼乖孙,反倒是去害你们那坏小子学其!你且说说,究竟学其因何被捉去,你又干么非说是我害他的?!”
黄荆子道:“昨日学其一早上出门之后,直到入了夜,也没回家来。他过去老是出去赌钱,夜里也总是不回家,是以昨夜我当他又是出去赌钱了。
可今天一早,我起来做饭,就看到门口来了几个骑马的人。那些人告诉我说,学其勾结叛党,昨夜被王爷捉去啦!我一听,吓得腿都软了!我问那些人,我们平头百姓,哪里会认识叛党了?
那些人却不理我,闯进去给我家里翻了个底儿朝天,连牛棚马厩都不放过!翻了一通之后,那些人给我留下一句:‘限你三日内交出叛党头子送去祥允寺,否则便要杀了你们全家!’就走啦!
我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坐在门口就哭。后来几个街坊过来劝我,跟我说有人看到季老太爷前些日子去了祥允寺,怕不是心中记恨学其,便叫他被抓去,好叫他也尝尝这受苦的滋味!
是以,我听了这话,才急着来找老太爷您,求老太爷高抬贵手,放过学其,放过我们一家吧!”
季老太爷心知那些人口中说的叛党头子定是那宁国公的次子简玉珩。可想到自己前些日子在南方时,还曾听说宁国公的长子出兵平叛又屡立战功,如何也想不通这次子怎的就成了叛党。
又想到此时这“叛党头子”就在自家院里躲着,心中不免砰砰直跳,却不得不强稳住心神先打发这黄荆子。于是说道:“真是愚蠢至极!谁人的话都敢去信!”
黄荆子道:“我家的事便是族中的事,不论如何,学其这事您可不能不管!”
季夫晏道:“此刻倒还想起了咱们是一族的,族长都被你们害得不见了人影!”
这话本是说出来同黄荆子斗嘴的,可是话一出口,季夫晏却把自己吓个够呛,忙问道:“你再说说,那些人临走时,说的什么?”
黄荆子不明所以,说道:“叫我三日内交出叛党头子送去祥允寺,否则便要杀了我全家!”
黄荆子说完,却像是想通了什么事般,忙起身拉过两个儿子,说道:“我真是愚蠢!即是送去祥允寺,我何不去找咱家大爷?!”于是也不再同季老太爷纠缠,急三火四的跑出门去。
季夫晏喃喃道:“好在那些人说的是全家,不是全族。”
季老太爷听了,问道:“什么全族?”
季夫晏道:“便是交不出叛党头子,与咱们家也是毫无干系!”
季老太爷道:“你想无干,说不准那些人却不想无干!”
季夫晏听的后背发凉,忙道:“老太爷,您是说,保不齐那些人还会来查咱们家?!”季夫晏说完,不等季老太爷回答,猛的一拍脑门,急道:“坏了坏了!”
季老太爷不耐烦道:“你又是怎的了?”
季夫晏道:“这些日子咱们担心的是爹爹被救出的事情被王爷发现,可如今看来,王爷是早已知晓的了。迟迟没有找到咱们家,定是他们还顾不上这个!”
季老太爷道:“他们在忙着捉拿叛党。”
季夫晏道:“是了!便是在忙着捉拿叛党!原本咱家与这叛党之事毫无干连,可偏偏我那堂叔就被捉了去。方才那婶子来咱们家哭闹一通,若是叫人看到禀报了王爷,那么他们定会查到咱们头上啦!”
季老太爷道:“我竟没想到此中关联。”
季夫晏道:“若是咱家被盯上了,那么他们晚上可如何出的去这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