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学礼被儿子一番话说的一头雾水,先前还道是季夫晏起了娶亲的心思,可听他如此说,却不懂了。于是问道:“提醒你谭大伯么?这有什么好提醒的,咱们两家世代交好,这种事到了合适的时候,便是水到渠成的了。”可说完又叹了口气,道:“可如今……哎,晏儿,怕是得再等些时日了。”
见父亲愁容复起,季夫晏这才回神过来,明白自己于此时说这些话是有多么糊涂。
不到一个时辰前,那害人的季学其才来试探过,既然季学其都已知晓王爷府犯人逃走的事,想是这件事在外头早已传开了。如此一来,父亲和那几个人在家里是藏不多久的了。
正如父亲所说,如今家中正是内忧外患之时,而自己不但不晓得替他们分担,竟然因着一时冲动,为了自己那一点儿心思来给他们平添烦恼。
季夫晏想到这里,恨不得狠狠扇自己耳光,于是一脸愧色道:“爹,娘,孩儿不孝,一时糊涂,不该胡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叫你们担心啦!”
季学礼安慰道:“不该晏儿的事,只是你莫要着急才好。等那简公子好些了,爹自会与他解决这些麻烦事!等事情都了了,爹爹会正式向谭家下聘,到时定要好生给你二人操办婚事!”
季夫人也劝道:“你既喜欢绮嫣,便不该总是与她斗嘴,你二人青梅竹马,成亲也是早晚的事。”
季夫晏又羞又愧,对着父母深深一揖,道:“孩儿全听爹娘的!我现下出去看看,玉忱回来了没有。”说完低头走了出去。
这一天的雪断断续续的一直下,至傍晚时分,院中的积雪已经一尺多厚,却仍不见玉忱回来。
季家人等的心急无比,尤以季老太爷最为焦虑。季老太爷几次三番想出去找玉忱,可想到上午已然对外称病,怕引人生疑,连累季学礼,就又不敢贸贸然出去。
于是晌午刚过,他便在院中走来走去,直踩的雪地上深深浅浅的尽是他留下的跛足印子。
玉忱不回家,季夫人也无心做饭,晚饭时草草蒸了一大锅馒头,就着咸菜给各屋分了。
只谭绮嫣不忍简玉珩身上受着罪嘴上又得不到好处,仍为他细做了两样可口小菜,给他拿去吃了。
季夫晏叫季老太爷吃饭,可他哪里吃得下,仍在院中徘徊,走得累了,便站在影壁前一动不动。季夫晏体谅老太爷的心思,自己也毫无胃口,便也陪着他守在影壁前面死等玉忱。
几个时辰过后,季夫晏因着长时间站在雪地里,双脚早已冻得麻木,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回屋去。可老太爷不动,他又劝不动,也不忍心留他一人,只得硬着头皮陪他挨着。
此时已近中夜,雪虽停了,星月仍是无光,远处山时不时上传来挨冬的猛兽叫声。
二人又等了一会儿,大门外没见动静,影壁后却传来咯吱咯吱几声轻响。
季夫晏回头一看,竟是屈不为提了一盏油灯走出来了。
见二人盯着他,屈不为忙低声道:“老太爷,夫晏兄弟!玉忱外出迟迟不归,你们若是太过担心,不如叫我趁夜出去找找!”
季老太爷显是没料到屈不为竟会如此说,便问他:“你去哪里找他?”
屈不为道:“老太爷,玉忱不是贪玩的孩子,你既叫他跟着那人,我琢磨着村子里若是没有,左不过是跟去了王爷府或是祥允寺。”
季老太爷道:“你还敢去王爷府?就不怕自己被捉了去?”
屈不为望了望天,说到:“怕是怕,可这冰天雪地的,玉忱年纪又小,需得赶快寻回来才是!”接着,生怕季老太爷不相信似的,拱手又道:“季家收留我兄弟二人,于我们有大恩,是以季家的事,便是我家的事!”
季夫晏被他一番言辞感动,说道:“我同你一起去找!”
“如此甚好!”屈不为合掌喜道。
接着,似觉不妥,又望向季老太爷,道:“老太爷,您若是心疼夫晏,我一人前去便可!”
季老太爷神情甚是纠结,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了好一阵子,这才叹气道:“无论如何,你二人需得好生回来!”
“老太爷放心!”二人向老太爷行了礼,又回去各屋打了招呼,这才攀上后院高墙,从后头翻了出去。
这夜虽黑,雪地却泛出一片灰白的光,不至叫人看不清事物。是以二人刚一落地,就都察觉出了不对劲。
这雪才刚停不久,又是深更半夜,按说后墙周围的雪地该是没有人迹的。可二人却明显的看到,贴着季家后院墙根下,有不少杂乱无章的脚印,看那痕迹,少说也有三五个人走过。
季夫晏吓的倒抽一口冷气,心想:“不知是有人为了躲避风雪偶尔路过,还是趁着夜色来我家中,预行坏事?”刚想开口说话,却被屈不为在暗中拉了手,撒开腿猛跑。
直跑出去丈许,来到一个土堆旁隐匿起来,屈不为这才松开季夫晏的手,可仍是不叫季夫晏说话,只听他低声喝道:“夫晏兄弟,先别做声,我担心有人!”
季夫晏本就害怕,被屈不为一说,更是慌乱已极,趴在雪地上大气也不敢喘,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又趴了好一会儿,见周围毫无动静,屈不为这才抬起头,说到:“走吧!”
季夫晏却趴着不敢动弹,只探头四处望了望,看到周围影影绰绰,怎么看怎么像是人影,便低声道:“怎的我看着四处像是有许多的人?!”
屈不为又拉过季夫晏的手,说到:“你看错啦,都是些树木土堆,你不用担心。”
季夫晏听屈不为说得如此笃定,又被他粗糙的手掌牵着,颤栗的心这才略略稳定了些许,可仍不放心的问道:“屈兄,方才那边可是有人来过?”
“想必是的,咱俩趁夜赶紧去查探查探,可别是楚木王爷那边有了什么动作,咱们还一点不知,以至明日里叫他们在院中把咱们包了饺子!”
季夫晏犹豫道:“查是查,可还是先去找玉忱。”
屈不为却道:“那是自然,我估摸着,若是玉忱真出了事,说不定与这些事都躲是不开干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