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绮嫣昨夜出门仓促,并未考虑太多,故而一听说连回去说一声都不许,便有些急了,道:“那我总得去跟爹爹说声!”
季学礼面露为难,语气颇有些央求的意思,道:“侄女,事关重大,这些都叫玉忱去做吧!”
谭绮嫣思量半晌,因着心中确实放不下简玉珩的伤势,只得点头应道:“那便听大伯的,我现下就去写药方,药还得尽快抓了才是。爹爹此时还不在家,我娘看了我的字迹,想必也不会太担心。”
季学礼动容道:“真是好孩子!我也会亲手书一封信,叫玉忱一同带去。若是日后风头过了,我定会亲自去府上登门道谢!”
“大伯客气了,那侄女便先去忙了!”
谭绮嫣走后,季学礼又叫季夫晏去同屈不为说说。
屈不为得知季家老爷竟如此护着他兄弟二人,当下感激的就要下跪磕头。
季夫晏既已唤了他一声“屈兄”,岂有再叫他跪自己的道理,忙扶起他,叫他趁着自己大门还未大开,赶快将兄弟移至夏屋另外一间去。
屈不为忙活完了自家兄弟,又同季夫晏和谭绮嫣一道,将简玉珩抬至夏屋最隐蔽的一间,之后又各自打了汤饭,端去各自的屋中吃了。
简玉珩醒过来时,已是这日傍晚时分,日头的最后一丝余晖被远处的黑暗吞噬,家家户户也都关上了大门。
夏屋屋内早已掌上了灯,他睁开眼时,第一眼看到的是油灯的亮光。
待得眼睛适应了些许的光线,简玉珩这才看到闪烁不定的火光下,静坐着一个婉约俏丽的剪影,手中似乎还拿着一册书卷。
这场景晃的简玉珩似在梦境中般,他忍不住微微动了一下左手。
那影子听到动静,忙放下书卷凑过身来打量自己,简玉珩只觉一股从未闻过的药香扑面而来,竟使得他精神为之一振。
然就是因之这一振,简玉珩突然感受到了一阵铺天盖地的疼痛,那疼痛钻心钻肺,顷刻间蔓延四肢百骸。过了一会儿,又觉喉头胸口似在火上炙烤那般,亦是灼痛不已。
“啊!”一阵接一阵的疼痛,使得简玉珩难以忍受,下意识的轻呼出声。
那影子听了,忙又凑近了些,道:“很痛么?”
这声音一出,竟似清泉漱石,胸口的灼热立时散去不少。即便如此,身上仍是疼痛,简玉珩只得点点头。
只见那影子忙端起一只瓷碗,用勺子盛了些什么,递到他嘴边,道:“慢慢匀些温水,含在嘴里。你一天一夜滴水未进,身上又带着伤,千万莫要大口吞咽。”
简玉珩张开嘴,听话的将水含在嘴里,好一会儿才慢慢下咽。可只一口哪里够喝,简玉珩情急之下扬起左手就要自行取过水碗。
那影子见了,忙放下碗将他左手捉住,道:“慢些,当心扯到了伤口!你要喝水,我慢慢喂你便是。”
左手甫一被握住,简玉珩只觉得柔腻温暖,说不出的舒适受用,左臂立时脱力,任由那片温柔轻轻捉着自己。
只听那影子轻笑道:“你这人也是有趣,不知怎的,只要被捉住左手,立刻就乖乖听话了。”
简玉珩这才想起昨夜在与牛头马面打斗之时,自己每每觉得力竭不敌,便会感受到这股温柔,加之耳中始终听得清泉般的天籁之音,便就又有了斗志。
“敢问姑娘,这是哪里?”
“玉簪村季夫晏家。”
“不想我竟又来了这里……”简玉珩自顾感慨过后,又问:“昨夜……是姑娘救了在下?”
“嗯,算是罢!”
“这话是怎么说的?”
“我只是尽了医者的分内之事,如今能醒过来,还是公子意志坚强!”
“在下……简玉珩,敢问姑娘芳名?”
“谭绮嫣。”
“谭姑娘,请恕在下不能起来行礼,日后……”
“叫我绮嫣就行啦,也不必拘泥那些小节!你们个个儿的礼节甚多,叫我真是疲于应付!”
“呵,绮嫣姑娘……说的是,我本也不喜那些繁文缛节。不想……咳咳……”
简玉珩话没说完,就咳了起来。这一咳,牵动身上大小无数伤口,疼的他冷汗直流。
谭绮嫣忙将水碗端起,道:“还是喝点水,少说话罢!”
简玉珩此时也是无力再说,便乖乖的任由谭绮嫣又喂了几口水。
“你虽醒了,身子却是虚弱得很,这些日子你要如现在这般好好听话,才能大好!你且莫要再动,叫我好好看看你的伤势。”
谭绮嫣说罢,将油灯取过,置于两人之间,灯光霎时将二人面庞照的清晰无比。
先前谭绮嫣心思都在简玉珩的伤势之上,虽说替他擦试过面庞,却因他脸色太差,未敢仔细瞧他。
此时见他醒来,正目光炯炯的望着自己,谭绮嫣竟有些不太自在,忙撇过脸去看他别处伤势。
心中却不免暗叹:这人竟是如此清俊明朗,比之自小被人称道,赞其仪表堂堂的季夫晏,是更多了几分成熟与潇洒。
而此刻简玉珩盯着眼前的谭绮嫣却不由得痴了。
这女子生了一张秀丽绝俗的脸蛋,下颏尖尖,肌肤胜雪,比她手中的白瓷碗还要光滑晶莹。一张樱桃小口灵巧端正,嘴唇绯红,神态中不乏娇媚,可眉宇中却还透着些许英气。
谭绮嫣撇见他仍旧盯着自己,便有意用力触碰他胸前伤口,简玉珩吃痛之下,忙回过神来。
见谭绮嫣面露不悦,简玉珩立时意识到自己行为无礼,忙道:“绮嫣姑娘,是在下唐突了!”
谭绮嫣因昨夜听了屈不为说过他的事情,知他是个义气之人,心中已有崇敬之意。此刻见他盯着自己看,不过有些羞赧,并未有多气恼,便道:“伤口还行,明早再换药。你既已醒了,倒是可以进些食了,我现下去给你端来。”
简玉珩不敢再看她,便道:“都听姑娘的。”
谭绮嫣起身出去,回来时提了一个食盒回来。
打开后里面却只有两个瓷碗,一碗盛着一些米汤,另一碗是黑浓浓的汤药。
谭绮嫣先端了米汤出来,用勺子盛了,递到简玉珩嘴边,说道:“喝些吧!”
简玉珩却皱了皱眉,道:“没吃馅饼,喝不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