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院判起身开门,张石匠闪身进来,随手关上房门。
“李大哥,这就是......。”张石匠指着皇太子,没再往下说。
李院判点点头,说道:“张大哥,等会喂完汤药后,你就抱去你们房间,晚上要辛苦弟妹仔细照看,朱公子先前还在发烧,怕是没好透。”
“大哥放心,这个内人和我儿媳一定会照看好的。”张石匠轻声说道。
“好,明天一早,张大哥你们先出发,就走在我们前面,最多就相差一天的路程,这一路南下,路途遥远,相互也好有个照应。到了处州,我们再分开,这是你商三弟一再关照的,我们既要分头赶路,但也要时刻相互关照,确保朱公子身体无恙到达处州才行啊。”李院判边说,边拉着张石匠坐下。
“李大哥,明天我就让我内人和儿媳带朱公子,我这个儿媳啊,心细,有经验,会照顾娃。”张石匠说道。
“如此甚好,这次事出突然,没有周全的计划,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了。处州那边,你将朱公子先安顿在你家,过些日子,处州的银矿要关停了,根据老夫的猜测,你商三弟应该会亲自过去一趟,以办差名义,再来安顿朱公子。”李院判说着,又问起了张石匠的近况,就这样,时间在兄弟的畅聊中飞快地过去。
大约过了两盏茶的功夫,走廊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李院判起身开门,李夫人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药进来,看到张石匠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张石匠起身说道:“嫂子好,嫂子辛苦了,我来吧。”说着接过李夫人手中的药碗。
李夫人将药递给张石匠后,说道:“我下去把晚饭给端上来,张大哥就在这儿一起吃点吧,我再给你们烫壶热酒,你们兄弟俩好久不见了,好好聊聊。”
李夫人转身出了房间。
“喂药吧,时间也差不多了,张大哥,你来抱着朱公子,我来喂药。”李院判说道。
看着张石匠熟练地抱起孩子,李院判打趣道:“看来做了爷爷就不一样啊,抱娃抱得可真顺溜。”
“这不,我孙女也差不多大,看着着实可爱啊。”
子时,福来客栈。
皇太子朱佑极静静地躺在床上,他的脸色已恢复正常,呼吸均匀,额头上敷着一块湿冷的米白色棉布。身旁侧卧的是衣不解带的张石匠儿媳莫翠华,她时不时地用手摸摸皇太子的脖子、脑袋和身子。
莫翠华,今年21岁,莫家村人,是张石匠和儿子张凌在莫家村干活时,经人介绍嫁到张家,莫翠华是远近闻名的绣娘,她绣的花能引来翩翩起舞的蝴蝶,绣的鱼儿呼之欲出,似乎就要跃入水中。张凌也是处州一带有名的石匠,他俩的结合在当地成为一时的美谈。成亲后莫翠华包揽了家里的家务活,不但勤快善良,还很热心,经常为乡里乡亲的出嫁娘绣些绣品。倘若公公和丈夫接了外地的活,碰上工期长的活,也都会和婆婆一起跟随公公、丈夫外出。这次在京城,他们一大家子已经呆了近2年。小夫妻现在已经育有一儿一女,儿子张承志5岁半,女儿张婉清4岁,兄妹俩不但聪明好学,跟着私塾先生识字作画,还乖巧懂事,甚至能帮着大人干些扫地、洗碗等家务活。此次回老家,丈夫张凌带着儿子已于前几日骑马先行回家打点一切。
客栈隔壁间,张石匠夫妇带着孙女熟睡中。
夜深人静,大地沉睡,天地间的一切统统掩盖在无边的夜色中,整个客栈静悄悄,客房的灯都灭了,来来往往的赶路人怕是早已沉睡在梦乡里。唯有客栈门口的那盏红灯笼孤独地亮着,无声地召唤着夜行人,柜台前的伙计趴在柜台上,打着盹。
此时,从京城出来的官道上一前一后奔跑着两匹骏马,跑在前面的是钱义,汪直紧随其后,马儿在主人缰绳的控制下急速奔跑着。
远远地看到驿站门口的灯笼时,钱义大声喊道:“到了,我们今晚就在这里歇歇脚,明天一早出发。”
随着缰绳的勒紧,马匹的嘶鸣声划破了静寂的夜空,钱义和汪直刚下马,立刻有伙计从驿站里跑了出来,立即躬身道:“大人,里面请。”说着,从钱义和汪直的手中接过缰绳,牵着两匹马往里走去。
驿丞刘民一听说钱义来了,匆匆忙忙地起身,穿上官府立即赶到钱义的客房。
钱义刚放下包袱,正打算洗脸洗脚,门外传来驿丞刘民的声音:“下官不知钱公公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钱义打开门后,刘民进门就作了个九十度的揖。
钱义边扶起刘民,边说道:“刘大人客气了,这么晚还叨扰你,真是不好意思。这都是为皇上办差事,事情紧急,这不,咱家才匆忙出门啊。”
“皇上的差事要紧,公公出门匆忙,就让下官来置办一切吧!”刘民笑眯眯地说道。
“也没啥需要置办的,刘大人帮忙换两匹上好的马就行。”
“好好好,这个下官一定办妥,那钱公公你先安歇,明早我备好酒菜为公公送行。”
“有劳刘大人。”
刘民与钱义道别后,拉开门走出房间,并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
刘民刚走出,汪直敲门进来。汪直一进来,就转身关上门,小声说道:“钱公公,刚才贵妃娘娘差人将这两件东西送到太监所,说是要我们当面赏赐给李院判的夫人和儿媳。”说完,他抬头带着探寻的目光看着钱义,同时把东西递给钱义。
钱义打开一看,都是女人戴用的饰品。
“皇上都有赏赐给李院判的母亲,贵妃娘娘当然也得表示一下。”钱义避重就轻道。
“小的总觉得不对劲,是不是还有什么意思在里头,贵妃娘娘没明说,小的怕差事给办砸了。”汪直继续不安地问道。
“东西交给你的时候,有特别说什么了吗?”
“贵妃娘娘说了,一定要当面交给李夫人和李少夫人。”
“哦”,钱义摸摸下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故作思考状,良久,说道:“那你照办就是,明天办完差如实禀报,把你看到的、听到的,都禀告给贵妃娘娘。今天不早了,明天还要赶路,赶紧回去眯会儿,养足精神。”
“谢谢公公指点,公公早点歇息,小的告退。”说完,汪直回自己房间去。
翌日,太阳穿透薄雾,照在福来客栈的院子里,寂静了一晚的院子似乎在瞬间忙碌闹腾了起来,伙计们穿梭着牵马、架车,已有早起的客人在放置行李,准备上路。
李院判站在房间里,从打开的窗户注视着院子里的一切。天刚蒙蒙亮时,李院判已经为皇太子把过脉,一切正常,烧也退下了。临分别时,他交给莫翠华一盒药丸,要莫翠华早晚一次用温水化半粒给皇太子服下,连续七天。
院子里,张石匠已经架好了马车,莫翠华抱着熟睡的皇太子和婆婆、女儿一起坐在马车里,张石匠坐在外面,他抬头望向李院判的房间,点了点头,随即缓缓地拉动缰绳,赶着马往外走去。
“为防意外,张大哥明天务必要早起赶路,始终走在我们前面,但最多不超过一天的路程,方便照看,毕竟皇太子的身子骨还是不太强壮。此次看似宫中那个妇人下毒,害死皇太子,故而急于早点出殡下葬,但商大哥担心那妇人在后宫浸润多年,不但爪牙众多,心机也颇为深沉,我们不得不防啊!”张石匠边赶车,边回想着昨晚李院判的叮嘱。
初春的空气中带着深深的凉意,修整一晚的马儿轻松地慢跑在从京城南下的官道上,马后面是其貌不扬的马车,裹着粗布大棉袄坐在马车前面的张石匠身形魁梧,眉毛粗浓,皮肤黝黑,手中执着一条长鞭,一边赶着车子,一边对着车中的人大声道:“宝贝孙女坐好啰,我们回家乡去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