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上少不了喝酒,祁三被灌了七八杯后,自觉的爬到备好的寝宫去休息,别看他爱喝酒,喝了几十年了,酒量也没见长进。
孟谞因此嘲笑了他好多年,这不,祁三前脚走,他后脚就跟了上去。
“老伙计,你又醉,醉了……”孟谞也差不多了,俩人一前一后隔了十几步路,你左晃他右摇。祁三转过一个拐角,孟谞还后面没跟上,一下子看不见老伙计了,急得乱窜。他蹭的一下撞进身旁的御膳房,倒在地上后,又扑腾两下,发现起不来后,索性就着这个姿势睡着了。
睡着了!
……
又一个拐角,祁三歪斜的身子突然站定。只见他挺直地拐进一个空殿,门也不关地往离走。
“别藏了,年轻人。”
这个空殿,就是元臻为祁三准备的寝宫。
随着声音落下,一道黑影从柱子后面走出来,“大人果真是敏锐。”
祁三哼笑着,在殿侧的檀木茶几旁坐下,“老夫不多长几个心眼,怕是几十年前就死了。”
黑衣人扯下蒙面,一张熟悉的脸露了出来,可不就是被亦旪盯过的宋其端!
“宋大人,好好的御史台不做,跑我这来,交流心得来了?”
“到没有那么闲,”宋其端也笑着坐下,从胸前摸出一个小竹筒放在桌子上。
祁三状似不经心地瞟了一眼,心下有了打算。这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哪位倒霉人的把柄。
宋其端伸出两指,将竹筒推到祁三眼皮底下,“大人不瞧瞧?”
“我当是要做什么呢,老夫非商人,可不会做生意。”祁三捻着胡子,茶壶里茶还冒着热气,想必是元臻特意准备的,“宋大人要想做生意,最好还是跟王上打声招呼。”
“为何?”宋其端知道祁三在与自己打马虎眼,他也不妨陪他玩玩。
“你这高官厚禄的,不愁吃不愁穿,私底下却跟别人做生意,要让那些妒树的大风晓得了,怕是屋顶都给你刮烂咯。”
宋其端脸色青黑,却又不得不端着笑。谁知道这老头子这么难缠。
“那就问大人您,敢不敢与后生做生意?”
“老夫有何怯?”祁三反问。
在山上待了三年,脑袋都钝了,玩玩也无妨。
“好,哈哈,”宋其端又拿出一面帕子,“附随品,买一赠一。”
“宋大人会做生意。”祁三笑着尽数收下,“请用茶。”
“请。”
……
宋其端待了一小会就离开了,亦旪从屏风后出来,看见祁三正在等他。
“猜到他想做甚没?”
“弟子愚钝,请师父明示。”亦旪端出备好的点心和醒酒汤。
“你呀你。”祁三反敲他一脑袋。他就喜欢亦旪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
“不过是明哲保身,琐事一桩,师父对此不必理会。”亦旪说出自己的想法,他觉得祁三管这件事后,对自己修习指点的时间会变少。
大饼趴在一旁,耸拉着长耳朵,瞧着没精神的很。
“大饼饿啦!”祁三丢了一块点心在地上,大饼蹦过去嗅嗅,又调转头。
“怎的,只吃胡萝卜?”祁三要去捞它,被亦旪挡住。
“我抱它去觅食,师父歇息吧。”
恰好亦旪也收拾完东西,就抱着大饼出去,往空旷带走。
“兔子难受,亦旪…”
宴会上不乏大家,酒过三巡,都不记得收敛炼气。大饼躲在殿内还是受到影响,每当这时,只有亦旪的味道能给他安慰。
走着走着,就到了银杏林,金黄的园林里,空无一人。
“是不是树木多一点的地方,对你恢复有帮助?”
“有的。”大饼总算有了活跃气儿。
亦旪抱着大饼溜了一圈,叮嘱它不要乱跑后,自己在园中心的怪石上盘腿入定。
于他来讲,只要闲着,只要条件允许,他随时可以入定。
……
满地落叶,于修行的人来讲,这些都是泄灵,不得白不得。
白衣少年就坐在这中间,这让聚灵的苏帘有些吃惊,她刚拿出来的器皿又收了回去,躲在树后望着那边。少年身边缭绕着淡色灵气,衬的他颜愈仙一层。
“哪家少年郎不好好在宴上待着?”苏帘抬起手指,一缕紫烟从指尖窜出,绕了几圈后直奔少年。
“俊郎儿独自在外逗留,可要保护好自己。”
紫烟在亦旪眼前晃了几圈,对方闭着眼没有反应,它似乎是觉得无趣,缩到他肩后去了。
沉浸在自我中的亦旪,对紫烟毫无知觉,他又来到了那个漆黑的……地牢?
“十六……你来了……”
这次稍微有点亮光,虽然不知道是哪来的。亦旪勉强辨识出那雌雄莫辨的声音,是对面那个女人发出来的。
“过来…十六。”
亦旪没有上次被控制的感觉,四肢还算听话。
“我过去了,有何好处?”
他可不会再问你是谁为何在此处之类,问了也白问。
“……”
那女人似乎被他给问住了,默了一会才道,“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你先过来,十六。”
亦旪依言往前进了两步,也仅仅两步。
“到我这儿来,来啊……”
亦旪又进了一步,论她怎么劝也不肯在挪步,“我倒想知道,我想问什么?”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女人诱导性地发问,“只要你过来,我就告诉你,所有…”
“这样啊……”
“对对,十六,过来。”
亦旪抬起脚眼看就要再往前迈了,却在最后又缩了回去,并且往后退了四步。
“你!”
“此地昏暗,所见有限,你就不怕认错人?”
“不会的,不会的!”她笃定,“这里只有你能进的来,你就是十六!”
那就真的是针对他的了?亦旪转着摸索着四周,他发现只有在靠近那个女人的时候才能看见一点东西,五步以外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不过,手所触及的地方皆硬石,并且石缝有水渗出,这儿真的是牢狱?
“你被锁住了,想出来吗?”亦旪转身,看向黑暗处。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知道对方在注视他。
回应他的只有击打声。
“嗵,嗵,嗵……”
“你在做什么?”亦旪走近去看,女人拖着长长的锁链,一下一下的往墙壁上撞。
“出不去……出不去的……”嗵嗵嗵…
……
……
紫烟已经替亦旪吞噬了一波污浊之气,瞧着天边泛黑的样子,应该还有不少。
“有点意思。”
树后的苏帘走了出来,看见了缩在亦旪腿边瑟瑟发抖的兔子,随手一捞,兔耳朵到了她手中,“兔子?”
“有意思。”
紫烟见苏帘过来,自身脱离亦旪飘到苏帘腰间环绕。
“委屈甚?我瞧你吃的挺欢喜。”
紫烟似乎是气愤了,又飘到她眼前绕圈,被苏帘一巴掌拍开,“脾性见长啊,小紫苏!”
紫烟规律的环状霎时间弥散,零零散散的又聚回亦旪肩头安安静静地等待下一波浊气。
她手中的大饼见此,整个身子都开始哆嗦,腿不住蹬弹。
“你乖乖的,我就不伤害你。”苏帘笑着捏了一把大饼的脸,结果大饼直接僵住了。
苏帘自认为她笑起来挺好看的,这只小妖怎么这反应?
“你是妖吧?”苏帘坐到石块一旁,将大饼放在腿上,“你主子怎么是个修行者?”
“兔兔兔,兔子,是妖…………”大饼哆哆嗦嗦回答。
“果然是妖,这味道错不了。”苏帘满意地揉了把兔毛。
“姐,姐姐…是?”
“你猜!”
“…你猜兔子猜不猜…”
苏帘替它理了理身上的叶渣,还没开口就听到了声响。抬眼,最近的一波浊气已近在眼前。
“污秽之气,莫沾吾身。”苏帘皱眉,那玩意儿太肮脏,沾上一点她都会嫌弃自己。
大饼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得一声轻响,它就到了浊气外圈,而它们刚刚坐过的位置已经爬满浊气,亦旪也被包裹住。
“亦旪,亦旪还在里面!”
苏帘浅笑着摁住大饼,“有紫苏在,大可放心。”
一个低阶修行者,竟然会引来这么多浊气…
“有趣的很啊……”
……
那厢,在膳房熟睡的孟谞被宫人发现后,将之弄醒,又送回了宴会。
“孟大人,你说如厕,怎的去了这么长时间?不会生气,逃酒吧!啊!”一个与孟谞交好的大臣打趣道。
“岂会岂会,王上的酒,不喝白不喝。”几个人精见到孟谞回席,都争抢着来敬酒,孟谞打起精神应付他们。
“祁大人又醉了,去休息了。”
一旁的大臣聊到祁炀,孟谞支着耳朵听。
“在外头三年,酒量还是不见长啊!”
“祁大人官场得意,酒桌上注定失意啊!哈哈哈哈。”
你一句他一句,孟谞听着险些按耐不住酒气,要去掀桌。
“喝酒就喝酒,嚷嚷什么?人家就算是坐在酒桌上,你们谁敢去敬酒?”
几个还没当几年官的吓得一哆嗦,连连赔罪。一旁坐着的宋其端哼笑一声,“祁代国师就算是醉了,王上也配有寝宫供他休息,而有些人醉了,只能任由家仆送回。几位还是先练好自个儿的酒量吧,走着出来总比抬的好看。”
瞧这话说的,几个人的脸青一会红一会,好看的很,却什么都不敢做,只能拱手道一句“受教”,再安安静静地回到自个席位。
有一个年轻人之前小声嘀咕,“一个被赶下位的人还有脸面来参会……”他本是新秀,被人抓了岔子后降了职,本想借着着宴会的机会捞一把关系,话题是他带起的,如今当然不满。他昂着脑袋走了。
这话被孟谞听见了,他阴测测地在他要经过的地方探出右脚。不是想被人瞩目吗?那就帮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