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枫不记得隔了多少年。
年夜饭只有他一个人,或者加上金霖。
刻意买小的复式房。
可年年到了这个时候,还是特别空荡。
空得他心挖对穿、破大洞,寒冬的冷风呼呼往里灌。
所以一到这时节,他就尽可能接工作。
不在房子里,剧组人多热闹。
即便心里再空,被氛围包裹,能饮鸩止渴。
他很想知道家里人怎么样了,可他不敢去问。
问了,会更想。
他够孤独了。
“哎呦,多大了,还哭鼻子。”
蒋云云红着眼眶拿纸巾,直接拧掉侯枫的鼻涕。
就像小时候一样。
“吃饭不许哭了啊,大过年的,要开心。”
侯枫抿紧嘴唇,用力点头。
眼眶里的泪水砸进了碗里。
蒋云云抬手捶他。
“你再哭!”
“不许惹我哭!”
“弟弟终于回家团圆,我今天高兴着呢!”
“不准……呜…”
说着一把捂住脸,呜咽恸哭。
几年了,不止是弟弟没回过家,她从“疯”了以来,也再没陪爷爷奶奶吃过一顿团圆饭。
甚至连爸妈出事她都只能装疯卖傻,撞墙磕头,求苍天垂怜。
送葬那天,隔着精神病院的高墙,她呐喊、嚎啕,撕心裂肺。
饭桌上,一时间气氛低沉哀缅。
况千岁抬爪,啪地一下按开了电视。
喧嚣的春晚音效,登时搅碎所有情绪。
金霖笑着用遥控器把声音调大,热闹渲染了每个人的心。
“看看,看看,一个两个加起来,胡子一大把。”
他抱起况千岁,回到饭桌前。
把猫塞进侯枫怀里。
“净惹祖宗操心!好不好意思?”
况千岁配合的叹了口气。
小老头似的,可爱到犯规。
众人哈哈一笑,气氛恢复如常。
侯枫搂着她,亲昵的蹭蹭脸。
“宝贝,谢谢你。”
谢谢你来到我身边,拯救了我整个破碎的人生。
……
市龙陵公墓。
晚九点以后的天,下起了雾雨。
一辆黑色商务车无声驶入,轮胎碾碎车道上昏黄的光影。
两位老人在家仆的搀扶下缓步走来。
车子停稳,车门无声滑开。
司机从后车厢搬下折叠轮椅,推着一位年轻的男人迎了上去。
男人腿上卧着一只猫,幽蓝的星眸与夜色相辉映。
老人远远看见长孙,低声轻唤
“丞儿。”
轮椅停下。
老先生见长孙一身单薄,眉头微皱。
“不是让你在家歇着不用来,怎么不听话?”
“就是,天寒地冻,腿再严重了!”
老太太心疼不已,把肩上的绒毯盖在他腿上。
轮椅上的男子没说话。
背光处,不知是雨雾扭曲视线,还是寒气太重。
男子的肩膀和拳头微微颤抖。
良久,他伸出手,轻轻覆在爬满皱纹的手背。
老太太微弓的背脊一僵。
“不听话!”
用力拍了他一巴掌,似是生气。
“你们几个,还不赶紧把少爷扶回车里!”
年轻力壮的家仆赶紧上前。
待车子驶离,几个身影零星从角落走出来。
其中一人按下对讲机,白噪声响了两下,
“没有异常。”
汇报完便各自撤退,墓地再次回归安静。
那边商务车上,两位老人已潸然。
任凭侯枫如何说笑哄逗,一点不给面子的一直在哭。
“宝贝儿,快帮我想想办法。”
侯枫向况千岁求助。
况千岁看看他又看看两位老人,认真摇头拒绝。
她不会哄人,更不会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