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无忌。
也不知是哪个嘴欠的,竟然把诗兰的身份说了出来。大人们忌惮赵璋如今的地位,多缄口不言。可小孩儿们却不当回事,这个消息迅速在孩子们中间传播开来。
而且越传越离谱,到了石敬瑭耳朵里,已经是:“小黄眼珠子,你们家女人,都是妓女!”
小小石敬瑭,虽然才六岁,可也不是好欺负的。当时轮起小拳头,对着黄揆儿子就是一顿眼炮。
“你还敢不敢辱骂我姐?”
“呜呜呜呜,黄眼珠子,你等着,我去找我姐,让我姐收拾你,呜呜呜……”
听了这些话,皮日休默然不语。
可诗兰却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蓦地跪到地上,掩面而泣,娇美容颜上好一副可怜楚楚的梨花带雨之貌,她悲苦道:“文韬兄今日因我而受辱,当真过意不去。文韬兄大恩,来世再报…”说着,诗兰扭身便跑。
“哎,回,回来!”
好言安抚,可算把诗兰留了下来。
可她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就要断了气一般。
这女子如此注重名节,让她当了妓女,真是老天作孽。
“这可如何是好呢?”
突然皮日休犯难了。心道:这事当真难怪不得石敬瑭。如果换做是自己,恐怕也会这样做。
“赵赵赵将军。”不知何时,李冼偷偷摸摸走到门口。一开始,他没露面,而是在外面听着。现在屋里可算是安静了下来,他才冒头。
“哦,李兄,进来坐。”
“哎,我我我就不进去了。要不,你出来吧。”
“哦?”
看了看李冼,挤眉弄眼的,好像有话要说。皮日休便再次安抚诗兰一声,走了出来。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我说赵赵赵将军。恭恭恭喜你啊。”李冼笑了笑说。
“恭喜我?”皮日休一愣,“何喜之有?”
“以以我多年经验,我敢打打打包票,黄家小姐对你有有有有那么一点意思。”
“什么?”皮日休一咧嘴:“她对我有点意思?”不懈一哼:“我说李兄,咱能不能别开这种玩笑,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说着,皮日休向大厅走去。他心里还装着战事,哪里有闲心听李冼在这里说废话。
“哎,赵赵赵将军,你你你别不信啊。以我多年的经验,对对女人的判断,那是是八八八九不离十啊!”
“好好好,你说得对,她对我有意思。”皮日休继续大踏步地走着,敷衍地说道。
“哎,你瞅你,你怎么就不信我的呢。”
话虽如此说,可皮日休心中却是一动。那黄雏菊,身材修长,面容姣好,如果真的…,想到此处,诗兰那张绝美面容突然出现在脑海里。诗兰平日里温柔可人,善解人意。稍一逗弄,便是含羞带怯。这正是皮日休最喜欢的那种。不禁心中感叹:好一个温婉女子。
反观黄雏菊,整日厉颜厉色,两相对比之下,对黄雏菊的好感顿时大失。而且淡淡的,心中泛起一丝对诗兰的愧疚。
……
到处走了走,看到了常海。
“常海,我让你打听鲁汉家人的情况,你办得怎么样了?”
“都已经打听清楚了。他们家全在郓城。他有一个老娘,一个兄弟,两个媳妇,一个弟媳,还有一对儿女。”常海说。
“现在能否派出人手,把他们接到宛朐?”皮日休问道。
“这个恐怕有点难。他们的家人早被薛崇盯住了。”常海说。
“那咱们也派几个人过去。”
“干什么?”
“也盯着!”
……
皮日休没再理会李冼,而是静坐在地图之前,双眉紧锁。
李冼可不是一个没眼力劲儿的,见皮日休一脸正色,便不言语了。手里掐着金边儿折扇,不时扇一扇。忽而目光瞟向窗外,仿佛看到了什么。不禁嘻嘻一笑。
皮日休抬眼看了看李冼,这家伙可真是没心没肺啊。上午的时候还是朝廷的牙将,下午就变成了毫无地位的半俘虏半奴才,可他看起来怎么一点儿也不难过呢?
“李兄,你对附近的地理可熟悉吗?”
“哦,那那那那是当然。我来来来这里已经三年啦。曹州,濮州,郓州,登州地界的妓院,我都都都跑了个遍!哎,我哥,无论哪家妓院里,都没有比诗兰姑娘更漂亮的了。而且,诗兰姑娘守身如玉,如果当初我有幸娶了她,回到家里,高低是大大大夫人。啊,大夫人!”
皮日休苦笑了笑,抬眼看了看李冼。心道:这个家伙如果不是不学无术,如果不是命运捉弄,让他混迹官场,绝对是一把好手,必是一个左右逢源之人。
想过这些,他淡淡口气道:“我现在哪有时间想那些儿女情长的事。我在考虑先前尚让先生布置下的战略战术。我觉得,很不妥。”
“哦?”李冼一脸疑惑:“早早早听说赵将军大名,说你有翻转乾坤之才。你你你认为哪里不妥,说来给我听听。小弟不不才,不过好歹也是个牙将出身。多少懂那么一点。”
皮日休看了看李冼,说道:“我觉得,不应该退守大山。”
“对!对对对!”李冼一甩折扇:“赵赵赵将军果然高见!我我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那那那山里有什么好玩的。去那里干什么?落草为寇,占占山为王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皮日休苦笑了笑,突然对李冼有点失望了:“我觉得登州节度使薛崇,有彻底剿灭起义军的决心。所以,如果躲进大山之中,他也不会放过起义军。他一定会围困大山,到那时,起义军的处境与被围在城里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山里野草树皮多一点,撑的时间久一点罢了。”
李冼又来了兴致,“你瞅瞅,要不老天爷怎么就安安安排咱们俩成为兄弟呢。哥哥你的话,我听着怎么就那那那那么顺耳。你简直都说到了我我我的心缝里了。”
皮日休已经不再听李冼说的话了,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可是,如果不去大山里,去哪儿呢?”点了点地图:“是去曹州,还是郓州呢?”
就在他自言自语的时候,突然,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此时,各州节度使,根本就是盘踞一方的军阀。如果现在起义军逃出薛崇所控制的范围呢?
皮日休猛地看向李冼,正色问道:“我问你,曹州和郓州,都是薛崇的地盘吗?”
“不啊!”
“哪个不是他的?”
“曹州。曹州不归他管。”
“呵呵,”皮日休突然一阵冷笑,“那么,曹州归哪个节度使管?”
“没没没有节度使,只有刺史。我也也也认识啊,是李怀安。也是我我我的亲戚啊。远亲,隔着好几辈了。”
“他手下有多少兵力?”
“哎呀,他那个人,我最最最瞧不起的就是他了。本来他爹给他留下八千多人啊。结果这小子不行,败家,现在手里最多也就有那么三三三三五千人。”
“太好了!”皮日休一拍桌子站起来,一脸兴奋。
“喂,姓赵的。你到底问清楚了没有?我可在门口等你半天了!”黄雏菊,拉着鼻青脸肿的小弟弟,站在门口,一脸的讨伐之色。
“哦,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与你商量。”
改变军机大事。岂能是皮日休一个人能做得了主的。可眼下,高层人士一个也不在,那么,黄雏菊倒是一个不错的说话对象。毕竟,她是黄巢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