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长辈们的事,这个家也轮不到你作主,爸爸只是告诉你,不论你同不同意,过几天,我都会安排她们住进来!”
“好!我知道了!既然您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见,那以后这些事,爸爸您也不用亲自跟我说这么麻烦!您直接让德叔通知我就行了!”
说罢,安歆转身直接甩门而去。
随着书房门“怦”的一声巨响,她只觉心里某些东西坍塌了,碎成了粉渣……
在她的记忆里,爸爸一直都是温文儒雅的,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凶过她!他变了,他变了……
印象中,妈妈和爸爸一直都是相敬如宾、相濡以沫的,他们的感情一直都很好!而他们一家三口,一直都很幸福快乐的啊!
可是,现在……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会离婚?到底又是什么时候离的婚?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听妈妈提起过?是因为第三者插足吗?
爸爸经常出差不在家,难道……不是出差,是出轨?
那他到底又是什么时候在外面认识了那个女人的呢?居然还想把她带回家里来?甚至完全不在乎对方有孩子?
难道就是因为这样,妈妈才出意外的吗?
他们离婚是爸爸出轨前,还是出轨后……
种种疑问不断地在安歆的脑海里萦绕,只是越想问题就越多,一个又一个不断地冒出来,她感觉脑壳都要被这些问题撑得炸裂了,头痛难耐。
来到院子里,司机老何已经把车子从车库驶出了,正在车旁等候。见她过来,他赶忙为她打开后座一边的车门。
看见老何,安歆停顿了一下,“老何,今天我们不去医院了,麻烦你把我送到外婆家吧。”
是的,她改变主意了——长辈们的事,那就让长辈们来解决吧!
“好的,小姐。”老何点点头,憨憨地回道。
不一会儿,车子就平稳地上路了。安歆将身子靠在座椅上,闭眼冥想,修长如两节玉藕一般的手自然地垂放在车窗的边框上,白嫩的纤纤细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她要好好想想一会儿该怎么跟外婆和舅舅说刚刚发生的事情……
“小姐……”突然,老何轻声唤道。
“怎么了,老何?”安歆睁开眼,隔着车前座,疑惑地看向他,不会又堵车了要绕道吧?
老何,全名何大奎,是薛家的专职司机,一个不到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模样憨厚老实,不仅车开得稳当,而且人也是个热心肠的,平时,安歆就经常撞见他在不开车的时候,帮其他佣人们搭把手干些力气活,那些大姐阿姨都很喜欢他,经常叫唤他帮忙,而他脾气也很好,几乎都是有求必应。
显然,安歆猜错了,车子依旧平稳顺畅地在路上行驶着,而老何迟疑了一下,抬眼看了下头顶的后视镜里她疑惑的小脸,说道:“对不起,小姐,如果那天我不洗车子,夫人就不会自己开车出去了。”
安歆闻言,不禁认真地看着老何,而从她这个角度,她只看见他的侧面。他的皮肤黝黑,浓眉大眼,鼻翼宽厚,嘴唇也很厚,方正的脸上,面颊有些松驰,却写满了愧疚的神色,连眼眶都有微红。没想到自妈妈发生意外到现在都过去那么久了,他还在自责,难怪他这两个多月来一直随时随地都候着她,不论多早晚都接送她到医院。
安歆动容道:“别这么说,老何,妈妈的事……是个意外,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自责了。她……一向就体恤人,有时候,她情愿自己麻烦一点,也不愿意麻烦别人。妈妈的事,不怪你,真的。”
是的,如果真的要怪,也只能怪她。要不是发现她的芭蕾舞鞋坏了,想着要去给她换一双新的,妈妈那天就不会开车出去,如果不出去,意外也就不会发生了……
想起舅舅从交警那里捧回的那盒装的、染着斑驳血污的芭蕾舞鞋,安歆就悔恨不已。
只是……
妈妈既然在市区专卖店里买好了鞋子,那为什么没有直接回家呢?她为什么会自己一个人开车去郊区呢?
这一点确实很奇怪,所以舅舅坚持说妈妈的车祸不是意外,一直在私下调查妈妈事故的原因。现在,也不知道查得怎么样了?
老何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什么,可惜安歆已然没有心思听了,只是敷衍地回应着,脑海里却一直思索、回想着关于她妈妈事故前后的一切,想着是不是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妈妈的事是不是跟爸爸、以及他外面的那个女人有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坐在韩家大厅的红木椅上,外婆唐敏芝大声道。
到了韩家,见到外婆唐敏芝后,安歆便一五一十把薛振轩找她谈话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她,顿时把唐敏芝气得跳脚,直接把拐杖砸到了地上了!一边捶着红木椅子的把手,她一边气呼呼地叫嚷道,“薛振轩这个没良心的畜生!一天到晚忙得不着家,还以为他有多出息呢,没想到居然是在外面忙着养野女人?!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淑媛的事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他是欺负我们韩家没人了吗?居然敢这么糟践我女儿!”
说罢,她又砸了个瓷杯到地上,“老钱,去把我那个兔崽子赶紧给我叫回来!如果他敢说不回来,你就跟他说,她妈等不及要死了!”
老钱是韩家的老管家,约莫五十多岁,个子不高,一身棕色的唐装打扮,精瘦精瘦的。他的头发花白,却一根一根被整齐地梳于脑后,听到老太太的叫喊,他方正略带褶皱的脸上波澜不惊,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就利落地拿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了,与此同时,他还招招手,让韩家的佣人过来收拾地上被老太太砸得支离破碎的杯子。
安歆不由地瞪大了眼睛,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先来找外婆,而是应该先去找舅舅,她实在担心外婆过于激动,一会儿又跟上次一样晕过去。
于是,她赶忙起身,帮外婆拾起地上的拐杖送回外婆手里,然后站到她身侧,柔声道:“外婆,您先别激动,消消气、消消气啊……”安歆一边弯腰伸手帮她一下下地顺抚着背,一边说,“本来我就是没有办法,才找您商量,想您帮我想想办法、出出主意,要是您又像上次那样激动地昏过去,那我以后可不敢找您、让您操心了。”
“傻孩子,外婆哪那么矜贵,上回啊,外婆是装晕的!”缓了缓,唐敏芝摆摆手,转头瞧向安歆,抿嘴一边笑着一边小声神秘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舅舅那个暴脾气,他要发起火来,十个人都不一定能拉住他,那个时候我要是不装晕,哼,你那个爸爸恐怕不被他打死,也得被他打残喽!”
“……”闻言,安歆不由地僵了僵嘴角,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安歆啊,可怜的孩子,你说你怎么就摊上这样混账的父亲呢?”外婆的脸神奇如风云变幻的天气,刚刚还像个孩子一样狡黠地笑着,一瞬之间,她又哀肠满怀地抹起泪来,“你妈妈也是个苦命的,人还躺在医院病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呢,老公却要娶别的女人进门了,还口口声声说两人已经离婚了,这、这怎么可能嘛?现在你都那么大了,他们两个人也都一把年纪了,再等几年说不好都要抱孙子了,还折腾个什么劲儿呢?更何况,试问哪个女人离了婚还会带着孩子跟前夫住一起的?她又不是没能力,自己顾不上自己?就算她有什么苦衷,那不是还有我和舒城么?她怎么会那么傻呢?”
是啊,妈妈怎么会那么傻呢?……难道是为了她吗?
可是,她已经成年了呀,早就已经长大了呀!
安歆记得自己上高二那会儿,她们班就有个女生,父母在她高一的时候就离婚了,但还硬瞒着,直到那个女生无意中在家里找东西,不小心翻出了他们的离婚证,她才知道父母已经离婚了,问父母,他们才说怕影响她明年高考,所以一直瞒着没告诉。后来,那女生直接跟父母说,她其实早就想劝他们离婚了,天天看他们吵来闹去、打来骂去的,她其实更难过。……
当然,那是别人家的父母,他们是感情不睦,不是吗?可是在安歆眼里,她的爸爸妈妈可从来没有吵过架,甚至连相互大声说话都没有过,他们的感情是那么的好,怎么可能会离婚呢?而且她现在也已经上大二了呀,不是小孩子了,更不用高考,爸爸还说怕影响她的学习和成长,所以才瞒着她,现在想来,这个理由实在太过牵强了!
安歆一边想着,一边安抚着外婆,不一会儿,她的舅舅就回来了。
“妈,这么着急找我回来什么事啊?”韩舒城大步流星,一边走过来,一边不耐烦地嚷道。瞧见安歆,他赶忙收敛神色,笑道,“欸,安歆过来啦?”
“舅舅好。”安歆朝他微笑着点了点头,乖巧地问好。这个舅舅脾气虽然暴躁,但对她和妈妈却是极好的。
“嗯。”韩舒城也笑着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唐敏芝,他又耐着性子道,“妈,我正在跟客户开会呢,合同都签一半了,您急哄哄地催我回来干嘛?你以为你儿子在外面挣点钱容易啊?”
“哼,就你那几票子买卖,板上钉钉的事,就是再过个十天半个月也跑不了!我还不知道你啊?”唐敏芝斜睨着他,撇了撇嘴,“小滑头!”
瞥见一旁低头忍笑不语的安歆,韩舒城抬手抚了抚额头,无耐地叹了口气,转入正题:“哎,电话里要死要活的,说吧,叫我回来到底什么事?”
“你那个没良心的姐夫给安歆找后妈了!”唐敏芝手掌撑着拐杖,用力连敲了三次,大声喊道,“过几天他就要把人领进薛家了!他还不许安歆反对,这不,还把安歆赶出来了!”
“什么——?!这个混蛋,我姐还在医院躺着呢!”闻言,韩舒城当场暴走,一边走,一边怒吼道,“当我们韩家人都死绝了吗!看我怎么收拾他!”
等等!她没有说过她是被赶出来啊……安歆瞪大了眼睛,看看外婆,又看看舅舅,只见舅舅已经没影儿了……说好一起商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