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笔落墨，江辞随手挥洒，若行云流水，在宣纸上描绘开来。
一旁，与江辞的洒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短胡子男人的脸色越看越黑，像是布满了浓密的乌云，随时都要打雷发作。
可他没法发作，因为就是他自己硬要逼着江辞画画的。
短胡子男人只能不断地在心中安慰他自己道，我选的，我选的……
而江辞现在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了。
他运笔不停，直到画完一个鬼头，才抬起身子，俯看向短胡子男人，道：“怎么样，还要继续吗？”
短胡子男人如逢大赦，连忙说道：“好了好了，就到这里吧，就到这里吧！”
“哼！”江辞丢下毛笔，大摇大摆地走开。
短胡子男人看着江辞画的鬼头，一张脸扭成了个窝瓜，对着江辞挥了挥手。
“你走吧你走吧，这张画你也把它带走吧，就当给你留个纪念。”
短胡子男人的态度变得很不友好，和之前截然相反，对江辞下达了逐客令。
江辞闻言不悦。
让我走也就算了，可画也让我带走是几个意思？这不明摆着是嫌弃到连亲手丢进垃圾桶都嫌难受吗？
明明是你自己硬让我画的！
江辞本来是一早就想走的，可他看到短胡子男人的态度转变，又想起了自己从小画画都被嘲笑，心里猛然一个不服气，偏偏又不想走了。
“你还站在这干嘛？是要我赶你走吗？”短胡子男人语气不善，瞪着江辞道。
江辞面目平静：“你敢不敢让我接着画下去？”
短胡子男人摇摇头笑了：“算了吧小伙子，我知道你不服气。”
“不瞒你说，其实我之前之所以让你画画，是因为相逢即是有缘，想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天赋能继承我的这一身本领。”
“我的画跟别人的画不一样，想找个真传人，难！”
“可是我看出来了，你是真没这个天赋，连别人那种普通的画都画不了，就不要浪费我们两个的时间了。”
江辞脸上古井无波：“那不过是因为我从未真正地学过画画罢了。”
“这样，你把所有的运笔方式和绘画的基础知识与我演说一遍，然后我再给你把这幅《钟馗伏魔》画完，到时候你再看看，如何？”
短胡子男人拍了拍江辞的肩膀，道：“回家吧孩子，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就有用的，没这个天赋你就换一条道儿，何必跟我在这逞强？”
“再说了，就算你真有天赋，我给你演一遍你就能会喽？真要这样，我这间几十年的院子都送给你！”
江辞轻笑道：“好啊，只怕你到时候会反悔。”
短胡子男人吹胡子瞪眼道：“你小子还真来劲了，也罢，我今晚也没什么正事，就陪你玩玩。”
“不过既然要赌，我也得给你加个赌注，不然这不公平！”
江辞看了看身前这位已有四五十岁、留着短山羊胡子的男人，眼中露出些许讶异。
有点意思啊。
江辞道：“可以，你要什么筹码？”
短胡子男人上下打量了会儿江辞，道：“若你看完我的演示，画技还是没有多少提高的话，你不仅得带着这幅画走，你还得让我在你的衣服上画头王八。”
“等白天到了，再从我的院子里滚出去！”
“可以，一言为定。”江辞一口答应下来。
说做就做，短胡子男人也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他直接拾起桌子上的毛笔，对着江辞大喝一声：“小子，你给我看好喽！”
笔走龙蛇，轻重缓急。
一杆平平无奇的毛笔在短胡子男人的手里有了神，各种笔法劲力施展开来，或如山、或如雨、或如风、或如云。
这个身高一米七几，面如黑炭，膀大腰圆的中年汉子，此时竟升腾起一股落拓不羁的仙气来，显得潇洒自得，气宇非凡。
画画竟也能画得这么帅的？
虽然方才针锋相对，但江辞也是由衷地佩服起这个男人来。
能够突破自己的生理形象，演绎出另一种气质，他定然是对丹青之道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以及对自身水平非常自信。
现如今，能够传承祖国传统技艺的人不多了，大多都是些哗众取宠的所谓专家、大师。
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手法进行什么“书法”、“绘画”表演，说是创新弘扬，其实只是为了吸金和吸睛，那哪是国粹啊？
像短胡子男人这样有真本事又有真心的人，江辞打心眼里佩服。
时间不觉，一晃而过。
短胡子男人收回了笔，对国画画法的讲解也结束了。
他带着不屑的眼神睥睨江辞道：“看清了没？没看清也没机会了，我可不演第二遍的！”
“外面有多少人想看都没机会，你小子能看见已经是走了狗屎运了。你行，你上吧！”
说罢，短胡子男人把笔放在了笔架上，走了开来，把位置让给江辞。
江辞迎着短胡子男人轻蔑的目光走了上去，手提过毛笔，悬在了宣纸上。
不蒸馒头争口气，佩服归佩服，可气还是要争的！
江辞可不会因为你是人民艺术家就让着你，有的人民艺术家还是复读机呢！
江辞心平气和，缓缓有了动作。
落笔平稳，下手不疾不徐。
比江辞之前的画法来看，少了份洒脱。
但实际上，江辞画鬼头时的洒脱是来自于乱画的。
此时，虽然江辞看起来像是个学徒般小心谨慎，但他的功力却是切切实实地扎实了不少。
在短胡子男人演示结束时，江辞的修改器就已经成功地帮他偷到了国画技能。
“嗯？”
随着江辞慢慢地运笔，短胡子男人的脸色开始出现了变化。
“怎么可能？”
轻视的面孔逐渐转化为震惊，短胡子男人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江辞不理会短胡子男人如何反应，只是自顾自地画着。
他的一笔一画有着明显进步，笔下的小鬼虽不至于有多么好看和传神，但对于入门级画手来说已算得上是及格。
尤其跟江辞前面画的鬼头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短胡子男人心中惊疑不定，目光不觉从画卷转到了江辞身上，对着江辞好一阵观察，内心翻江倒海。
这小子之前不可能是装的啊，凭他几十年来的眼力，这小子明明就是个没有天赋也没有学过画画的门外汉！
难道，真是他看走眼了？
这小子，竟是万中无一的绝世天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