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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拓荒

2017年的12月,伦敦经历了二十多年来,最大的一次雪。李小雷和吴佳走在街上,就听见路上的外国人赞叹和惊讶。

李小雷跟着走在他前面的那个男人,沿着他的脚印踩下去,李小雷觉得很有意思。他跟了一会儿,几个从店里走出来的人就把脚印踩乱了,李小雷就抬起头,发现吴佳不在自己身边。太阳早早的又躲到了云后——那是他此刻在这个陌生国度唯一熟悉的东西。天上的云还是快速地飘过去,有一片雪花,从遥远的高空落下,融进了他的眼中,他忽然感到了一种孤独。空荡的天,拥挤的街道,一颗难受得要命的心。

李小雷还没来得及把这伤感的情绪抒发殆尽,一团寒冷扑上他的脸颊。他的眼前一白,然后就听到吴佳“咯咯”地笑,那笑声穿透了空间,直击到李小雷的内心深处。李小雷流出几滴眼泪,他在擦去脸上的雪的时候,顺手把眼泪擦去。

他把吴佳紧紧抱在怀里,两个人就好像变成浩荡天地间一尊永恒的雕塑。

吴佳由着李小雷抱住好久,才小心试探地说了一句:“我的脚麻了。”

李小雷就松开她。

吴佳脱下手套,把手覆在李小雷额头上:“怎么啦?被我一雪球砸傻啦?”但是那种声音,分明是怜爱与留恋。

李小雷就皱皱眉头:“你就不能严肃一点,不开我玩笑吗?”

吴佳就板起脸,双手握住李小雷的手臂:“那,李小雷同志,你想跟我严肃地说什么事?”

李小雷把吴佳往街道边拉了一点:“那你,闭上眼睛。”

吴佳就把眼睛闭上了。

李小雷就把脸凑过去,他呼吸着吴佳的鼻息:“那我···开始了哦。”

吴佳就小声支吾了一句:“开始什么呀···”然后把脸抬起来,嘴唇闭起来,又或者有一点微微张开。

李小雷就搓了一团雪,“啪”的一声摁到吴佳脸上。

吴佳惊得跳起,气得伸手就要打李小雷,李小雷把她抱住,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李小雷陪吴佳逛了一天的街,他深刻感慨着有钱女人的购买能力,一方面又担心,这样大摇大摆地露富,万一真的有人要打劫,那真是倒霉透了。

近傍晚,李小雷帮吴佳打到的,跟司机交代了吴佳公司所在的酒店,然后对吴佳说:“到了给我发条信息。”说完他把车门关上。

他看着司机把车开走,那种孤单感就又出现了,它包裹着李小雷,让李小雷希冀能看到吴佳,又担心吴佳像以前一样,说走就走。

那个晚上,李小雷没有等到吴佳发的信息,他也不敢发信息过去,就跟他害怕看到微信上红色的感叹号一样。那次是李小雷除了倒时差以外,第一次在伦敦失眠。他就呆呆坐在床上,不吃也不喝,一直坐到第二天晚上七点。他整整坐了24个小时,他满脑子都是吴佳的身影,吴佳的一颦一笑,他把头埋到被子里,狠狠地吸了一口。

这个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李小雷吃力地从床上爬起来,扶着墙去开门——是吴佳。

吴佳背着一个吉他包,一只手里拎着一大包零食,另一只手里则是拖着一大箱的行李。

“我回去收拾了一下衣服,你赶紧闪开给姐腾个地儿,姐就赖这儿了。”吴佳毫不客气地把零食和行李箱递到李小雷手上,“对了,我今天逛了一个下午,给你找了一把吉他,也不知道好不好,不过我警告你啊,这你可不许再砸了。”

李小雷站着没动,吴佳觉得不对劲:“你怎么这才一天没见,这么憔悴?”

李小雷抿了抿他发干的嘴唇:“一日不见如三秋。”

吴佳就抱着李小雷亲了一口:“我饿了,你赶紧做饭!”

李小雷在雪停的几天里,带吴佳去了几个伦敦近郊的景点,去了莎士比亚故居,去了温莎城堡,他给吴佳拍了好多好多的照片。

在圣诞节前的那个晚上,吴佳钻在被窝里,搂着李小雷:“走了这么多天,我们还没去过伦敦眼呢,要不明天去伦敦眼吧。”

李小雷就说:“明天人会很多吧。”

吴佳就趴到李小雷身上,捏着李小雷的鼻子:“你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嘛。”

李小雷闹不过,就答应了。

圣诞节的伦敦眼下站满了人,吴佳往人堆里一扎,没过多久就提着两张票出来了。

“你居然买到了?”李小雷有些惊讶。

“VIP的快速通道。”吴佳把票递到李小雷手里,“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事儿。”

李小雷赞叹了一句“有钱真好”,就跟着吴佳进了摩天轮。

李小雷透过舷窗,俯瞰泰晤士河的时候,他想到了工业革命,想到几百年前乌烟瘴气的泰晤士河,而现在的河,却又是这样安静地流淌,他哼起了《静静的顿河》,被吴佳一巴掌拍醒了。

“想什么呢你?”吴佳没好气地说。

“嗯?”

李小雷还没说话,吴佳抱住李小雷:“来,亲我。”

“嗯?”

“啧。”吴佳撇了一下嘴,“快,亲我。快到最高处了,你赶紧亲我啊倒是。”

“这么多人呢···不好···”

吴佳没等他说完,踮起脚尖。

李小雷一直断片到他们从伦敦眼出来。

吴佳和李小雷就这么沉默地走着。

当他们走进一条安静的街道上的时候,吴佳说话了:“我要回国了。”

“什么时候?”

“明天。”

他们说的话掉进柔软的雪中,悄没声儿的,仿佛谁都没有听到,但是在两个人心里都掀起大大的波澜。

圣诞节的晚上,街上还到处唱着平安歌。吴佳和李小雷并排安静地坐在床边。

“你给我唱首歌吧。”

李小雷想到给吴佳和吴楚两个人写的两首歌,他也记不清哪首是写给谁的了,心里对比了一下,选了一首歌:“那时你会在我身旁,and say to the father I do,戴上指环一身无暇,跟着我走向远方,多年以后子孙满堂,你与我都白发苍苍,我会笑着抚你额头,说你是我的新娘···”

“真好听。”

“嗯,写给你的。”

“真的?”

“真的。”

吴佳眼睛一酸:“那你能用我给你买的吉他再唱一遍吗?”

李小雷想了想,摇摇头:“我已经很久不弹吉他了。”

吴佳的神色一黯:“哦···”过了一会儿,又问了一句,“是因为那个叫吴楚的姑娘?”

李小雷咬了一下嘴唇,点点头。

吴佳这个时候是背朝着李小雷的,可是吴佳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你,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吴楚?”

“我喜欢你。”

“那你还因为她,放弃了弹吉他?”

“嗯。”

“那你以后一辈子都不弹了?”

“嗯。”

“李小雷你混蛋。”

吴佳说完这句话就出门,一头冲进了夜色中。

过了一会儿,吴佳又回来,把琴扔到地上,吉他发出了“呜呜”的声音,然后吴佳就又出门,再也没有回来了。

李小雷把琴捡起来的时候,发现琴柄断了,六根弦散成一团,像混乱不清的麻烦事。

接下来的日子又是水波不兴的样子,李小雷该干嘛还干嘛,只不过有一种寂寞感在他心里生了根。他在春天的日子里读完了第二学期,休息了两周假期,然后就是准备答辩,写毕业论文,他在夏天的末尾,搭上回国的飞机。

上飞机前,他再三犹豫,还是给吴佳发了一条微信:我回国了,早上的飞机。

结果吴佳立即回了信:飞到哪里?

李小雷倒算了一下时间,这个时候国内差不多下午,吴佳居然有空回他信息:到上海。

然后李小雷就看着微信上方提示由“对方正在输入”变成“吴佳”再变成“对方正在输入”,过了好几分钟,吴佳总算是把消息发过来了,其实就四个字:我去接你。

李小雷把“我去接你”四个字写到纸上之后,又捂着脑袋,脑子里是炸裂般的疼痛。

他身边两位护士立即把他扶回病床上,然后帮他把被子盖好。

一位陌生的美丽女生远远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李先生还在努力回忆过去的事情么?”

李小雷做了几个深呼吸,喝了一口温水:“李小雷还在努力。”

女人就叹了一口气,把他写好的几张纸拿出去。

门口的医生接过纸,浏览了一遍:“现在李先生已经差不多能回忆起一直到车祸前发生的事了,虽然都是片段,这一点您可以在李先生出院后,让吴小姐带他多到这些事情发生的地点走动走动,对他记忆的恢复有好处。只不过他的自我意识,或者说自我认知还是有一些问题,你看他所有的第一人称都是‘李小雷’,就像初生的婴儿,这个转变,可能还是需要一些时间啊。”

女人也浏览了一遍,问道:“可是这一遍的内容,跟上一次,有些不一样啊,这也不符合实情啊?而且您说他怎么能知道别的人心里怎么想的呢,这不会是精神分裂吧?”

医生说:“哦,这一点您可以放心。怎么说呢,这就像您看到马路上好好的,突然出现了一个碎了的花盆,尽管您不确定,但是您的逻辑会下意识地告诉您,这可能是从附近某个居民楼上的居民家里掉下来的。当成人遇到一些难以理解的事情时,他的逻辑会自动填补他思路上理不通的地方,让整件事变得更加合理。当然,也不排除臆想症的可能,但是就目前的观察情况来看,这种可能性很小。所以啊,最好的办法还是带他去一些他经常去的地方,这对他记忆的恢复是有好处的。”

病房里,李小雷看着高楼外的天空,一遍遍地念着“吴佳”。

女人从医院出来,就上了停在医院门口的一辆车,她把李小雷写的几张纸交给坐在车后座的少女,少女认认真真地看完,从纸上裁了一块,把其他的都撕成碎片,脸上看不出是在笑还是生气,只是说了一句:“这个小冤家。”车就开走了。

女人没离开多久,李小雷的父母就拎着食物和换洗衣服过来了。

“爸妈,你们来了。”

“诶呀,你别起来啊,躺着,躺着好。”李小雷的妈妈赵茹赶紧把东西放下,上前扶着李小雷,“怎么样?今天气色不错嘛。”

李小雷的爸爸李大军则在一旁说:“你呀,就是太疼咱儿子,人医生都说了,要让他多活动活动,还有半个月就可以出院了,你让他自己来。”

“李小雷还有半个月就可以出院了?”李小雷问。

赵茹一听到这句话,心里就是一难过,面上却是喜悦的神色:“是是是,医生说了,你啊,马上就可以出院啦。”

“现在是几月?”李小雷问。

“1月啦,马上可快过年了。”

“我不是八月份回国的么?”

“你这不是在医院昏迷快小半年了。”赵茹话还没说完,就开始擦眼泪了,“你可把妈妈给担心死了。”

李小雷看到妈妈头上已经是大半片的花白,就愧疚起来,抱着赵茹:“妈,李小雷这不是好好的么,你别担心。”

李大军倒是在一旁笑了起来:“嘿,可不止你妈妈担心。人家吴小姐在你住院期间,来看了你好多次,要我说,你小子好福气啊。”

李小雷就问:“哦,对了,吴佳怎么样了?”

“吴佳?吴佳是谁啊?”赵茹问。

“啊?那你们说的是哪个吴小姐?”

“吴楚啊。”

“那吴佳呢?吴佳怎么样了啊?”李小雷着急了。

“我不认识什么吴佳啊。”

“就是跟我一起出车祸的,那个司机,我坐的她的车。”

“哦,她啊。”赵茹想起来了,声音一冷,“听说伤得挺重。你说你也是,你怎么会和这种人认识的?卷到人家公司的内争里。要不是你醒过来了,你妈这一辈子算是白活了。”

“内争?”

“是啊,你是不知道,那场车祸是人家蓄意的。那个肇事司机,那个那个,叫纪严,据说是那个企业二把手的儿子,本来两家准备联姻,不知道怎么的,就谈崩了,那个叫吴佳的,她爸爸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那个二把手一夜之间,没了股权,破了产。那个纪严就开着车,打算拼个两败俱伤。”

“可是吴佳说纪严家里,不是家境不好么···”

“诶哟,我的傻儿子,你怎么还这么傻呢,人家说什么你就信啊,依我看,她就是有心要害你。”

“诶,你也不能这么说。”李大军拉扯了一下赵茹,“那个叫吴佳的,当时看见有车撞过来,她的方向可是打向副驾驶位置的。要不然啊,咱们小雷坐的位置可就成了直接冲撞的地方了。这人祸也不是她想避免就能避免的,但凡要是她心里不是想着咱们小雷,那小雷可就替她遭罪咯。”

“这么说,那她伤得比李小雷还严重?”李小雷心中不安。

“这···我确实不清楚。”李大军摇摇头。

李小雷挣扎着要起来,赵茹就着急了:“你起来干什么呀,现在谁也不知道那姑娘在哪儿,你就是找也找不到。”

“那个姓纪的现在在哪儿!”李小雷也急了,“李,李小雷···”

“你什么你啊,那个叫纪严的,当场就没呼吸了。也得亏那个姑娘开的是辆越野车,底盘高,你才捡了一条命,但是我估计啊,那姑娘,恐怕悬了。不过你说,正常人家的姑娘,哪有开这种车的呀。”赵茹抓着李小雷的手,又转头对李大军说,“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把袋子里的保温桶拿过来啊,冷了就不能喝了。”

李大军一拍手:“对对对,这刚熬的母鸡汤啊,得趁热喝,你妈光是找食材,就找了一天半呢。”

李小雷也没说话,咕嘟咕嘟喝了几大碗,直到看见二老开心了,就跟他们说,想一个人静静。赵茹看到李小雷喝了这许多,胃口是相当好,也放心了不少,加上李小雷确实刚恢复,需要静养,也就不多打扰。李小雷昏迷的时候,赵茹和李大军没少通宵打理过,现在李小雷康复得迅速,两个人也才感觉到疲惫不堪,跟护士说了几句话,回去休息了。

李小雷双手支着床,目送两人出门。突然发现自己的左手抖得厉害,一种不好的预感就像电击一样,打在他的身上。他左手握了握拳,手还是很抖,即便是努力集中精力,手还是不听使唤地颤动。他一边自我安慰:反正也不弹吉他了,抖就抖吧,反正也不是很影响正常生活;一边悄悄擦去了眼角的眼泪。

晚上的时候,那个女人又来了,带着一些流食和小点心,也不多话,放下来就准备离开。李小雷把她叫住:“请问您知道吴佳小姐现在在哪里吗?”

那女人就冷笑一声:“吴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吴楚小姐对您是非常关心,关于吴佳的事,您还是不问的好。”

李小雷就“哦”了一声:“那吴楚在哪里,李小雷能见她一面么?”

女人摇摇头:“吴小姐很忙,她不方便。”

“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她?”

“这得看李先生您什么时候真的想见了。”

李小雷有点明白这个女人的意思了,也就不多问,只是说了一句:“麻烦您了。”

女人点了点头,出了门。

李小雷没有事情可以做,吃完饭就把窗帘拉开来,看楼底下的车辆,一直看到眼睛酸痛,又把窗帘拉上,然后躺到床上。

“那时你会在我身旁,and say to the father I do···”李小雷不自主地哼起这首歌,护理房的灯恍得他想吐,他总觉得他忘掉了些什么,但是一遍又一遍梳理记忆的时候,又不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

女人出门后,就给吴楚打了电话:“吴小姐,他说他想见您。”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你怎么说的。”

“我说等他真正想见您的时候,您才会出现。”

“哦。”

吴楚把电话给挂了,一个人愣着神。

“你怎么谁都没忘,偏偏忘了我呢···”吴楚坐在沙发上,房间没有开灯,只有一声叹息,幽幽传来。

李小雷的康复比预想的要快,因此他打算提前出院,他的提议没有遭到主治医生的反对,因此他的父母也就没有任何意见。离院当天,吴楚来找了李小雷一次。

吴楚比李小雷印象里的瘦了,身材却更好了。这跟李小雷半年没剪头发,有没有好好进过食的蓬头垢面形成鲜明的对比。连医院里瘸着腿的大叔都忿忿不平起来。吴楚没有管别人的神情,她在乎的是李小雷,又不是别人。

“你还记得我?”吴楚问。

“嗯,吴楚。李小雷当然记得。”

“我是问,你有没有完完全全地记得我?”

李小雷好生奇怪,不明白吴楚指的是什么。

吴楚面露失望:“果然···”

李小雷有些尴尬,他的父母倒是抢着上前。

“这行李也没有多少,我跟你爸两个人就能拿回去了,你要是跟吴小姐有什么要聊的,你们找个地方聊,我们就先走了。”赵茹说完,从李大军那里抽出钱包,递了一张卡给李小雷,“吴小姐在你昏迷的这半年里,可没少替你担心,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吃个下午茶,晚上吃个饭,看个电影,都行。不过你这刚好,生冷的可不能吃,吃些暖胃的,手机呢,给你充好电了,随时联系啊。”

说完,也不等李小雷反驳,拽着李大军就离开了。

“嗯,既然李妈妈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吴楚说完,牵着李小雷的手臂,露出浅浅的微笑。

李小雷看着吴楚月牙一样的笑眼,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在抚摸他的背脊一样,让他心跳突然加快。

李小雷算上读研究生的一年多,已经快一年半没有在国内逛过了,加上这里是上海,他也不清楚该去什么地方。

吴楚开车,带李小雷去了打浦桥一个小巷子里的一个吃下午茶的地方。

“你不是在苏州上学么?怎么对上海这么熟悉?”李小雷问吴楚。

“阿拉斯地道上海宁。”吴楚就笑着回答。

李小雷看着那一对弯弯的月牙就一阵晃神。

“谢谢你今天来看李小雷啊。”

“本来呢,我是不想过来的,你可没到真正想见我的时候,我这么一来,又把我这颗好心,弄得不值钱了。”

李小雷点了一杯热牛奶,喝了一口:“李小雷一直非常想见你啊。”

李小雷说的是一句老实话,但是又像极了一句情话。

吴楚听了,开心得不得了,却硬是绷着脸:“你不是还很担心那个吴佳的安危吗?”

“怎么?你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吗?”

吴楚看见李小雷关切的神情,嘴巴一嘟:“不知道!”

“哦。”李小雷垂下眼,搅拌着牛奶沫。

吴楚心里憋着气,嘟哝着:“你当真没弹?”

“弹什么?”李小雷问。

“就那个吴佳让你谈那首歌给她听的时候,你真的没弹?”

“没有。”

吴楚又显得很开心的样子。

李小雷有些莫名其妙,因为他不确定,吴楚是不是以前就一直这样喜怒不定。他印象里的吴楚,相对于吴佳与王澜而言,少得可怜,但是他就偏偏把吴楚和吴佳的照片放到了一起,还为了吴楚,把吉他给砸了。这件事在他自己看来,都是很不可思议的。

“那你,能不能弹给我听?”吴楚问。

李小雷摇摇头,然后伸出左手。

“好啊你个···”吴楚正准备发牢骚,就看见李小雷的手抖个不停。她两只手捧上去,“什么时候的事?”

“好像是车祸之后吧。”

吴楚就把脸贴在他的手上,闷着头。

李小雷觉得手里有汗渗出来,又或者是吴楚的眼泪。是眼泪的可能性大一些,他想。

吴楚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的妆就花了,但是那妆原本就不浓,反倒像是氤氲大了的眼影,直到李小雷拿出纸巾帮她擦眼泪的时候,那妆才彻彻底底地花了,把吴楚弄得像一只熊猫似的。

“你要不···去一趟卫生间?”李小雷心知自己做坏事了,又不方便明说,只能换着方式问她。

吴楚走向卫生间的时候,还抽搭个不停。李小雷觉得自己就像是欺负小孩的大坏蛋,加上他还喜欢过吴佳,还跟王澜谈过恋爱,连外国人都不放过,他就越发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他下定决心不跟吴楚在一起了,他觉得自己要是还厚着脸皮跟吴楚待在一起,就太对不起吴楚了。

等吴楚回来之后,两个人就不知道该聊些什么了。

李小雷是确实不知道聊什么。

吴楚却是不敢再多聊,她生怕又不小心碰到李小雷的痛处——她知道吉他对李小雷而言,意味着什么。

“那你,出院之后打算做什么?”

李小雷家境虽然不差,但是也不是任由李小雷挥霍的,加上李小雷在医院躺了半年,这住院费、护理费,也算一笔不小的数目了。虽然不至于负债,但是李小雷的确是要找一份工作去做了。李小雷心里清楚,但是至于具体该做些什么,他又没有一个明确的想法,他本想说走一步算一步,但是在吴楚面前,他并不自信这能够敷衍过去。

吴楚看到李小雷的表情变化,自然就明白了:“你不是在英国学的艺术管理嘛,我呢,正好在运营一家文创公司,我也不给你开后门,让你当一个创意组的组长,你要想升职得靠你自己的表现,这样呢,也不算屈才。你看呢?”

李小雷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说:拒绝她,拒绝她。可他就是说不出口。

吴楚见他没反应,心里着急,只得说:“你不说,可就是答应了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许反悔啊。”

李小雷怪自己是个软蛋,到嘴边的话都说不出,一副内疚的神情。

吴楚却以为李小雷是嫌职位太低,立刻补充道:“我这公司刚刚起步,各职位上的人还不是很齐全,要升职很容易的。你要是不乐意,或者担心业务不熟,你可以先跟着我跑两个月,工资照付,就当作是我的副手,行不行?”

李小雷知道吴楚是误会了,但是话说到这个地步,李小雷再说他不想乘她的情,又显得虚伪,值得点头答应。

吴楚又笑了起来,只是这笑,让李小雷更加内疚。

吴楚记着医生说过,要带李小雷去以前去过的地方,这有利于恢复记忆,所以又特地加了一句:“我这些日子,可是要天南地北,好几头跑,等你安顿好了,少不了要跟着我奔波。”

李小雷想到,在羊肉馆里,吴佳也曾跟他说过差不多的话,只是被他拒绝了,心里狠命地疼了一下。

由于李小雷刚从医院里出来,吴楚也没有执意留他吃晚饭,反而是让他早些回去,只说等李小雷觉得恢复得七七八八,就得记着按时上班了。

李小雷回了家,赵茹问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李小雷跟她讲了前后的事情,赵茹就责怪李小雷不懂事。嘴上说着“家里又不缺钱,怎么好意思麻烦人家姑娘为你开后门”,心里赵茹却偷着乐,就差让他春节的时候,把人姑娘带回家了。

李小雷刚准备好上班,就逢上春节,他本来因为能找些事情做而激动的心,一下子冷却下来。呆在家里的时候,他就把吴佳给他的那把吉他放到沙发那头,他就坐在沙发这头看。

真是一把好琴啊,他想,可惜琴脊被摔断了。

春节期间,吴楚约李小雷出去吃了几顿饭,可是李小雷一直没提出让吴楚到家里吃饭的邀请。赵茹看在眼里,心里急得不行,又不能越俎代庖,只能在每次李小雷和吴楚碰面回家之后,指着李小雷骂,说他是个糊涂孩子。李小雷其实心里比谁都明白,但是他下定决心不能再对不起吴楚了,所以硬着脖颈,就是不肯说。

至于吴楚,她还以为李小雷是因为忘掉太多跟她有关的事,所以情感上还不到位,只打算等陪着李小雷故地重游之后,再跟他好好谈一谈。

吴楚得知李小雷恢复之后,没等公司正式上班,在初五那天就把李小雷叫走了。

“我们去哪儿?”李小雷问。

“苏州。”吴楚说完,带上眼罩,靠着李小雷睡着了。

上海到苏州只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吴楚却留恋这种感觉,仿佛似乎久违了几个世纪。

两个人去去观前街的时候,李小雷就有预感了,他问吴楚:“不是去谈事情的?”

吴楚没搭他的话:“你跟着走就行了。”

枫林渡居然还没关,一家缺少了驻唱的酒吧,李小雷不知道是怎么熬到现在的。

刘池很早就站在门口等他们俩了,将近四年过去了,刘池还是一副文质彬彬的中年大叔样。三个人进了店,找了一个敞亮的卡座坐下,刘池也没责怪李小雷那之后就没来这里看过,也没有提等到毕业的约定,他太了解他弟弟刘枫了,所以他知道一个跟了刘枫六年的孩子,骨子里多多少少受到刘枫的影响。

李小雷很久没有喝过酒了,只是喝了一点,人就晕乎起来,但是他不是醉,他只是让自己变得大胆了一些。

“你大三之后都去哪里了。”李小雷问吴楚,他一直没有提,但是他没忘,他打心眼里确定,要是吴楚不失踪,就不会有后来的王澜,不会有英国的彭西,也就不会有吴佳为她接机,这样一来,也不会在机场发生那样的事。这一切都跟吴楚的不告而别有关。

吴楚的回答居然相当简单,她上的是一个国内国外的本硕连读项目,三年国内,还有两年去了美国,她从美国拿了硕士文凭回来,她爸爸给了她一笔钱,任由她创业。

“这就是你什么也不跟我说就离开的理由?”李小雷第一次在酒吧里用这么高的声音吼一个人。酒吧里的人都看热闹一般,朝这里张望。

吴楚一下子就愣住了,她的心里又甜又苦。她知道他在乎她,可她的千言万语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吴总也有她的难处,她···”刘池打圆场。

“吴总?”李小雷狐疑道。

“嗯,吴总出国一年后,也就是你毕业那年,她就托人把这里盘了下来。这些事我本来是想跟你说的,但是你那之后又再也没来过。我以为你跟吴总之间早就没了联系,也就没有刻意去找你。唉,这事儿都赖我。小雷,你要怪,就怪我吧。”刘池很是自责。

“这不怪他,我是当年不告而别了,可那是因为···因为···”吴楚很想说下去,可是她却再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枫林渡的门口,路灯还是把李小雷和吴楚的身影拉得很长,又压得很短。吴楚跟在李小雷身后走,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李小雷想到王澜说的,吴楚悄悄地拉着他的衣角,心里一疼,转身看向吴楚。

吴楚的双眼早已哭肿,看见李小雷停下来看她,本来想给他一个笑脸,可是眼睛一挤,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落。她蹲下身,不停地说着“对不起”,李小雷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弯下身,半跪着抱住吴楚。

吴楚喝了不少酒,再一激动,酒精上了头,两条腿就不听使唤地软了下去。

“能走吗?”李小雷问。

“走不动了。”吴楚楚楚可怜地说道。

然后,两个人灯下的剪影就重叠到一块儿去了。李小雷病刚好,背着吴楚还有些吃力,还好吴楚并不重,一步一垫,两个人走到了酒店——还是那时五个人倒成一片的酒店。

“两间大床房。”李小雷说。

吴楚不肯,执意要合住一间。

“那就一间标间。”李小雷说。

“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吴楚进了房间,发起牢骚。

“当时?”李小雷脑子“嗡”的一响,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被拉扯出来。

“是啊,当时咱俩住一间的时候···”吴楚这话还没说完,“哇”地吐了出来。

李小雷眼前就好像真的浮现出那天的情景,他猛地一个寒颤,那天居然真的是跟吴楚住的一间房。

“那天我是喝多了。”李小雷说。

“可我没喝多。”吴楚说完这话,就昏睡过去。

第二天吴楚在李小雷前面醒来,房间里还是弥漫着一股很浓的酒味,吴楚就打开窗。清新的空气透了进来,吴楚的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她立马去摇李小雷:“喂,喂,醒醒,昨天晚上我没说什么吧?”吴楚紧张地拍打着李小雷的脸庞。

李小雷一整个晚上并没有睡多少时间,他想着那一句“可我没喝多”想到将近凌晨,他试图回忆起更多的东西,可是他的大脑告诉他,到此为止。

李小雷把吴楚的被子腋好,然后才睡下的。他的潜意识里,他上一秒才看着吴楚睡着,下一秒吴楚就走到他身边,试图摇醒他。他麻木地揉了揉眼睛,发现眼睛怎么也睁不开,脸上也是一阵阵地发麻,吴楚摇晃他的时候,他就顺势枕到吴楚的腿上,吴楚就像触电了一样,一动也不动了。

吴楚轻轻地抚摸着李小雷的脸庞,李小雷的呼吸就全部扑到了吴楚的指缝和掌心。吴楚知道,等到李小雷醒来,他是绝对不会这样的,所以越发珍惜起现在的时光。她希望时间能放慢无数倍地流逝,哪怕就是静止,她也可以单纯用目光一遍一遍地看着这个男人。

李小雷醒得令吴楚早有准备又猝不及防,他“倏”的坐起:“我,我不是···”

吴楚也是同样准备辩解,突然脸上一喜:“等等,你会说‘我’了?”

李小雷又念叨了几遍“我”,然后才反应过来吴楚的意思。心里多少有些触动:“我”可总算是被找回来了。同时他又心想:或者是从四年前的那个夜晚,“我”就被弄丢了?

他看吴楚的目光里,多了一些吴楚熟悉的东西。

李小雷能找到“我”是在初六,那天李小雷和吴楚在苏州逛了几个园林,早早的两人就回了宾馆。吴楚提出两个人各自住一间,李小雷也没有反对,晚上陪吴楚看了一个喜剧,也就回房休息了。初七的时候,大多数的公司就开始上班了。吴楚带着李小雷谈了过年后的第一场生意。那家公司的老板对于吴楚只带了一个随行的人有些意外,他在酒席上,问了一点关于李小雷的情况,又拐弯抹角地询问两个人的关系。李小雷没能插上嘴,全都被吴楚强硬地说回去。

“他是我男朋友。”吴楚说。

那个老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不好看,趁着酒席,说了几句半醉不醉的话:“小楚啊,照理这话我本不该说,但是今天吃饭的又没有外人。你看,你家跟我家是世交,你的父亲又跟我是好兄弟,你这么草率地就找了一个男朋友,这···有些不合适吧。”

“不要跟我提那个人,他能当初那么狠心离开我妈妈,他早就不是我父亲了,他不配。”

那个老板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小雷对于吴楚能说出这些话,也大为吃惊。但是听了那位老板的酒后所言,越发觉得吴楚这个小姑娘身世可能不简单,不要说是男朋友了,但是能不能配得上她还两说。李小雷就越来越觉得,自己不能耽误了吴楚,但是他不清楚在酒席上就表达自己的想法是否合适,也就一个人低头吃菜,酒席也就一直冷到散伙。

吴楚本来喝了一些酒,但是自从她表露了自己的心迹之后,就没有再互敬过酒,之前的兴奋、大胆与愤怒全部消沉下去。等到酒席散了,她跟李小雷坐在回去的车上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她很紧张,也很希冀,可是李小雷就是迟迟不肯开口。就这样,一直到李小雷回了房间。吴楚就蹲在门边上哭。李小雷进了房间,连衣服都不脱,打开了淋浴头,冷水从头浇到脚。李小雷一开始还能听到吴楚的哭声,到后来的时候,那哭声就像闷雷一样在李小雷脑子里炸响。他不知道自己冲了多久,反正直到他冷得浑身发抖,才从浴室走出来,水也不关,他想用水声盖过哭声,可是没用,哭声在他的脑子里。

初八的时候,徐贝儿跟王晓过来看望李小雷。王晓也不提他妹妹的事,他们听说了李小雷的车祸,也很同情,徐贝儿更是聊到当初高铁上打招呼的事情,更是不避讳地谈到王晓第一次看到李小雷的时候,十分不友善的表情。李小雷才知道原来徐贝儿把这一切都看在眼睛里。王晓的小心思被徐贝儿点破,也没有多不好意思的样子,他反倒大大方方地拍了拍李小雷的肩膀,然后搂紧徐贝儿。徐贝儿就乖巧地钻到他怀里。倒是健谈的吴楚,话少了很多。王晓看得明白,又想到王澜的事,趁着徐贝儿跟吴楚一起上厕所的功夫,他叹了一句:“李小雷,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

没有想到徐贝儿与吴楚一走,就是好几个小时。

李小雷虽然不很担心,但也一头雾水。

但是王晓却紧张得要命,从离开的一个小时开始,每隔几分钟打一个电话,但是都是无人接听。王晓焦躁地搓着裤腿,甚至在餐厅里来回走动。餐厅的服务员过来请求结账的时候,还被王晓给骂走了。

徐贝儿回到餐厅的时候,两只眼睛通红。她盯着李小雷犹豫地看了一会儿,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我怀孕了。”

李小雷等得发困,听到这话,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向王晓解释不是他的孩子,之后才明白,那句看着自己说的话,其实不是对着自己说的。

王晓则是立马看向吴楚,在吴楚也严肃地点了点头之后,王晓像失了魂一样,一屁股坐到地上。

吴楚把单买了,李小雷就架着王晓出门,王晓一路上都是失魂落魄的模样,嘴里不停地念叨:“怎么会呢,怎么会···”

走到一半,徐贝儿快走了几步,然后站到王晓面前:“要不我们就结婚吧。”

王晓就不说话了,只是随着李小雷的步伐向前挪动。

过了一会儿,李小雷发现徐贝儿没有跟上,回头看时,徐贝儿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小雷跟吴楚陪着王晓坐在路灯下,一直到路灯亮起,王澜开着车把王晓接走了。整个过程,王澜神色漠然,没有跟李小雷说一句话,李小雷在把王晓扶进车里之后,也就没有再向驾驶位多看一眼。

等王澜的车开远了,李小雷就问吴楚:“你们下午去哪儿了?”

“上厕所的时候,贝儿跟我说她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来那个了,我就觉得不对劲。我问她有没有测孕,她就说王晓不肯她去测,她自己一个人有时候想去了,又害怕,就迟迟没有测过。然后我就陪她去商店买了一盒验孕棒。给她测了三次,全都是阳性。”说这话的时候,吴楚没有太难过,她反倒有一种看到比自己更悲伤的事情的解压感。

李小雷虽然跟徐贝儿交集不多,但是他清楚地体会到那一刻徐贝儿身上的悲哀,当王晓一言不发的时候,他就差不多能猜到结果了。他甚至想到,如果自己跟吴楚也像这样下去,将来自己不见得会跟王晓不一样的选择,那徐贝儿的悲剧,就会重现在吴楚身上。

李小雷真正地下定了决心,就把吴楚拉住。

“吴楚,我跟你···我不是一个好人···你应该···你应该值得更好的。”

吴楚咬着牙,声音带着颤抖,一字一顿:“我从认识你,整整七年,我喜欢你,有五年,我轰轰烈烈地爱你,半年。想念你,一年。之后陪伴你一直到现在。再有什么更好的,我不要。”

远远的,姑苏错综复杂的巷子里隐约传来琵琶的评弹:“世间多是,痴情那个女子,薄情的郎;谁料怎知,可惜一片芳心,付错了人···”

第二天,在回上海的路上,吴楚告诉李小雷:徐贝儿昨天夜里喝农药自杀了,但是没有成功。王晓知道后,在急诊室门口跪了一宿。

“他答应娶徐贝儿了。”吴楚说。

“但是孩子没了。”吴楚又说。

说整件事情的时候,吴楚都是一副漠不关己的样子。

李小雷紧紧抓着吴楚的手:“请你答应我一件事。任何时候,不要做傻事。”

吴楚绝望地一笑,不置可否。

正月初十是情人节,吴楚从早上起来,就一直有人敲门。吴楚收到了玫瑰花,宝格丽的项链,香奈儿的包,还有人要送她一个大钻戒,吴楚一开门,那个人就跪倒在地——也许是因为紧张,居然是双膝跪地。吴楚把这些人,连同他们的礼物一并扫地出门。她本想就此逃出住所,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过夜,等到第二天再回家。但是她要等李小雷。

一直到下午,李小雷都没有出现。不过李小雷的礼物还是送到了,它是在吴楚开门之前,就被放在门口地上的。吴楚一看到包装就知道这是李小雷的风格——那是拿印着崔健的海报包裹起来的,但是打包得相当细致,那个打蝴蝶结的方式,吴楚不曾见到有第二个人用过。吴楚想到李小雷颤颤巍巍地打包的样子,心里就一暖,她把礼物盒子贴着胸口,也不舍得拆。这期间家里的门铃响个不停,吴楚开门就把来访的人一顿臭骂,不由分说地又重重把门关上。

吴楚最终还是把礼物拆开,她把绳子拉直,放在左边,把崔健的海报展平放在中间,然后就是一张信纸和几片碎木板。

“吴楚:

首先祝你情人节快乐!

然后就是送你的礼物:这些是被那把我摔坏的吉他的碎片里面,长得还说的过去的几片。我保存了三年,当时这把琴为你而砸,这碎片也就应该给你。吉他是我的半条命,你得记住,你欠我半条命。所以,不管什么时候,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李小雷

2019年2月14日”

吴楚念完信,说了一句“傻瓜”,然后又念了一遍,笑了起来,然后再念一遍,又擦擦眼角。

吴楚给李小雷打了一通电话,李小雷没有接。但总归吴楚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她把礼物收好,安心地出了门。

情人节的周末过完,李小雷就正式地到吴楚的公司上班了。李小雷跟吴楚的年纪一般大,又是吴楚直接推荐来的,加上之前在公司里的各种捕风捉影,公司的同事都对李小雷客气有加,就连李小雷的上司,也不轻易去麻烦李小雷。

吴楚在苏州的项目谈崩了,其实对公司影响挺大。虽然吴楚说是跟父亲断绝了往来,可是真正愿意把单子交给吴楚去做的,大多是看在吴楚父亲的面儿上。这次苏州的那位老板在吴楚父亲周遭的朋友里这么一传,公司的项目少了很多。

吴楚其实并不在乎这么一个公司,就算公司破产了,对她而言连伤筋动骨都算不上,她还是该吃吃,该玩玩,可是现在李小雷跟着她,她不能这么随便了。她要是推倒重来,李小雷可就没那么容易答应跟着她了。

吴楚只能伸长自己的天线,四处寻找机遇。

幸好的是,正月半一过,找吴楚公司做广告宣传、服务代理的客户就多了起来,吴楚不论单子大小,一并接下,尽管还是有些入不敷出,但是吴楚把父亲私下里给她的零花钱取出来,员工的工资,也就能够及时发了。

在二月末的时候,吴楚接到一个南京的单子,数额不大,原本是派部门经理过去谈的,但是吴楚偏偏要自己过去,李小雷也就跟着一起去了。李小雷担心遇到上次的情况,执意要让吴楚再带一个人过去,吴楚拗不过他,带了她的助手张蓉。张蓉20岁的时候,就到吴楚家做了保姆,专门照顾吴楚。那时吴楚才10岁,而如今,吴楚25岁了,张蓉就跟了吴楚15年,虽然不再做贴身保姆,但是是吴楚最好的倾诉对象与智囊。李小雷在住院的时候就见过张蓉好几次,当时张蓉一直客客气气地称李小雷为“李先生”,对李小雷的态度不冷不热。尽管现在吴楚跟李小雷的关系更加微妙,但是一路上,张蓉还是对一副李小雷爱答不理的态度。这是吴楚喜欢张蓉的地方,就好比张蓉在开车的时候,从不插话,让吴楚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和李小雷两个人出来的。而吴楚因为李小雷而自怨自艾的时候,张蓉也不帮着吴楚去责怪李小雷,当然,吴楚开心的时候她也不会去奉承,这让吴楚觉得舒服。有时候吴楚觉得李小雷和张蓉很像,不管遇到什么事,简单也好,麻烦也罢,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一板一眼,有条不紊。吴楚甚至有时候在想,倘若张蓉是一个男子,吴楚先爱上的那个人,或者就是张蓉了。

李小雷差不多有两年没有到南京了,刚一下车,就听到熟悉的“哦使泥马”“一逼吊皂”,李小雷就觉得,自己还没有离开南京太久。李小雷打心底里喜欢南京,因为南京人相比于上海人,少了一份精明,多了一份实诚。话糙理也糙的骂骂咧咧有时候要比一本正经的虚情假意要来得顺心。

“午饭去哪里吃?”李小雷问吴楚。

“我很久没来过南京了,想吃一些南京的特色菜。你不是在这里上了好几年学吗,你推荐吧。”

李小雷就一脸黑线。在李小雷看来,算得上南京特产的食物屈指可数,除了鸭子,李小雷都想不到还会有什么特色菜。若是哪天南京断产鸭肉了,整个南京菜都是一盘散沙。

“那就南京大牌档吧。”李小雷说。

吴楚以为南京大牌档是一个比较有名气的网红排档摊位,就问他路怎么走。李小雷拿出手机,查了一下地图,递给吴楚:“你想去哪个。”

吴楚才明白这是一家连锁店,她特意留了个心眼,找了一家靠近李小雷大学的店,开启导航,把手机交给张蓉。吴楚就看向窗外,愣愣地出神。

“你知道么,宋美龄喜欢梧桐树,所以当年蒋介石就在南京种了一城的梧桐。”吴楚有些黯然地对李小雷说。

“我知道。”李小雷回答。

“哦。”

“嗯。”

张蓉这个时候还是在安静地开车,但饶是她这么不爱多话的人,都觉得李小雷和吴楚两个人的聊天干瘪乏味。她是见惯了吴楚活泼的一面的,看到吴楚这样努力想找话题而不果,心里也暗骂李小雷的不解风情。

“跟刘总联系过了,他安排了今晚与您面谈。”张蓉在下车的时候,凑在吴楚耳边说。

“告诉他,没空。”吴楚气汹汹地答道。

吴楚在路上走的时候,还是那么抢眼,她身后的张蓉也是气质极佳,唯独李小雷,杂乱的长发,瘦得像饿鬼。进饭店的时候,服务员犹豫再三,还是问了一句:“三位女士想吃点什么···”

这是吴楚到了南京之后,第一次捧腹大笑。李小雷挠挠头:“要不吃完,我去理个发?”

美龄粥还是那样香甜可口,盐水鸭、鸭血粉丝汤也是一成不变的味道,咸鲜。

这家店就开在李小雷上的大学对面,李小雷毕业的时候这里还只是一片建筑用地,只不到两年的时间,“今已亭亭如盖矣。”李小雷想。

吃完饭,吴楚带着李小雷去了凯瑟琳广场的一家私人订制理发。

李小雷觉得脑门上能听见钱响声,不过吴楚说了:“算在出差报销里。”

李小雷的一头长发被剪掉,就露出消瘦的脸庞了,李小雷有大半年没有好好照过镜子,他都有点快认不出来自己了。在印象里,他上次这么消瘦,还是在那忙碌而充实的高中时期。

吴楚透过镜子,看到李小雷凹陷的脸颊,心生恍如隔世之感。她的眼前就浮现出一个高瘦的阳光少年,少年转身朝她笑了一下,又头也不回地往日落的方向走去。渐渐地,少年的背影就跟李小雷的背影重合,吴楚就回到了现实。她的心里一酸,表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

“李小雷?你怎么···”阴柔的声音传来,吴楚就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吴楚下一刻就看到两个身着白色衬衫的男子,那声音的主人就是两人中的一个。

李小雷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他可以记不清任何人的声音,但是他是不可能忘掉这么独特的嗓音的。

何雪是跟着他老公一起逛街的。吴楚看到两个男人手牵着手,心里就咯噔一下,听到李小雷介绍说这是他的大学室友,吴楚就抑制不住地想象出一些诡异的画面。

“你瘦了很多。”何雪的老公去洗头发的时候,何雪就坐到李小雷旁边的椅子上。

“出了车祸,刚好,过几天就胖回来了。”

“哦,那你可要少喝些酒了。”何雪用大拇指搓着食指与中指,“你大学那会儿,每天晚上都喝酒···”

“嗯,基本上不怎么喝了。对了,你还抽烟么?”

“戒了。邵阳他,不喜欢我抽烟。”

“嗯,戒了好。烟这玩意儿,是个祸害。我外公就是肺癌死的。”李小雷说。

“你怎么不早说?你要是早点跟我说,我说不定就不抽烟了。”

“你那会儿不是刚失恋吗,我又没法儿劝你,你也抽的不多,我就没说。”

何雪脸一红:“你能别说是失恋吗?我也没想到我对那个女生会没有感觉,算起来不能说是失恋,只能说是和平告别。”

“然后你就开始喜欢男生了?”吴楚虽然自认不是腐女,可是女人天性里一种对“腐”的好奇,让她忍不住插话。

“哪儿能啊。乌龟跟一只病兔子赛跑,跑赢了,你就能说乌龟跑得比兔子快?我这不是,这不是···”

李小雷就笑起来:“他啊,你知道有一段时间学校里的人叫他什么吗?九二炮王。”

“九二炮王?”吴楚更加好奇。

“嗯,南京有条酒吧街叫1912,雪儿在那里一连泡了几个月。当然,这个pao,倒不只是三点水的那个泡。”李小雷说到这儿,眼睛就笑得眯起来。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子里就出现了那两道弯弯的月牙。

“什么意思?”吴楚听得一知半解。

何雪脸红得更厉害:“反正就是处了几个女朋友之后,我才确认我喜欢的到底是什么的。”

“嗯,我反正觉得,雪儿,了不起。”李小雷竖起一个大拇指。

这个时候,何雪的老公就洗完头出来了,他朝李小雷和吴楚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两人也就点头微笑,作为回应。

出了理发店,吴楚就挽着李小雷的手臂,笑得直不起腰。

“说吧。”吴楚话里带着不一样的意味。

“说什么?”

“你跟那个何雪···有没有那个过啊?”话刚落音,吴楚就机灵地跑开,也不跑远,只是一边走一边回头,落下一地的银铃般的笑。

李小雷只是几步,就追上吴楚,他挠着吴楚腰上的痒痒肉:“你说哪个啊?”

吴楚就笑得屈下身,整个人就倒在李小雷的怀里了。

三月的南京,春天的萌动遍布大街小巷,空气里都弥漫着谈情与说爱的味道。吴楚倒在李小雷身上,不愿意起身。

“赶紧起来,像什么样子。”李小雷把吴楚的身子扶正,帮她理顺额前的刘海。

吴楚乖巧地闭上眼睛,她就觉得还是那个高出她半头的少年,宠溺地揉着她的脑袋。

李小雷心生触动,却说出了一句让自己都感到奇怪的话:“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没想到吴楚脸上居然露出惊喜的神色,她咬了一下嘴唇,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李小雷就皱起眉头:“在哪里呢,是在哪里···”

头痛感又出现了,李小雷蹲下身子。吴楚扶着李小雷:“你别着急,医生说了,你这才刚好,不要急着动脑,想不起来就不要强求了。”

李小雷在地上蹲了一会儿,抬起头:“我们什么时候去见甲方?”

李小雷本来以为有张蓉,吴楚就会跟张蓉呆在一个房间,但是吴楚订了三间套房。钟山景区的风景很好,李小雷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看日落的时候,吴楚就拎着一瓶红酒来敲门了。吴楚穿着睡袍,外面裹了一件大衣,进了李小雷的房间,吴楚就把大衣挂到衣架上,然后从吧台取出两个红酒杯。

吴楚不知道李小雷这么多的心思,她只是看到李小雷在发呆,羞郝地问了一句:“好看吗?”

如果是吴佳的话,这会儿就该勾着我的下巴,说一句臭小雷,你狗眼看哪儿呢。李小雷心想。

李小雷邀请她到阳台上坐坐,阳台不是封闭的,吴佳只穿一件单薄的睡袍有些冷,李小雷就拿出一条毯子盖到她身上。

这个时候,太阳就已经有一半落到山后了,浑圆的通红在刚抽枝的树林后面似隐若现,给整座山留下一个暗黑的剪影。

李小雷眯着眼睛看痴了。

“怎么,想起夕阳下的奔跑和逝去的青春?”吴楚笑说。

李小雷没有答话,自顾自地唱起来:“我与你,的邂逅,在日落下的桥头,舟儿轻轻摇啊,风吹随水流···我曾经年少不知愁,背上行囊向前走,直到你说爱情像杯苦酒把泪水浸透,我还记得夏日午后,沙滩睡着海鸥,你用稻草编成指环,说要带到白头······”

吴楚的脸上泛着些红,可能是酒,可能是太阳的颜色。她安静地听完歌:“这首歌···写给我的?”

李小雷不置可否,说了一句:“我记不清了。”

“这首歌是写给我的。”吴楚极为肯定地说,像是在对李小雷说的,也像是自言自语。

“蒋介石在南京城,为宋美龄种了梧桐···”李小雷抿了一口酒,“你又可知道,有多少人因为这梧桐絮,过敏好几个月?”

“什么意思?”

“有时候爱上一个人,会让很多人受伤。”李小雷叹了一口气。

吴楚没说话,起身向衣橱走去。

她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谢谢你给我的礼物,这是回礼。”

李小雷打开,是一柄手工制作的木柄口琴,琴的一端刻着一个“李”字。

李小雷从左往右吹了一遍,发觉是F调的,皱了皱眉头。

“这么高?”李小雷问她。

吴楚“噗嗤”一笑:“吹首歌试试。”

李小雷就吹了一首欢快的《欢乐颂》。

吴楚的绣拳砸上来:“你能不能吹一个有词儿的曲子?”

李小雷几年没怎么接触歌了,时兴的流行歌他基本上不怎么会。他吹了一首《贝加尔湖畔》,吴楚听完前奏,就跟着哼了一小段,然后自然而然地唱起来。

“在我的眼里,在我的怀里,那里春风沉醉···多少年以后,往事随云走···”

李小雷听到吴楚唱起来,他就知道为什么这把琴是F调的了,琴声的波动跟吴楚的音域贴合得刚刚好,他就想起他跟吴楚彻夜未眠的那个夜晚:他们唱了一整晚的歌,就差以“俞伯牙”“钟子期”相称了。可惜有的时候,越是知音,越是不能成为恋人。

一曲终了,吴楚意犹未尽的模样,李小雷也不待吴楚说话,继续吹了下去。

《yesterday once more》

吴楚就跟着唱:“when I was young I’d listen to the radio···”

李小雷觉得自己的生命,都开始跟这温柔款款的声音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这首歌唱完,天就完全黑了,李小雷又吹了一首《天黑黑》。

末了,李小雷说:“我的头又开始疼了。”

吴楚就离开了。

第二天的晚上,吴楚带着张蓉和李小雷,跟那个刘总见面。刘总三十多岁的年纪,经营几家不小的婚庆公司,名片却是做得相当贵气,烫金的两个大字“刘协”。吴楚跟他谈的是南京地区的网络推广的事,不是一个大单子,刘协也没有想到派来的是这样一位美丽女子。

“贵公司的女员工都是像您这样漂亮么?”刘协笑说。

吴楚对刘协这种称赞,并不受用,看见李小雷满是认真的表情,吴楚才做做样子,说了一句“谢谢”。

“这是我们公司的吴总。”张蓉听到“女员工”三个字,挑了一下眉,更正道。

刘协打量了一下吴楚的年纪,啧啧赞叹了一句:“吴总这么年轻,不简单呐。”

“您好,我是李小雷,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李小雷起身,伸出手。

刘协没有握上去,坐在椅子上,看着吴楚发呆。

吴楚皱了皱眉,没有作声。

“吴总您开个价吧。”谈完流程,刘协心满意足地坐在椅子上,显得十分大方的模样。

“八十万。”吴楚说。

“这···之前不是说好五十万的么?”刘协看向张蓉,有些犹豫。

张蓉知道吴楚出价的原因,看了一眼李小雷,不置可否。

“八十万。”吴楚不带一丝情感。

“这···”

“不行我们就走。”吴楚就真的起身,拿起包准备离开。

“诶,诶,八十万就八十万。”刘协看到吴楚要走,狠心拍板。他心知光是宣传片和调查数据是不值这么多钱的,可是他看到吴楚这么年轻的女总裁,想到她能在上海这么一个龙蟠虎折的地儿有一番作为,就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多下来的这三十万,若是能跟这个吴总交好,对于自己业务的去上海发展,有不少好处。刘协今年三十四岁,还是单身。如果吴楚因为自己的豪爽而有所心动,那就不是区区三十万能比的了···刘协心想。

“签合同。订金三十万。”吴楚就坐下来,向张蓉示意。

刘协一口答应下来:“吴总你看,今天谈得这么开心,晚上一起庆祝一下?我知道有一个不错的酒吧,环境好,也不乱,你看···”

李小雷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多给了三十万,怎么就变成“谈得这么开心”。他心里想:这刘总怕不是一个受虐属性的,生意人的往来真可怕。

吴楚却心意一动:“庆祝可以,地方我来定。”

“哦?吴总对这个了解?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刘协满是笑意,“不过光是咱们四个人,不热闹,这样,吴总先给我个地址,我带几个朋友一起过去。”

吴楚没有拒绝,在纸上写了一个地址,给了刘协。

地址自然是李小雷当年驻唱的酒吧“北街”。

时隔三年,李小雷当年认识的人,已经大多不在此处了。

那个会帮李小雷递水的服务生顾然,成了酒吧的经理。

“诶哟,李哥来了,稀客,稀客啊。”顾然亲自递上菜单,“这位是···嫂子!嫂子好!”

听得吴楚笑眯了眼:“你这位朋友真会说话。”

李小雷遇见熟人,也有些感慨,但是听了这话,还是开玩笑般地瞪了顾然一眼:“记你的单子,别乱说!”

他又向顾然问了一些关于酒吧的情况。

“李哥还记得那个基本上每个晚上都会唱《王妃》的张松吗?”

“有印象。”

“他赌钱,欠了几十万,一年前在这里唱完歌,出了门,被一群人给打死了。”

“那你后来还见过其他人吗?”

“半年前,有一个小姐来这里喝酒···”顾然露出回忆的神情。

“哦。”李小雷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

“就是那个,嗯,那个···”他看了一眼李小雷身边的吴楚,凑到李小雷耳边,“那个有次喝醉了,倒在你身上的那个姑娘。”

李小雷身子猛地一颤:“她怎么了?”

“她来过一次。”顾然小声说。

“她还好么?”

“坐着轮椅···具体的,没看清···”

“哦···”

“喂,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儿,在啰嗦什么呢?”吴楚不乐意了。

“哦,李哥说今天带嫂子来喝酒,要让我们拿出最好的节目出来。”顾然这么多年的服务生不是白当的,回答起来八面玲珑,丝毫不用打草稿。

这个时候,刘协带着两男两女,在酒吧里张望了一下,就过来了。

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然后就是相互打了招呼。

刘协的朋友也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年,自来熟,几句话就聊开了。刘协就趁着人多,挤坐到吴楚的身边。

来的四个人都知道刘协的目的,拐弯抹角地夸赞刘协跟吴楚的般配,只有一个姑娘向李小雷好奇地张望,眨眨眼,也不说话。

顾然亲自端着果盘和酒水过来,看到刘协整个人都快贴到吴楚身上,都是成了精的人,他一眼就看出刘协对吴楚的意思。热情地向刘协走去:“先生您好,接下来是我们这里一个,跟客人互动的节目,您是刚才被选中的幸运客户,您愿意跟我一起到台上表演一个节目吗?”

刘协正愁没有办法展现自己,这么一听,满口答应。一个男子趁机拍马屁说:“我们刘总唱歌可是一等一的好听。”

刘协刚起身,顾然就身形一个不稳,把李小雷挤得直靠吴楚,差点就倒在吴楚身上。吴楚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抱住李小雷。

刘协正在起身整理衣服,背对着两人,没有发觉。黑暗里,只有一个男声阴阳怪气地嘀咕:“他是谁啊?”

刘协一离开,张蓉就占了刘协的位子,坐到吴楚的另一边,吴楚朝着张蓉点点头,张蓉也不表示。

“熟悉我们北街酒吧的人都知道,每周二晚,我们都会有一个客人与驻唱歌手的互动,今天,我们很荣幸邀请到这位,额,这位···”

“我叫刘协。”

“哦,我们很荣幸地邀请刘总跟我们的歌手合作。刘总想唱什么歌呢?”

刘协谦虚地说:“我不太擅长唱歌,就唱一首《王妃》吧,希望大家喜欢。”

台下,李小雷想到那个被殴打致死的张松,眼皮就一直跳。吴楚小抿了一口鸡尾酒,赶紧抽出一张纸,捂住嘴,吐了出来。就连张蓉,都止不住笑意。

刘协唱得的确还说得过去,虽然到最后的时候,已经喘得面红耳赤了,可是好歹没有唱破,加上情感带动得非常好,台下响起一片欢呼。李小雷很清楚在台上唱歌的感受,能唱成这样,的确是不错了,也是不住地鼓掌。

顾然是知道李小雷的水准的,吉他一拿,能甩刘协几条街。顾然接过话筒:“好的,感谢刘总的献唱,按照惯例,接下来演出的客人,就要由刘总随意抽取了,台下美丽的女士可要把握住机会哦。”

这时,台下就响起一阵阵的起哄,还有不知道哪里的女人在尖叫。

顾然凑到刘协耳边说了一句:“刘总,您可要争取跟那位女士独处的空间啊。”

刘协就知道顾然什么意思了,他心照不宣地一笑,指着李小雷的方向:“就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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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元素世界,所有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都是由元素组成的。人类更是有修习元素的秘法,更是创造了各种元素法术。这个世界,以皇家公主为主线的一系列奇异爱情故事。
  • 取经路上的那些事

    取经路上的那些事

    和妖精称兄道弟,跟菩萨吹牛扯皮,西天取经可以,工资待遇你要先说清楚了。降妖除魔也行,你能给我付多少钱辛苦费?别说我贪财,给徒弟发工资要用钱,吃KFC全家桶也要钱,给女朋友买礼物还要钱!看贪财唐僧颠覆传统的另类取经之旅……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南仙一梦

    南仙一梦

    末世仙缘,神土之争,各方势力,暗流涌动。三个少年不同的命运,再回首命运总是背道而驰,回首往昔,相逢何必曾相识,灾难来临,少年们还会归来吗?那最终的谜团究竟隐藏着什么。谁可以放下一切,此生不入仙门,只为守护那一片净土。
  • 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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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冷美人

    冷美人

    她的出世,是福,还是祸。他的现身,是为她而来,还是为除她而去。那风华绝代的脸庞,那银发银眸的倾城。一朝倾心换来的是伤,还是许诺的一世情长。现世家族的冷落,嘲讽,暗害,却没人跟她说只言片语,慢慢探索的背后到底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缘起缘乱,乱世终将因她而平复,她是妖?是仙?她到底是谁,伤害她的一个不留,讽刺她的要她永世开不了口。她从不是善良之辈,当真相揭开,却是这样的可笑,身处乱世,强肉强食,她,平复了这个乱世,他,她到底该何去何从。她,到底为谁生?时间齿轮的无情转动,他们的命运齿轮是切合还是碰撞的粉碎。
  • 霍格沃兹之美食王子

    霍格沃兹之美食王子

    肉汤·清泉如水,包子·盔甲护身,能攻能防还能吃,你说厉不厉害,当美食和魔法结合,隔壁小孩都馋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