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内，菜酒备齐。王草源与关山宾主落座。首领吩咐其余人都出去，整个诺大的帐篷里只有他们俩人。
烫好的驼奶酒酒香四溢，还有大块大块的野猪肉备齐之后。王草源拿着酒壶给关山斟满了杯，关山赶忙起身双手捧杯。
“兄弟啊，这段时间真是让你受苦了。当哥哥的又帮不上什么忙。说来真是惭愧啊。”
“首领言重了。这次意外只能怪我粗心大意。”
“只要你平安回来了，比什么都好。来！干！”
说罢俩人举杯碰酒一饮而尽。
烫过之后的驼奶酒，不仅奶香更加浓郁，而且喝进肚子里之后，从嗓子到胃里再传遍全身火辣辣的舒适。一口喝下去，已经驱除掉了一大半的身体寒气。
“首领，这段时间让你担心了。这杯酒我敬你。”
关山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兄弟这话说的太见外了，哥哥担心弟弟，这是我应该做的。另外...”
王草源故作斟酌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
“弟妹的事，我很抱歉。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没能保护好她。”
听到首领说起自己的妻子，关山的眼圈当时就红了。
酒这个东西喝起来真的要看心情。
心情愉悦的时候，千杯不醉。心情低落的时候，半杯就倒。
关山虽然只喝了两杯酒，此刻就已经开始有些上头了。
“首领，我妻子到底是怎么死的？她应该还不到分娩的时候才对啊。一定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下早产了。”
“唉，说来都应该怪我。”
王草源自责的摇了摇头，把手里的酒杯放下。
“乌拉特部落的哲布为了成为首领，与胡门部落合谋残忍的杀死了白其格和其弟弟西勒。并且还把罪名嫁祸于我石泉部落。说他们的首领是我杀的。而且还下了战书。”
说完他愤怒的一拳捶在桌子上。他此刻的心情绝对是真情流露。
“我情急之下，把弟妹找来商议对策。本想着她对乌拉特部落的了解能给我点帮助，却忽略了她有身孕受不得刺激。唉！”
听到首领这么说，关山深邃的眼睛注视着对方。
从自己被擒，关雯雯成为祭品，到乌拉特的宣战，这种种事情的发生，一定是背后有人在秘密操控着。这个人有很大的可能就是胡归林。
但是，关山又从王草源的叙说当中感觉到对方有所隐瞒，目前他还不太清楚隐瞒的到底是什么，和自己妻子的死有没有关系。他需要找个能够给他解开疑惑的人。
“首领顾全大局，又是情急之中。这么做可以理解。”
“兄弟啊！你能理解哥哥，哥哥很是欣慰啊。还有就是关于你女儿的事......”
“能够成为哈日瑙海的祭品，长久侍奉其左右，是每个塔拉人的骄傲。”
“话虽如此，但当哥哥的不能再看你失去至亲了。放心，这件事我会向神庙申请一下的。雯雯不仅是你的女儿，她还是我的儿媳妇啊。”
说完，王草源喝了口酒，用手指敲了敲杯子：
“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让我疲于应付。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我本来打算用一百五十头骆驼羔子向胡门部落换你回来的，没想到兄弟自己回来了。你是从南长城逃到北长城的吗？”
“不是，我曾试过。南北长城之间有个吊桥，根本过不去。是二统领主动把我放回去的。他希望我能够带着族人去支援野长城。”
“哦，原来是这样啊。”
王草源沉思了起来。他现在心里的疑惑更大了。
胡归林干嘛费尽周折抓了关山，一点好处都不捞的又给放回来了呢？而且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派人支援野长城。
北长城到底是被骨头蛮子攻破的还是另有其人？
“首领，你打算什么时候派人去支援长城？”
关山的问话打断了王草源的思考。
“啊，呵呵，这个先不急。你刚刚回来，跟孩子们分开的时间也很长了，应该多休息几天。”
王草源希望关山能暂时留下来，先观察几天。如果真就像他所想的那样，要趁早做出防范的好。
关山点了点头，他也同样有此打算，还有很多地方没弄明白，需要找个明白人仔细聊聊。只有把家里的事处理好了，他才能后顾无忧的前去长城。
“来！兄弟，光顾着聊天了，酒都快凉了。”
王草源说完端起了酒杯。
随后俩人又说了一大堆话，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互相交代了一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天已大暗。关山以担心孩子为由婉言拒绝了首领的宿醉，步履蹒跚的回到了自己的棚屋。
发现关雯雯正独自一人坐在门口。夜晚寒冷的月光照在她略显憔悴的脸上，让人心生怜惜。
“雯雯，还没睡？”
关雯雯看到父亲醉醺醺的回来了，连忙上前扶住：
“爸，用不用我给你泡一碗酸茶醒醒酒？”
“我没事。”
关山摆了摆手，一屁股坐到了门口的地上：
“你俩弟弟都睡了？”
“嗯，睡了。”
关山借着月光看着眼前的女儿，发现女儿长得和年轻时候的白日娜简直一模一样。不由得思绪万千有些恍惚了：
“孩子，我...”
关山想说什么，又给憋了回去。事实上他有太多的话想跟女儿去说，但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亏欠女儿太多了，她完全是在没有自己这座大山的情况下成长起来的，这也是她比同龄人更加成熟更加坚强的原因。
这背后的种种心酸也只有自己能够体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忽略了女儿的感受，开始习惯了她每天在棚屋左右忙碌的身影。
他粗壮的手指笨拙的捋了捋女儿的发丝，这个动作还是他第一次来做。小心翼翼的，就像是擦拭一件昂贵的艺术品一般。关雯雯也被这样的举动吃了一惊。
她从来没有在父亲这里得到过这样的待遇，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她紧了紧身上的皮袄，手指不停的玩弄着辫子。
“雯雯，去屋里给我拿根烟出来。”
女儿乖巧的进了屋，不一会手里拿着一根烟出来了。
关山拿过来烟，点着之后猛吸了一口，久违的烟香环绕嘴边。父女俩什么都没说，就是这么静静的坐着。
关山一口接着一口的抽着烟，吐出的烟雾在空气中缓缓消失殆尽。不时的弹一弹烟灰，随风洒落在地上。
“雯雯。”
“嗯？”
“你跟爸爸说句实话，心里头埋怨过我吗？”
“......”
关雯雯没有说话，父女俩都在漠然的注视着前面的一片黑暗。半晌，关山掐灭了烟屁股：
“快回去睡觉吧。我向你保证！这次的祭品不会是你。”
“我无所谓了，是谁都不重要。终归是要有个女孩成为祭品。”
“别人我管不了。但是我关山的女儿不行！”
关山斩钉截铁的说了句。雯雯被这句话触动了心弦，她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父亲，发现他的目光仍旧注视着前方。
关雯雯什么也没说，站起身进了棚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