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霜挑眉,今日看来是遇见了对手。
二王子多拿听见了,跟着起哄,风临旬语说得并不标准,一身土腥气:“是唱错啦还是听错啦?反正肯定有一个错了。”身边一众女子咯咯笑个不停。
只听见楼上公子又说:“还恳请姑娘唱一首与方才小调前后衔接的曲子,在下也好判断这词曲究竟是个什么意境。”
多拿喜爱找茬,喊道:“人家姑娘刚唱完,还不得歇歇?你个不懂怜香惜玉的。”一双色眯眯的醉酒小眼儿终于游走到台子,盯上了思霜,才发现真正美丽的人儿带着一身冰冷的刺儿,居然不在自己怀里,身边几个妖艳妩媚的瞬间乏然无味,于是勾手招呼,“原来这儿还有个美人,离本王这么远,害羞什么,过来过来。”
思霜歪头整整头发上别着的木兰花,懒得挪脚。
多拿还没见过自己勾不来的女人,掷出一锭金子打在台子上:“你脖子上的金锁也太丑了,不配美人,过来过来,本王给你买一个漂亮的,你们风临喜欢什么?翡翠的?琉璃的?”
思霜正了正脖子上的金锁,锁虽丑旧,但那是她母亲的遗物。
多拿拍腿瞪眼吓唬她:“过来。”
思霜缓缓亮出牙板,在台子中间站定脚,朝二楼的御官道:“这位公子,方才的确是思霜擅自改动了几个字眼儿,不想真有人听得出来。思霜这就原原本本为公子歌一曲木兰调第一百零七调式,一字不变,一调不差。”
多拿见这女人全然不理睬自己,吼的叫来老妈子,指着台上的思霜:“你叫她过来。”
老妈子知道思霜脾气高傲,这根宁折不弯的竹子是菱香阁中的异类,要不是得了命令不能把她赶走、不能强迫她接待,就算她再美再有才,谁愿意留个仙人掌在家养着呢?这些年思霜成长为菱香阁的歌舞顶梁柱子,歌喉婉转,舞姿美妙,赚进来不少银子,老妈子拿到银子就了的眉开眼笑。睁一只眼闭一眼不与思霜计较。西泽二王子虽是个她都看不上的粗人,但也明白其身份尊贵,得好酒好肉加美女供着,于是拼命给思霜使眼色,叫思霜过来相陪。
思霜自然视而不见。
多拿不悦,抬手砸碎杯子,“哐当——哗啦”的声音吓得众女子花容失色:“给本王过来。”见思霜仍旧站在台子上,旁若无人开始唱曲,顿时怒火丛生,推开众女子,登台就要把思霜拉下来。
思霜姑娘傲气满腹,脾气甚大,力气却没有几分,多拿一座黑铁塔压过来,手跟钳子似的,她哪里招架得住。
二楼那握着书卷的公子忽然道:“王爷请慢,在下恳请姑娘献艺,否允许歌完一曲?”
多拿捏着思霜细若无骨的手腕,浑身着火,哪里停得下来?楼上那人又说:“总得讲个先来后到,她在台上唱了那么久你都没注意,在下可是认真记录了每一只小曲。”
可怜的思霜姑娘在心里哀怨书生痴傻。
多拿指着楼上御官道:“废话特多,看本王来收拾你。”说罢扔下思霜,蹦下台子,三步并作两步上了二楼,十分粗鲁地掀起珠帘,只见一书生,冷冷清清,身边连个伺候的书童都没有,指着大声嘲笑:“本王还以为是谁,是个穷读书的。一身酸腐气,浑身臭的都快把人熏倒了,到了这地方还看书,也太装样子,还是得现从书里学吗?”说罢哈哈大笑起来,紧跟在身后的下人巴旦跟他主子一样有眼无珠,不知道面对的书生是什么身份,也跟着嘲讽:“主子说的没错,到了菱香阁才想起来看书学,现学现卖,简直叫人笑掉大牙。”
那公子不动声色,握着书卷品口茶,对周围不屑一顾的态度跟思霜颇有相似。
反观站在台子上的思霜姑娘,隔着珠帘自见了真容,原来是位带着病容的公子。突然间,她认出了御官,只觉得挂着的金锁一沉,金链条险些把脖子绞断,一口气没喘上来,恍恍惚惚差点晕厥,反反复复着了魔一样念着四个字。庆幸所有人的目光都关注在了多拿二王子与白袍公子身上,没注意到她的失态。
多拿最讨厌对自己不敬的人,他可是要继承加尔博王位,掌控极源之地西北大片领土和国度的王,怎容得自己至高无上的尊严被一个青楼歌女和文弱书生糟蹋?
只听多拿大喝一声,伸手去抓那白袍公子,想把他扔到楼下去摔个稀巴烂,不想那公子看似枯瘦无力、病病殃殃,实际深藏不露,身影一晃,两袖飘飘让他抓了个空。多拿身子笨重,碰不到白袍公子就使不出蛮力,手腕又硬又笨,那公子一旦躲开,无论如何都抓不到。御官早就看出多拿是个三脚笨猪,懒得跟他出招,只玩脚力,两个回合便以身轻如燕的姿态耍的多拿气喘吁吁还跟不上。多拿急出一身汗,蛮力上头,开始横冲乱撞,所到之处一片狼藉,所有陈设的古玩、屏风、茶具全部推到地上,摔碎的摔碎,踩烂的踩烂,众女子尖叫着四处逃散,老妈也不敢上前相劝。
御官喝道:“这些陈设也都是精心布置好的,叫你给冲撞砸坏了。”说罢疾步上前,手中毫无攻击力的书卷成了武器,一下敲在多拿手臂上,一下点在他肚子上,多拿吃痛,弯着腰杀猪一样叫个不停,叫骂一句比一句难听。御官兜了个圈子转晕他,多拿眼冒金星,无力叫骂,脚底一滑脸朝地摔了个狗吃泥巴,一张油肥的黑脸正巧砸在摔破的牡丹园盘上,嘉扬看到的伤疤由此而来。
多拿哼哼唧唧,狼狈不堪,赌誓要把菱香阁烧掉。白袍公子冷笑一声,叫多拿去烧自家的宅院。
思霜怔在台上,看那白衣公子听曲不得颇为兴致,打了多拿就变得意性阑珊,打算离开,不做任何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