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塔主继续向公子季罗列出海的理由,道:“现在我手里的只有不成对的两只,不确定能否镇压住恶灵,不敢随便乱用。大公子死后,你就是嫡子,风临城主的位置理应由你继承。而且这么多年,我看着你长大,知道你的确是神灵选中之人,你的品行、能力都是数一数二的。如今风临危难,全城人靠的都是你啊!”
诚惶诚恐的公子季回道:“师父,不是徒儿贪生怕死。风临有难,徒儿得师父器重,又是父亲唯一成年的儿子,应当担此重任。可我不敢撒谎,也的确没有得到金乌神的任何预示,不敢擅自做主把名字写入太史手卷,还请爹爹和师父斟酌。”
太史老爷问:“你不出海,那要如何是好?”
公子季解释道:“孩儿并非推辞出海请金乌神一事。按师父所言,孩儿自请出海,明日就出发。可是,手卷上没有季的名字,我也不会带着手卷上路。”
太史老爷这才明白儿子的意思,慌忙拉住他,急速道:“那可不行,没有手卷,你请不来金乌神。”
玄宸也道:“季儿,不带上手卷,如何证明你是太史继承人。”
公子季坚持着自己的主张:“爹爹、师父,孩儿的确没有在梦中得到神灵指示,名字暂时不能写进手卷;就算把空空一本手卷拿到金乌神面前,里面没有我的名字,如何称得上‘信物’,如何证明孩儿是风临继承人呢?师父说过,只有风临城主才有资格请来金乌神。孩儿尚不能承袭风临城主的位置。”
太史老爷问:“你要怎么做呢?”
“我也是太史族人,也流着与金乌神有契约的血统。此行出海,孩儿不想以继承人身份去,而是想代表风临全城百姓,去请金乌神相救。当今异鬼侵袭,东海金乌长久以来庇佑风临,不该坐视不管。既然如此,我凭着一番真心便可以打动他,又何必拿着一封没有名字的手卷去请呢!”
所有人——包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徐奕和辛林——本以为公子季在推脱出海请神的责任,可听了这话,全部肃然起敬。徐奕不由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公子季好胆识。”
思量许久之后,玄宸终于打破了沉默:“季儿说的不无道理。在没有神旨的时候勉强把他名字写上,恐怕只会惹怒金乌神。凭一番真心去请,反倒可行。”
太史老爷痛心抚掌:“这一去该多凶险呐。季儿,为父年轻时候出过东海,那一路危险重重啊。还有你的哥哥……”
这话并不是不准许公子季出海了,太史老爷权衡各方,还是决定让儿子去尝试。公子季请愿成功,松了一口气,脸上带着坚定而儒雅的笑意,道:“为了风临,孩儿不怕。”
玄宸把录梦册交回给公子季,太史族的手札竹简还给太史老爷:“季儿敢作此决断,我实在佩服。那就祝你一路顺风,明日起航吧。我与你父亲和风临城所有的人,都等着你成功归来。”
太史老爷忽然感叹:“七十年了啊,七十年了。我也只是听父亲说过,爷爷继任时,请来了东海金乌神。本来到我这一代,就是六十年大关。可惜啊,可惜,我在海上迷路半个多月,什么都没能找到,空手而归,引得全城不满。细算起来,风临城就是在那时有了动摇吧。”
玄宸退居一边,把时间和空间留给太史父子。
公子季低声重复父亲的话:“是的,七十年了。”然后,颇为视死如归一般,向玄宸告辞,“师父,都说置之死地而后生,季身为城主继承人选,这是义不容辞的责任。明日我就出发,必将金乌神请来,共同抗击乱石山异鬼。”
太史老爷含泪道:“好,好。你继承衣钵名正言顺,我也不与二弟他们商议了。等你带回金乌神,我一道令下,通告全城,风临城主就由你接任啦。”
见太史老爷与公子季告退,一直潜伏在楼梯上的崔家小姐抿了抿嘴唇,轻轻转过身,蹑手蹑脚准备下楼逃开。她的动作轻如灵巧的猫咪,徐奕和辛林全然听不出声响。徐奕拉拉辛林:“咱们得跟上,悄悄阿凝发生了什么。”
正要下楼,忽觉不妙。玄宸是什么人啊,方才是因为心中焦虑不安屏蔽了她灵敏的双耳,才许得崔凝在门外偷听走了大量机密信息,如今公子季主动请缨,信誓旦旦要请回来金乌神,她焦躁的心很快平静下来,恢复了耳聪目明。崔凝动作再轻,也不可能完全无声,星辰塔主听到楼梯上有异常动静,黑衣女子挑眉大喝一声“定!”这一声喊得又突然又响,一直趴在她头发上沉睡的蜥蜴被吓醒,卷着身子差点跌倒地上。
可怜的崔家小姐正要下楼逃命,结果被她师父发现,双脚好像扎了钉子,深深钉进冰冷的石质地面,恰好停留在与徐、辛两人面对面的位置。
徐奕还以为自己行踪暴露,吓得脸色苍白,低声叫道:“不好,师父发现了。”还没说完就拉着辛林要逃,辛林盯着崔小姐站在原地不能动,她满脸神色惊恐,而自己尚且抬得动脚,方知“定”住的不是自己和徐奕,忙道:“好不容易等到现在,不能走了。我们回到这个时候,不就是为了查清楚崔凝怎么坠楼的吗?现在走了就什么都看不到。”
徐奕急道:“要是被师父发现,把你我也钉在这里回不去怎么办?且不说过去的时空里有两个徐奕、两个辛林,现在的时空里咱们俩就凭空消失啦。万一师父真像对付崔凝一样对付我们,我们两人可就要永远消失啦。”
辛林心里也咚咚打鼓,嘴上勉强道:“先别急着走,或许师父发现不了,太史老爷、公子季和崔凝都没发现我们。”
徐奕急了:“师父可不是一般人,她法力那么高。我们躲着,她不知道就罢了。这把崔凝定住,师父马上就出来查看了,万一打了照面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