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张田天此刻已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先是朝会上传来父亲罢官的消息让他大惊失色,现在又是被一群平时见了他都会点头哈腰的侍卫直接拦在了真武门。张田天觉得今天简直就是他整个人生中最狼狈的一天。
终于,他忍不住运起了体内的气,直接将挡在最前面的侍卫震倒在地。“一群混账!你们谁再敢挡我,我一定革他的职!并且还要调出他在兵部的档案,让他今后永远别想再被朝廷任命!”
听到张田天的话,终于有些侍卫的脸色变了,围挡的阵型竟有些松动起来。
“我敢挡你!他妈的,来啊,你能革我的职吗?”
一个胖子从侍卫后方走到了最前面,不屑的望着张田天。
“虎哥!”“虎哥好!”“虎哥威武!”
真武门前的侍卫们看到这个胖子,纷纷松了一口气。
“颜虎!”张田天看到这个胖子,心中的怒意更盛。“别他妈的以为你爹是上将军,整个京城就没人能治你!我发誓,只要你今天敢继续拦我,我保证你那远在塞北的爹,在看到来年的军饷数额时,会忍不住跑回京城来扒了你的皮。”
“哦?是吗?”颜虎忽然笑了。
然后他慢慢走到了张田天身边,身子稍稍倾斜,把头凑到张田天的耳旁,轻轻的说道:“你知道吗?其实老子很早以前就想揍你了,只不过想到我那可怜的老爹可能会因此只能在塞北吃沙子,我才忍住了。然而就在今天,我没想到不仅张剑堂被罢了官,而且你还亲自送上门来了。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你他妈敢?!”张田天闻言大惊,连忙向后急退,在站稳身形后立刻调动起体内所有的气,瞬间便产生了大量白雾将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不错嘛…张大公子,再给你几年时间,说不定就能摸到闻道的门槛了。”
颜虎似乎对于张田天的蓄势待发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他继续向着张田天走去,身体逐渐散发出青色的光芒,待光芒完全成型后,竟然是一只恶狗的形态。
“但是呢,就算你踏入了闻道,老子也一样照揍不误。”?颜虎直接一巴掌向着张田天的脸上打去,他身上由青色光芒组成的恶狗也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直接打散了张田天身上的全部白雾。
“啪!”
张田天的脸上出现了一个狗爪子印,然后整个人径直向后飞去,最终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哈哈哈哈…虎落平阳被犬欺,应景!应景!”颜虎拍拍手,大笑着向真武门外走去。
听到颜虎的笑声,高良无奈的扶住了额头,“没文化,真可怕,把自己侮辱了一遍还要这么得意...为什么偏偏是这种人领悟了万物生灵之道啊…”??
看到地上还躺着个张田天,高良赶紧喊到:“喂!虎哥,别走啊!万一等会他醒过来怎么办?”
“放心吧!他一时半会醒不来的,找个人把他抬去他老爹那里就行,张剑堂会对你们感恩流涕的。我走了,今天未来媳妇请老子吃饭,再不过去就要迟到啦…”?颜虎挥了挥手,离开了真武门,向着青云居的方向快步走去...
京城最繁华的巷子名为通明巷,因为此地距离皇宫最近,故巷子里居住的多为朝廷里的达官贵人。在通明巷的巷口坐落着一个造型优雅别致的楼阁,让人惊叹不已的是,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楼阁后面竟然还有一个偌大的庭院。假山与池塘完全按照传统江南园林的模样排列而成,使得这个庭院成为了京城许多文人雅士的常来之地。楼阁之上不时传来琵琶羌笛等乐器的声音,婉转悠扬,哪怕只是断断续续也隐约有高山流水之意,正是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这座楼阁,就是整个京城,也是整个梁国最好的乐坊,民乐坊。
一个刺耳的声音忽然打破了整个民乐坊空灵的意境,一会好似那老鼠在咯吱咯吱的磨牙,一会像幽灵在耳边鬼哭狼嚎,一会又像谁在用小刀狠狠的割划地面...
“花子羊,有话好好说!你先放下你的箫!”一个白须白眉的乐师捂住双耳,气急败坏的说道。
原来,那令人心烦意燥的声音竟是这个花子羊吹奏的箫声。
“宫羽宁!你不肯收我为徒也就罢了,为何现在整个民乐坊都无人愿意教我了?!”终于,那像是阎王在索命的箫声停止了,民乐坊一瞬间便从地狱变回了仙境。
“花子羊,实话告诉你吧,老夫都是一个快入土的人了,但自我学艺以来,还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奇才,别人都是把徒弟越教越好,只有你,可以把师傅都带偏!你还记得王勤吗?这么一个天赋异禀的乐师,我们乐坊的中流砥柱,就因为一时心软,教了你几天,现在连最基本的宫商角徽羽都搞不清楚了!你说,还有谁敢教你?”此刻宫羽宁的心中也是万般无奈,他知道花子羊是真心喜爱音律,但其吹奏出来的箫声实在是惨绝人寰,为此民乐坊已流失了不少客人,若再心软,恐怕整个民乐坊都会毁于一旦。
听到宫羽宁的话,花子羊直接眼睛红了起来,“哪有你这么说人的....”
“唉...你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哭鼻子啊!”宫羽宁此刻也是欲哭无泪。
“我不管!你们必须教我!我是不会放弃对乐理的追求的,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全京城,最了不起的乐师。”花子羊紧紧的捏住手中的玉箫,用坚定的目光再次望向了宫宁羽。
“我的小祖宗啊!你怎么就是说不听呢?行,我给你指条明路,你也别在我们民乐坊浪费时间了,我这里另外给你推荐一个人,你跟着他好好学,我相信,就凭你的能力,不出一年,整个京城都会知晓你这号人物。”宫宁羽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对策。
“是谁?你快说!”看到又重新燃起的希望,花子羊顿时喜笑颜开。
“白灵堂你听说过吧,如今京城所有的名门望族,若需办丧事,谁不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他那吹奏丧乐的气势,用惊天地泣鬼神来形容也不为过,你去找他,他一定会好好教你的。”
宫羽宁的语气十分诚恳,在他的心中,白灵堂确实有着极高的曲乐造诣,做花子羊的老师绰绰有余。最重要的是,他发现其实花子羊有一种诡异的能力,就是哪怕曲子全在调上,听了之后也还是会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去了白灵堂那里,这说不定还能成为一种独特的优势。
“你....你.....你实在是混蛋!”听到宫羽宁真诚的建议,花子羊原本期待的情绪瞬间变为了透骨酸心,直接忍不住哭了起来,“老混蛋...不教就不教,我花子羊以后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再来你们民乐坊了!”说罢猛的一跺脚,差点把宫羽宁直接震倒在地上,然后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飞速的跑出了民乐坊。
彻底离开通明巷后,花子羊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发现宫羽宁并没有追来,心中更感悲愤,眼泪又再次夺目而出。
“混蛋!混蛋!都是一群大混蛋!”花子羊蹲在地上,泣不成声,完全不理会路过行人那诧异的眼光。
终于,花子羊哭累了,他抬起头才发现天色都快暗了下来,于是赶紧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平复了一下心情后,顶着两只肿的像桃子似的眼睛开始向青云居缓缓走去...
“今天我花子羊总算是明白了,这世间,只有慧姐姐一个人会真心的对我好。”
“真红,红的就像那小娘子的殷桃小嘴”。癞三坐在码头上,痴痴的望着即将落下的太阳。
“癞三,想女人了?”一个小瞎子走到癞三旁边坐了下来。正是那夜出现在南明巷的白衣少年。
“去你大爷的,别打断我独自享受这全京城最美的黄昏。”癞三将身体放平,惬意的躺在木板上,用心感受着从大梁河上传来的阵阵凉风。
癞三口中那红的像小娘子嘴唇的太阳仍未落下,它倒映在烟波浩瀚的大梁河上,使水面上荡漾的波纹有了金属的光泽,那层层波纹彼此起伏,最终完全消散在连云港的泥地上,一张一弛之间,竟好似大梁河在浅浅的呼吸。它紧紧的包裹住连云港,宛如拥抱着待哺幼婴的母亲,温暖又潮湿。
“很美吗?”小瞎子也躺了下来,双眼缠绕的灰色布条轻轻摆动。
“抱歉啊,帮主,忘了你是个看不见的瞎子”。癞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头皮。
小瞎子将双手枕在了头后,然后把脚翘了起来,无所谓的说道:“算了,懒得和你计较。谁叫我是帮主呢,大人有大量。”
癞三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满足的深吸一口气。“这连云港,是真的很美啊。要不是因为舍不得这个地方,老子早就跑去北门吃香喝辣了。唉...你不能亲眼看看这里的风景真是可惜了。”
小瞎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肯定舍不得嘛,当年我们为了抢这块地盘,你可是头皮都被人砍掉一大块,害得你成了个秃子,至今也娶不到媳妇,要不我把这连云港送给你吧,你就把它当成是你的小娘子。”
癞三摇了摇头,“别想几句话就把我绕进来,码头上的事管理起来这么麻烦,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小瞎子叹了口气,“没劲..没劲...看来你就是个天生的奴才命。”
忽然他一脚踢在了癞三的屁股上,“滚去乌老大船上给我端碗饭来,你的帮主饿了。”
“你有病?不是说今晚有人请你去青云居吃饭吗,那里面的东西这么好吃你不去多吃点,还吃什么糙米饭啊!难道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癞三揉了揉屁股,并不想去跑腿。
“叫你去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今天本帮主免费教你点江湖经验,那就是喝酒前垫一垫肚子,才能做酒场的常胜将军。”小瞎子摸了摸自己已经装下一碗面条的肚皮,还是觉得有些不安。再一想到某个令人烦不胜烦的胖子,胸口竟隐隐开始反酸起来。
“我呸,还常胜将军,你这就是典型的还没开始就已经认怂的表现,唉,堂堂一个帮主,居然是这副卵样,真是丢我们小鱼帮的脸。”癞三骂骂咧咧的向着停靠在码头边的一艘大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