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黎明。
深沉的夜色渐渐散去,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
白泽依旧蹲在里地穴很远的地方,警惕的打量着远处血肉模糊的人影。
身上的伤口大部分已经愈合了,只是粘稠的血浆凝固在了他的身上,把他包裹成了一个血人。血人动了一下,伸出糊满鲜血的双手,撑住地面坐了起来,头发被血液凝固成了一缕一缕的,湿哒哒的垂下来。
血人抬起手,摸了一把脸上干涸的血迹,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一双琥珀色的瞳孔,和长而锋利的眉毛。全是上下只有破破烂烂的衬衣和裤子,鞋子和袜子都消失不见。
远处的白泽放松了下来,它已经认出了这个人是谢承运,步伐欢快的朝这边跑了过来,跑到一半,它又停了下来了,警惕的打量着有些陌生的谢承运。
谢承运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而且眼球突出,看上去十分可怖。不仅如此,他的皮肤下有些一些不断游走的凸起,宛如活物,谢承运死死的攥紧拳头,颈部、脸上和头上青筋暴起,喉咙里不断发出嗬嗬的声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承运终于平静下来,只是身体偶尔不由自主的抽搐一下,他艰难的站起来,擦拭了一下脸上的血迹,目光呆滞,表情怪异的向前走去,在雪地上留下一串红色的脚印。
白泽非常机敏的让开了道路,亦步亦趋的跟在谢承运身后,此时的谢承运给它一种非常陌生的感觉,精神状态极不稳定,而且非常危险,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蠢蠢欲动。
一人一猫就这样离开了满是散落的血肉和干涸的血迹的地穴,朝着破釜酒吧的方向走去。
老伊万无所事事的坐在吧台后面,手里把玩着叶卡捷琳娜夫人赏赐给他的一倍银蛇币,这可爱的小玩意儿不仅在造物主城邦内流通,在西大陆也是公认的最保值的货币。他看着乌烟瘴气的酒吧,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熬多久。
突然,老伊万背后一凉,他本能的转过身,戴着面纱、穿着貂绒外套的叶卡捷琳娜夫人站在了他身后,一双迷人的眼睛望着门外,蹙起了精致的娥眉。
老伊万赶紧收起银蛇币,郑重其事的鞠了一躬,说道:“尊敬的夫人,有什么事情吩咐我就行了,您没必要亲自踏足这个充斥着污秽和暴力的地方。”
叶卡捷琳娜一言不发,直直的看着大门,仿佛门外有什么吸引她的东西。
老伊万接了咧嘴,正准备开口继续劝说,他突然神色凛然,身形一闪,就出现在了酒吧门口,死死的盯住大门。就在刚才,老伊万闻到了一股异常浓重的血腥味儿,简直浓郁到让他又股重新回到老本行的错觉。
老伊万面色凝重,伸手握住了藏在腰间的刀柄,蓄势待发。
吱呀一声,酒吧的大门被推开了,一只满是鲜血的手伸了进来,门口附近的客人也闻到了这股臭味,纷纷捂住鼻子叫骂起来,当他们转身看到一个血人从外面走进来时,这些胆大包天的亡命之徒下意识的向后退去。
老伊万看着眼前的血人,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看样子很像那个爱占便宜的泽西,可是他给自己的感觉又完全不一样。如果说之前泽西是一种深不可测,难以捉摸,那现在他就像是一团鬼火,阴森诡异,飘忽不定。
叶卡捷琳娜蹙眉看着全身是血的谢承运,眼神有些奇怪。老伊万上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在谢承运眼前晃了晃,谢承运无意识的转动了一下脑袋,啪嗒一声,一小块碎肉混合着凝固的血浆掉了下来。
老伊万眼皮直跳,不管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泽西,先把他从这儿带走总归是没错的。他挥了挥手,两个彪形大汉走了过来,准备把血人带回酒吧后面。两名大汉走到血人身前,刚准备抬走他,突然,两人齐齐倒地,痛苦的捂住了脑袋,不停地呕吐着,紧接着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一股无形的精神波动环绕着这个血人,老伊万瞳孔一缩,知道不能再等了,闪身来到血人身后,强忍着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刺激,伸手掐住血人的后脖颈,提着他走向了后院。
在老伊万离开以后,叶卡捷琳娜也消失不见,酒吧里一片死寂,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喵的一声,一只白猫轻快的跳了进来,抖了抖被雪花打湿的皮毛,转动着脑袋打量了一圈,所有被它的蓝眼睛注视过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白猫抬起前爪舔舐了一下,抬起头四处闻了闻,蹭的一下跑进了酒吧后院。
房间内,老伊万已经派人取来一大盆热水,把糊成血人的谢承运丢了进去,不一会儿就抬了一盆血水出去了,连续换了四盆水后,谢承运身上的血腥味儿终于淡了下来,老伊万看了一眼脚下的白猫,若有所思,挥了挥手,让其他人全都退了出去。
叶卡捷琳娜仿佛幽灵一般出现在房间里,注视着泡在热水中的谢承运。此时的谢承运似乎又变的熟悉起来。老伊万低下头,小心翼翼的说:“夫人,是这次任务出了问题?”
叶卡捷琳娜摇了摇头,说:“不清楚,我刚才在他身上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属于我的某位老朋友,所以我才会急着出来。但是现在,那种感觉好像又消失了。”
老伊万发现自己完全听不懂,有些头疼,轻声问道:“接下来怎么处理?”
叶卡捷琳娜摘下面纱,皱了皱精致的鼻子,说:“把他洗干净,然后让他休息,不要叫醒他。派人去检查一下他的任务,如果完成了,等他醒过来就找我结账。”
老伊万恭声答应,叶卡捷琳娜犹豫了一下,说:“你也收拾一下,我近期准备回趟家。”
老伊万惊讶的抬起头,甚至忘了回应叶卡捷琳娜的命令。不等他出声,叶卡捷琳娜又瞬间消失在了房间里。
老伊万皱起眉头,有些疑惑的嘀咕道:“回家?该死,好不容易过了几天清闲日子。”
他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谢承运,轻声咒骂道:“无耻的泽西,自从碰到你,我就开始倒霉了!”
说完,他看了一眼白泽,迅速换了一张笑脸,说:“可怜的小东西,你一定饿坏了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白泽眼前一亮,亲热的蹭了蹭老伊万的小腿,老伊万开怀大笑,弯腰抱起白泽,走了出去。
不知道过了的多久,谢承运睁开了眼睛,剧烈的头疼让他忍不住呻吟起来,他眯着眼睛打量着周围,当他发现自己躺在破釜酒吧后院的可胖客房时,谢承运松了一口气。
他死死的按住疯狂跳动的太阳穴,皱着眉头仔细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自己的记忆只停留在图灵在地穴深处肆意宣泄自己的力量,惊动了最深处那头沉睡已久的怪物,那头体型巨大到难以想象的怪物毫不犹豫对两个入侵者打发起了进攻,接着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
谢承运越想越心惊,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图灵呢?自己怎么回到酒吧的?
谢承运艰难的站起来,发现自己不着寸缕,他有些尴尬的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床上放着一套做工精良的衣服,包括了衬衣、马甲、西服、外套,甚至是袜子和内衣,谢承运丝毫没有客气,换上了衣服,整理了一下,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酒吧里,老伊万正在和白泽大眼瞪小眼得僵持着,老伊万就像一个无奈的老父亲,面对着自己叛逆到无可救药的的儿女,有些气急败坏,他敲了敲桌子,说:“我可以理解你不愿意吃我提供的食物,但是,你不能总是把你吃不完的怪兽脱回来,知道吗?仓库已经装不下了,而且,要是夫人知道她的仓库里装满了被啃掉半截的怪兽尸体,我保证我会被她亲手送进斗兽场。”
白泽盯着絮絮叨叨的老伊万,满脸不高兴,自己只不过攒了一点夜宵,他就唠叨个没完。当白泽正在考虑要不要在老伊万的脸上留下一点美好的印记时,谢承运从后门走了进来。
老伊万看见步伐有些虚浮的谢承运,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可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迅速收敛了笑容,警惕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谢承运。
谢承运有些奇怪,他打量着同样警惕的白泽,纳闷的伸出手,递给了白泽,白泽小心翼翼的嗅了嗅,在确认了谢承运的身份后,蹭的一下跳到了谢承运的肩膀上,蹭了蹭他的脸。
老伊万看到白泽这样,放下心来,倒了一杯龙舌兰递给谢承运,说:“该死的泽西,你知道你现在欠了我多少钱吗?就这套衣服,是我专门请了圣彼得堡城邦的高级裁缝量身定做的。告诉我,你准备好还钱了吗?”
谢承运微微一笑,这个老头还是这么财迷,他摇了摇头,说:“没钱。”
老伊万满脸失望,说道:“果然是穷光蛋。虽然早就有准备,可是听到你亲口承认,我还是有些心痛。”
谢承运不理会他的牢骚,呷了一口龙舌兰,说:“我的任务你检查过了吗?”
说到这个,老伊万精神一振,说:“那个任务真的是你独立完成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可能会追加酬金了。经过确认,那片土地上再也没有任何变异物种的存在,完全符合居住要求,城邦已经决定重新开发了。”
谢承运点点头,说:“那就好,什么时候兑现酬金?”
老伊万有些尴尬,说:“我们没想到任务能完成的那么快,所以酬金还没准备好。”
谢承运眉毛一挑,正要说话,突然,大脑深处一阵剧痛袭来,他不由自主的踉跄了一下。老伊万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扶住谢承运,说道:“亲爱的泽西,需要休息吗?”
谢承运抬起头,老伊万眼神一变,全身肌肉都开始紧绷。
此时谢承运脸上挂着一个完全陌生的、狰狞的、阴森的笑容,外加上他脸上和额头上不断蠕动的血管和肌肉,给人的精神冲击十分强烈,不仅如此,谢承运手中的酒杯瞬间结了一层冰霜,一缕若有若无的寒气开始慢慢扩散。
白泽瞬间跳开了,朝着谢承运开始哈气。
老伊万面无表情,伸手握住了身后的刀柄,眼神冰冷。
就在老伊万即将拔刀的瞬间,谢承运突然像是断电般软了下去,老伊万把他扶到椅子上坐好,正准备送他回房间时,谢承运猛的打了一个激灵,重新恢复了意识。
他抬起头,茫然的环顾四周,看着一脸警惕的老伊万和白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老伊万看着谢承运,深灰色的瞳孔中染一抹阴翳。
地下赌场。
就在谢承运突然出现异状的瞬间,叶卡捷琳娜抬起头,感受着头顶传来的剧烈波动,以及一缕寒意,有些狡黠的笑了笑,轻声说:“逮到你了呢,极冰之神,图灵·凯尔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