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克·亚伦习惯在首相的长袍下面,再穿一套金属内甲,这个习惯从他当上首相的那一天起,就从来没有变过。
很多文官以及历史悠久的贵族对这种做法嗤之以鼻,认为这说明亚伦骨子里就是个身份低微的士兵,哪怕他外在表现得多么彬彬有礼、博闻强记;但当然也有支持者,比方诺斯万·红山公爵,就觉得只有像亚伦这样,才称得上是帝国男儿的楷模,毕竟他也曾是“剑圣”理查德纳尔的学生嘛。
不过对于亚伦来说,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寻找一种“真实感”。这是一种在精致的食物、华美的衣着、声色犬马的贵族宴会上缺失的,而是当他在北方边境,穿着与士兵们一样的盔甲,走在冰天雪地之中,口袋里只有冻得坚硬如同石头的干粮,必须掰成一小块,含在嘴里依靠吐沫慢慢软化才能吞咽下去的的生活中,感受到的那种“真实感”。那是只有哪些拼命努力生活的,仅仅为了生存下去就已经疲惫不堪的人们,他们才能感受到的那种“真实感”。
而现在,亚伦只有这种方式,才能略微提醒自己这种久违的“真实感”了。
虽然亚伦每天起得很早,但他一般都是提前半个小时来到议事厅,因为作为首相,如果太过敬业,可能会给同事们造成太大压力。所以当他大步走进议事厅的时候,里面差不多已经来了一半的人。
亚伦首先看到的是坐在角落里的伊戈,作为在北方边境时自己的老部下,伊戈再回到安布罗斯之后似乎有意在疏远自己,这可能是因为他在这里受到太多冷眼的缘故吧。接着是威廉姆·德普摩尔侯爵,他总是每天第一个来到议事厅的人,也是亚伦最仰仗的助手。然后是诺斯万·红山公爵,今天他罕见的来的早了一些,不过似乎太早了,以至于他还在打着瞌睡,估计一会会议结束后又要被人议论礼仪不周了。此外还有冯·森德尔侯爵与斯特罗·斯威夫特伯爵,两个人依然保持着势不两立的态势,相互连看都不看一眼。
其余还有很多人,看到亚伦纷纷致敬,亚伦也不在乎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保持着威严而不失礼貌的表情,一路走到最前方属于他的位置。
大臣们到齐之后,不一会,年仅11岁的小皇帝卡斯尔曼二十世,在摄政王叶琳娜·卡斯尔曼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从一个11岁儿童的角度来说,小皇帝卡斯尔曼二十世脸色显得过白,身材和同龄人比也有些矮小,有人说是小皇帝每天带的皇冠太过吃力,导致他发育不良,不过自从一开始说这话的人被发配到险恶边疆之后,就没人再敢议论小皇帝的健康水平了。
小皇帝入座以后,他同父异母的姐姐,也就是摄政王叶琳娜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上。她算得上不折不扣的美女,不过面容显得过于严厉,你几乎想不到她笑起来的样子,事实上,她在成为摄政王以后也就从没在公开场合笑过。已经年过30的她还没有结婚,有人说她已经嫁给了权力,所以对男人无动于衷。
今天的会议正式开始,德普摩尔侯爵率先站起来,又提起了已经刻不容缓的北方难民的问题,最后他提醒道:“摄政王殿下,根据可靠消息,再有不到一个月,第一批大约2000名难民就会来到安布罗斯的辖区内,之后几个月还会陆续有超过十万名难民南下,而我们还没有做任何准备,已经不能再拖了。”
斯特罗·斯威夫特伯爵站出来道:“北方不是森德尔家族的领地吗?作为领主居然不能保护好自己管理的民众,导致他们流离失所,甚至来到安布罗斯避难,该当何罪啊。”
冯·森德尔侯爵马山反驳道:“家兄已经做好了最大程度的努力,只是这几年接连遭到蛮族入侵,加上自然灾害严重,收成大打折扣,这才导致了大量难民背井离乡。而且我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就此事上报过了,并且请求来自帝国财政方面的支援,只是斯威夫特伯爵不知为什么迟迟没有动静?”
斯特罗说:“您这是什么意思?谁都知道国家财政已经非常紧张了,维持帝国的日常开支就很难得了,我从哪变出钱来求援助你们北方。再说了,据我所知森德尔家族的腰包倒是一天比一天鼓,要是论出钱的话,难道不是你们更应该出钱吗?”
又开始了,德普摩尔侯爵很无奈,前几次会议讨论这个问题,最后的结果都是演变成这两个人的相互指责,他带着求助的眼神扫视全场,最后落在了诺斯万公爵身上。
还在打瞌睡的诺斯万公爵感受到来自亲家的目光,顿时坐立不安起来,不过他确实缺少这种场合说话的经验,所以挠了挠头,道:“对了,克林特,哦不,我是说伊戈公爵,你不是在北方呆了很久吗?要不然你来说说北方的具体情况怎么样?”
叶琳娜也听冯·森德尔与斯特罗相互指责有点烦了,觉得这话有些道理,于是道:“伊戈公爵,既然如此你就来说说吧。”
被摄政女王点名,伊戈只好站出来,低着头道:“抱歉摄政王殿下,我在北方只负责守护边境,对于军事以外的事情,并不了解。”然后又退了回去。
叶琳娜面露不悦,显然是对伊戈的回答不满,这时亚伦站出来说:“摄政王殿下,现在的情况正如德普摩尔侯爵所说,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无论如何必须拿个主意出来。”
“不然,”斯特罗插话道,“亚伦大人,的确事总是要做的,但是谁的责任,钱该谁出,还是要分清楚的。”
会议厅内又争论了起来,叶琳娜只感到一阵阵头疼,这时,小皇帝卡斯尔曼二十世带着无助又渴求的眼神看了看他,拉着她的衣角小声道:“姐姐……”
叶琳娜看了看小皇帝,有点无奈,然而还是只能站起来,说:“肃静。”
顿时大厅内鸦雀无声。
叶琳娜清了清嗓子道:“皇帝陛下已经累了,今天就到这里为止,除了首相大人,还麻烦您留一下。”